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野已经点好了菜, 正等着沈清和和阿九。
阿九被沈清和扶出来的时候,原野正准备也搭过手扶着, 却被沈清和一把手打开。
沈清和扶着阿九坐下,就扬着下巴趾高气昂的对着原野训话, “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阿九还是那种身份!你也知道傅衍的心思,要是你这样,傅衍可不知要怎么对你?”
原野面无表情的瞅了沈清和一眼,甚至连话也没有回她,就自己摆好碗筷从桌子的另一边拿到阿九跟前,随即也就顺势坐在阿九跟前。
在沈清和恨不得杀他千刀的目光中云淡风轻的同阿九说着话。
“陛下有些疲累, 我们车马上路可能会慢些, 最迟也不过三日方能到西郡。”
阿九一边听着一边点头,还不忘看看沈清和的脸色,后者见一副不能拿原野如何也就只能作罢,闷声的正吞着饭。
阿九想, 原野这样的人估摸着应该是没有想过要带着沈清和, 所以连话都不和她搭,所以阿九多半还是带着些看热闹的心情来吃饭的。
沈清和这样的性格,虽然不是娇气,可总也是不认输的性子,整个帝都的男男女女的姻缘都被她捏在手心里,怎么就碰上一个暗卫就不行了呢?
阿九等着看热闹等到了出发的时候,她正要下楼, 沈清和就扶着她,却被原野一个顺手就推去了一边,然后自己扶着阿九走了。
沈清和腻歪在一边,嘴角抽搐,从小到大可从来没有受过这等气,即使在这个三六九等的国度,所有帝都的人还不得叫她一声清和姐,这个原野还有真的是不近人情!
沈清和也急急忙忙的跟在后面,等到阿九上了马车,她正想踏上去,却发现原野早就坐在了马车上开始甩着缰绳,她终于没能忍住,一把拽过原野的胳膊。
“我还要上去,你没看见吗?”
原野往回拿了拿胳膊,平淡无奇,“一路上有我保护陛下,沈小姐还是回去吧。”
“你保护阿九?”沈清和扯着原野的胳膊,又摸着他手里的缰绳,顺着缰绳摸到原野长着厚茧的手,慢慢的将身子贴近跟前的人,眉角含笑,“你说你保护阿九,她要是背上受了伤,你还要脱了她的衣服不成,所以还是要让我跟着的。”
沈清和贴的紧,原野的脸色也由着原来的冷淡变的难看,二人只见呼吸可见,身为一个暗卫,常年不近女色,如今却被一个女子逼的如此之紧,当真是奇怪!
他抽出手狠下一掌,到半空却被阿九叫住,忍了半天也只能收回手,倒是跟前的沈清和瞪着眼看他,然后侧过他的身子,爬上了马车。
原野驾着车无话,心里却是严重防着这个沈清和,帝都的女子大多都是含蓄温柔,这个女子在帝都的名声他也略有耳闻,没想到真人却是如此的古怪。
车厢内,沈清和却是瞪了阿九许久,“明明你一句话就可以解决的事情,却还要偏偏让我自己来!阿九,你也忒不厚道了吧!你要知道惹怒了我,随时有可能罢官!”
阿九笑笑,“我就是知道你有办法所以才不出口的啊!”阿九说着就换了副哀伤的脸色,长叹了一口气,“往后你罢不罢官,兴许都同我没有多大关系了。”
沈清和一挑眉怪道,“这叫什么话?如今太平盛世,难不成还有人要谋朝篡位,我倒奇怪,都有傅衍这样的人在,还有什么人敢谋反?”
“所以啊,以后这江山都给皇叔好了,正好我不用烦恼!”阿九倒是有些欣慰的说道,这江山本该就是他的,还给他又怎么?
倒是阿九,用自己无能的能力坐着这个皇位倒显得不好。
沈清和可是听的清清楚楚,阿九因为什么样的事情出宫她也不是不知晓,只是稀里糊涂的文祥祥也没能把事情说给急着要走的她,所以她也就不清不楚的知道这件事情是关乎阿九的身份。
但是,估摸着自己也猜的七七八八的情况下,也就没有继续问下去。
她也深刻的知道在这样的国度,一个帝王的身份是怎样的重要,只要是涉及血统皇位的,又怎么能不被人重视,阿九的身份若是被流言传开来,到时候按在阿九头上的罪名可就是篡位啊!
沈清和想过这些,阿九六岁被封为储君,十二岁登基,虽然权力一直由傅衍握着,可阿九那么小的时候肯定是不清楚自己身份的,所以她身边熟悉的人应当都是知道阿九的真实身份的。
当然也怪不得阿九,毕竟这条路是别人推着她上去的。
她略带着些可怜的目光看着那个已经枕在她腿上睡着的小女帝,原来这样的地位和生活也并不是她所想要的,女帝都如此,而这茫茫帝都又有多少女子身不由己?
比起阿九比起那些身不由己的女子,她自认为已经活的很好了。
这些想法她还是想要问阿九的,所以夜里歇着的时候她便问了阿九,阿九正躺在她身侧,轻吐气息。
“你讨厌那些把你送上皇位的人吗?”
“不讨厌。”黑暗中阿九轻声回着,“但是我们喜欢他们瞒着我不告诉我。”
沈清和翻过身来对着阿九,“他们知道告诉你会有很多事情发生,所以才会瞒着你。”
“那他们也应该会知道,小时候和长大了是不一样的,有些事情终究会知道的,与其瞒着不如早些就讲出来。”
沈清和听着,竟无话可回,毕竟这十多年来她并不知晓,也毕竟她的身份是先帝所想要隐瞒的。
黑暗里的阿九不像是那个平日里安静可爱什么都不懂的女帝,倒更多了份沉重,经历了这些她自然是要长大些,想来她应当很早就知道了,一直自己受着不说。
沈清和重重的叹了口气,摈弃了这些想法,她现在只觉得阿九仍旧能够好好的活着就好,她暗暗点了点头,闭眼沉睡的时候阿九的声音却又在耳边响起。
“清和,你走的那天是怎么同皇叔说的?”
微弱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沈清和听的一惊,睁开眼还是黑暗,看不见阿九的脸色。
“他问我陛下怎么样?我站在殿门口不让他进,说自是女子的病症又夹杂着复发的时疫,左不过要好几日才能好,让他不用担心。听我保证了几遍,又亲自抓了王甫阳来确认方才信了。也辛亏文祥祥和王甫阳串通的早,不然可就露馅了。”
沈清和说着竟觉得不对劲,咦了一声才开始捉摸透彻,“怎么?阿九怎么突然提及傅衍?”
“我想皇叔了!”声音顿了顿,又有些哽咽的味道,“很想!”
她又重说了一遍,在沈清和还没有接话之前又开始絮絮叨叨起来,“从储君到现在十二年,周身一应物品都是皇叔打理好我才肯就用,父皇离开那几年,我日日装的不在意,因为我是整个郑国的储君,我不能软弱,然后每天夜里自己一个人难过,那个时候都是皇叔来陪我的。
后来凰权渐渐被皇叔被凤阁架空,我觉得这一辈子都活在皇叔的依赖中活在皇叔的保护中就好,可是那些不知道我身份的人都在提醒我,傅衍是奸臣,他夺走我的凰权,以下犯上,就连小德子也这样提醒我,我只能随着附和,可是最后不是正统的竟然是我自己!
程老为了让我坐稳皇位,几次劝我让我拿下皇叔,其实不是我做不到,皇叔每次都回来陪我,我又怎么可能没机会?我不想,我不想凭着这样的方式拿回凰权,可我却仍然改变不了这样的现状。
就算凰权被他握着我不怪他,我那时候认为他满贯才学有治国安朝之能,所以我一直以为他能好好的拿着我的江山可后来啊!”
阿九说着顿住了,沈清和听的却是满满的哭腔,她稍稍抬头,黑暗中却看不见阿九的动作,只能约摸听的见她用手背擦着眼泪的声音,沈清和伸手过去,可又顿在半空,她收回手,这个时候不是安慰她是应该让她说完心中的委屈话。
沈清和缓缓躺回去,“后来呢?”
阿九在暗中抽泣了一声,“后来我才知道,程老让我拿下皇叔是为了让我更加稳固的坐在龙椅上,陈衡跟我滴血的时候,我也不是陈家的人,而那个本应该坐在龙椅上的是皇叔才对,他才是陈家的人。”
阿九说着竟哭的比方才更加更加厉害了些。
而沈清和却是硬生生僵在了一边,她竟然听到了这样大的秘密!她顿住不敢动,生怕一动这样的秘密就被说了出去,她仔细想了想,她往日里看到傅衍的时候,总觉得这个人的气势直逼女帝,如今想来,他竟然才真是这个皇帝!
这么说来,这个皇位,是他让给阿九的,可为什么?
从沈清和的见识里,从她来到这个时空之前无数个日夜看过的小说里,描写皇权是那么至高无上的东西,多少人都为之倾其一生,不惜兄弟相残众叛亲离,可傅衍竟然就这么给了阿九!
为的应该就是护住阿九的身份,让她能在皇家长大,并受众爱戴。
傅衍到底对阿九有多大的心思,能陪在她什么这么久还能这样对她,到底是付诸了怎样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