卫南晋的办事效率真是跟一航空母舰似的, 墓地很快就选好,依山傍水绿青环绕环境十分好。我特意给妈妈选了一个雕花檀木的骨灰盒, 妈妈生前最爱雕花的饰品。
下葬那天太阳特别大射得墓地闪亮一片,每一粒泥土都像颗颗璀璨的小水晶渐渐把骨灰盒掩盖。我站在一边看着周围白茫茫的祭花带静静地没有说话, 心里格外的平静,墓碑上母亲恬淡温柔的笑容就像在告诉我--我不能哭,要坚强勇敢地照顾好爸爸。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以前总是对这句话嗤之不屑,觉得虚伪又做作。
可现在,这句话里的心酸我想…我明白了不少。
伤痛分离总是能让人成长得如此迅速。我深有感慨地叹了口气,一旁的莫倩倩揉了揉红肿的眼睛一边安慰我,我看着她伤心的模样心里特别感动, 一生能有这样的朋友, 也是我最大的福气。我对莫倩倩笑了笑示意她我没事。
今天来的人不多,一是我不喜欢妈妈下葬的时候太多的人,二是我也不愿意让太多人知道。没了妈妈的孩子总是让人更多的同情,这样的同情, 我真的不需要。
卫南晋, 莫倩倩,平安巷的张伯,还有和卫南晋一起来的阮语铃。我不由自主地扭头望了望站在最远处的阮语铃,拧着包包眉头紧皱连连低声催促卫南晋,偶尔抬头对上我的视线,她又慌忙地撇开路出伤心欲绝的表情。我连嘲笑的力气都没有了,漠然地扯扯嘴角没说话。卫南晋脸色不大好看, 不知道和阮语铃在小声地争吵些什么,然后卫南晋忽然抬眼飞快地看了我一眼,寒着一张脸走到我身边。我感到一股强烈的怨气从阮语铃身上散发出来直逼我这里,我打了一个寒颤,靠!
其实下葬前我本想给霍辰打一个电话,但考虑再三实在不想扫了他回家看父母的兴致,如果他经我这么一闹就立刻返回来,我的罪过就大了= =#
我把手举到额头遮遮毒辣的太阳,忽然想到了他走的那天在医院门口为我卷袖子的模样,和之前简直判若两人,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把我长长的袖子一褶一褶地卷起来,乌黑浓密的睫毛覆盖下来,帅气的薄唇念叨着罗里八嗦地嘱咐些零碎的小事项,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他忽然给人一种值得依靠的感觉。
阳光太刺眼,我闭了闭眼睛。
算了,等他回来再告诉他罢。
葬礼很简单也很短小,伴随着阮语铃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我们一行人下了山。
天空就像一盘碧玉,蓝蓝的近乎透明。我和莫倩倩走在他们两人前面,路边有一簇一簇的黄色小野花,莫倩倩这丫十分矫情地折了两朵然后强行带在了我头上。
我感觉十分悲催,焦虑地说:“亚当姐,万一这花还是尸骨未寒的咋办?”
尽管我说得如此含蓄,但冰雪聪明的倩倩小姐了然地点点头然后又大手一挥毫不在乎:“尸骨未寒的花治疗头皮屑,而且和死人抢花戴,不觉得我俩特牛x吗?
我默了两秒,张了张嘴巴没说话又闭上,最后痛心疾首的点头附和。
莫倩倩,我臣服了!
当然各位看官你们别激动,和死人抢花戴这种缺德缺心眼的事我和莫倩倩如此善解人意温柔的可人又怎么会干呢,这两朵小黄花它们就是路边的野花而已!
就在我和莫倩倩欢欢喜喜地戴花冒充淳朴的乡村姑娘时,后面的不远方却是硝烟弥漫。卫南晋刻意压低的声音和阮语铃怎么也压不低的高亢的女声在田野间飞扬…= =
卫南晋不悦地说一句,阮语铃更不悦地回十句!
卫南晋十分生气地说一串,阮语铃更生气地回十串!
总之这对男低音和女高音在美丽清香的墓地上显得十分不河蟹。
我和莫倩倩对视一眼,偷偷转过头瞧这两人,然后一起扑哧一笑。
不料一笑就对上了卫南晋的眼睛,他无奈地看着我,温柔又忧伤,就像…就像他的拥抱,温柔清爽,像夏日里清凉的微风包围在四周,甜而不腻。
我和他相望了几秒,然后移开视线,和莫倩倩加快步伐下山。让他们两人在后面充分的发挥“男女二重唱”!
到了山下我和莫倩倩坐车回学校,卫南晋在后面急急忙忙地叫我:“小…舒夏!”
小舒夏?看着他不自然地瞄了眼阮语铃我一下子明白过来,原本是想叫我小夏的,结果碍于阮语铃在这里又只好改口叫舒夏。
我靠!搞得像我和他已经有□□了似的……
我怒:“有事吗?”
他说:“我送你…们回去吧。”
莫倩倩赶在我前面一步摇头晃脑地说:“不用了卫少爷快送你女朋友回去吧,我和舒夏自己打车回去。”
我点头:“你们走吧,今天真的谢谢你了,改天请你吃饭!”
好吧我承认我只是在客气地随口一说,结果他还楞是一口答应了:“好啊,就明天中午吧。”
连阮语铃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打量的眼光又扫到我身上,不留痕迹地上下扫视,最后终于挽着卫南晋的手迈着优雅的步子离开了我们的视线。
莫倩倩两根眉毛都变成两条毛虫了:“诶你说,阮语铃最近怎么越来越阴阳怪气的了?”
我想了下,说:“大概是女人天生的一种危机意识感吧!”
“什么危机意识?”
“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已经渐渐变质了。”
莫倩倩回学校泡图书馆应付隔两天的考试,我一个人回了医院。
爸爸的病情已经完全得到了控制,从隔离病房转了出来。我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捉摸不定到底要不到把妈妈过世的消息现在就告诉他。
挣扎了很久终于还是决定现在就告诉爸爸,毕竟长痛不如短痛,他早晚也会知道。
爸爸在病房里休息,微虚着眼睛在看墙上的电视。
我轻轻地坐在他床边,小声地叫了句:“爸…”
他缓缓睁大眼睛,声音略略的沙哑:“丫头回来了啊…”
我沉默了很久,一只手不由自主地狠狠地揪住雪白的床单难受地开口:“爸。妈她…”
蓦地爸爸他用他一只苍老有力却满是茧的大手覆上我的手背,他闭着眼睛,嘴唇轻微地颤抖着:“你妈她…丫头你老实给我说,你妈她…是不是去了?”
心脏像是被猛烈地撞了一下,我问:“爸你已经知道了?”
爸爸的声音一下子苍老的十岁似的,瞌上眼睛,叹息道:“爸爸不是傻瓜……”
爸爸看上去像是睡着了,只有微微的呼吸声和胸口小小的起伏。我无言地坐在一旁,垂着头没说话。
爸爸太平静,可就是这样的太过平静让我感到害怕。
我抓住他的手:“爸爸你还有我,不要伤心…”说到一半我便哽塞了,怎么可能不伤心,爸爸没有了妈妈会不伤心吗。
我一向不会安慰人也不知道如何说,只有默默地紧紧握住他的手。
父亲还是没有睁开眼睛,可能是睡着了又好像是太累了,心上的累。
一直到傍晚,他才缓慢地睁开眼睛,并无异常。和往常以前慈祥地摸摸我的脑袋:“夏丫头快去给爸爸买碗三鲜葱段粥,老爸我饿了一下午真难受。”
看着他轻松得好似什么事也没发生的语气,我惊讶地微张着嘴巴:“爸你…”
他又拍我一下脑袋:“还不快去,你爸爸现在我可是责任重大。”
我当下并没有反应过来责任重大的意思,但顺从他的意思连忙攒着钱往医院的食堂跑。
买完东西回来在病房门口时才恍然大悟,爸爸一定是觉得他现在既是扮演者一个父亲的角色,更是要扮演一个母亲的角色。
吃完粥,父亲又闭上眼睛小憩,大概是在想些什么,至于到底是什么,我不从得知但我敢肯定他一定是在想妈妈。
明明这么伤心,明明如此痛绝,却硬是要装出这样一副坚强的模样,他不哭,不恼,不怒,不躁。把心中的最痛压制到了最深处,埋在最下面,深深掩藏。
好几次给他带饭上来,总能看见他呆呆地望着窗外的大树或者呆呆地拿着那块妈妈给他买的表盯着看,一看就是一下午。
爸爸很快就可以出院了,市领导贴补了很多东西。
我开始为实习奔波起来,我的各方面成绩都相当优秀,只是相对于以往学生去广告公司实习的年龄经验比起来略显不成熟了一些。
别的不说我经历如此多的生活的颠簸早已练就成了一只你踩都踩不死的小强(虽然我一度认为小强真的是一种恶心肮脏的生物= =不过我还是愿意牺牲一下来形容形容自己)。所以我充分发挥了我宁死不屈的与邪恶势力顽强抵抗的精神。
在我说服一群教授快胜利的时候,遥远的莫倩倩一方也传来一则粉红色的喜讯,咱们的花木兰同学终于有一丝冰缝融化的迹象了,倩倩小妞的革命道路又向前迈进了一步。
不过奇怪的是最近这几天睡觉老梦见那个霍总编,明明是冷冷清清的气质却总是像大妈似的在梦里数落我,越来越有管家的嫌疑…
话说回来,如果没记错的话咱们霍辰兄弟明天就浩浩荡荡地回来了,早上的时候我坐在床上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要不要给他接一接风,比如…请他吃大排档?
一想到他身穿一身昂贵的西装然后气宇轩昂地坐在大排档里油腻腻的板凳上,在一群吃得大汗直流的“老百姓”中间黑着一张想把我剁成肉酱的脸我就心寒,我看,还是算了,就请他吃一大西瓜吧!
直到有人从后面拍我的肩膀我才从神游中回过来,卫南晋看似心情挺好,半开玩笑又半认真地说:“怎么,不是说今天中午请我吃饭吗?”
我恍然大悟:“对对对一定要请你,真是谢谢你了这两天!”
卫南晋竟然不顾周围进进出出的人群,自然而然地摸了摸我的脑袋:“还客气个什么劲,傻瓜!”
我:……>_<
我摸了摸我瘪三的口袋,吞吞口水,大义凛然地把他带到了学校后门最便宜的餐馆里,靠,付钱的是老大,老子说吃什么就吃什么!
他笑眯眯地一路都没有反驳,见他嘴都要笑烂了,我犹感奇特,顺口问了句:“什么事高兴成这样啊?”
卫南晋微微一笑,眼里迸发出激烈的火花,他幽幽吐出一句话:“我和阮语铃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