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昨天你被刺指尖的时候,抱着你的奸臣可不知有多得意!阿九,你太脆弱了!”
阿九挑眉,伸着白花花的十根大手指,“你可不知十指连心么?”
陈衡轻摇头,“我爹娘可从来不会这样对我!”
阿九面无表情的回他,“傅衍也不是我爹娘啊!”
“不似爹娘,胜似爹娘,傅奸臣从小事事都为你着想的,可不比你爹娘还要管的多。”
陈衡轻巧的一句话倒是让阿九陷入可深思,她不过活了须臾十八岁,傅衍从她有意识以来都一直在她身边,这十几年,黎昱离开帝都,文祥祥虽亲近些可总也隔着男女君臣之嫌,唯有傅衍,一直未曾离开。
她虽叫着傅衍皇叔,可傅衍却不是她皇叔,没有血缘,没有关系,从先皇告诉她起,傅衍就是她的皇叔,是整个帝都的皇叔。
先皇驾崩,她年纪尚不过六岁,她在先帝灵前跪着,一应事务全由皇叔处理,而皇叔这样一处理就是摄政十二年,就连后来阿九跪昏了还是傅衍将阿九抱去的寝殿。
阿九还记得那个时候的皇叔还不如如今这般损她欺她,那个时候的皇叔还是很年轻,会在阿九哭的时候抱着阿九告诉她,他还在。
如今遥遥一过,已经十二年了,阿九也已经长大了,不会事事都赖在皇叔怀里哭,甚至是从未在皇叔跟前哭过,她心底里始终是以为皇叔的权力过她,她更加不能服软。
可阿九又顿着了。
傅衍同陈家无亲无故,如今他不是为了阿九的江山,为什么要如此的艰辛,辅佐着阿九控制着凰权。
阿九心里一抖。
皇叔为了她?
为什么?
阿九忽的想起了昨日她放血时傅衍说的话,傅衍说他的心思早已表明,可阿九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阿九不明白,想不透,却被身旁的陈衡一把推着回过神来。
陈衡眼中似有愧意,阿九看到着实吓了一跳,她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陈衡,往日里可不摆个冷脸给大家看,这般样子,阿九可还真没有看过。
“皇表姐可是想到皇姑姑皇姑父了?我也并不是故意说出这样的话的!”
阿九心里打着小九九,他的意思就是他无意拿他爹娘来勾起她思念先帝先后,阿九想到这里就摆着一副神色哀伤道,“你爹娘自是对你好,可不想皇叔,我又不是他亲侄女,对我不好也是应当的。”
说着阿九就垂着头,拿着包的白花花的手指就故意的抹了把眼角。
陈衡在一旁看着硬生生抹着眼角的阿九,眸子里扫过一丝冷色,“再装下去可就不好了。”
阿九抬头收手,自觉无趣。
陈衡也没有准备要走,而是坐在阿九床对面的椅子上,就跟昨晚阿九放血时他坐着的地方。
“你昨夜没有回王府,舅舅舅母也没说你?”
“他们都知道我在这里,昨夜里派了人过来问。”
阿九自顾自的点点头,“舅舅舅母怎么不进宫来看我一下?”
说完阿九又自己摇了摇头,“我这样的情况,还是不要来人看比较好,免得传染!”又转头对着陈衡,“你还是先回去吧!”
“父亲母亲不来是在查黎昱的事,这种情况也只能派我过来看!”
阿九坐住,心里不住的想,却没有问出来,但陈衡却就替她说了出来。
“阿九,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陈衡看着阿九,“父亲要查黎昱也是为了你好,从黎昱回来帝都的事情就没断过,况且这严寒之症出处又并不是帝都,拿出去任谁都知道同黎昱有关。”
阿九抬头看着陈衡,明明就是十岁的孩子,心智和话语用起来却和个老大人一样,不论是说她还是论着如今发生的这些事。
“所以舅舅要查明白黎昱?”
陈衡一撇嘴,“那可不?除开我父亲不说,我还想说呢!你这场时疫病症就是是人为的还是不小心染上的?”
阿九咋舌,这孩子的心思还真的不比旁的人,如今都能猜到她的想法了。
黎老差不多已经承认了,如果真被敦亲王查到,可就不能善待黎昱了。
阿九得想个办法让她舅舅放弃查询。
阿九晃着手指,摆着一副受伤委屈的样子,“你皇表姐都已经成了这个样子了,你还说这样的话,难不成我会自己害自己么?”
陈衡笃定,“你昨夜都能不分男女的将傅奸臣抱的紧紧的,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出来的?”
“·····”
阿九憋着嘴,叹了口气,“皇表弟,可别怪皇表姐我没有告诉你,你这是在忤逆君上!”
陈衡瞥了一眼外间,“傅奸臣也总是忤逆君上,哦,他那夜还轻薄君上,你不也没有怪罪?”
阿九愣神,傅衍也经常轻薄她,不知道陈衡说的是那次?
阿九又转念一想,能让陈衡碰上的场面,她能够想到的只有那夜在城门送行傅衍亲她那次,还有就是那夜她同安倩如喝多了,被皇叔抱进寝殿的那次。
阿九这么一梳理倒还想起来傅衍同她说过,他早已向着阿九表明了心思,可阿九不清楚,那么,就只是那夜她喝醉了傅衍表明的心思。
阿九发愣,那夜到底对她做了啥,让所有人都以为阿九拿下皇叔了?
阿九不禁疑惑,想着要是问陈衡,他是个孩子也未必懂,所以就闭了口。
阿九听见外间有些响声,抬头看时小德子端着一碗水就蹭蹭的从外间进了来,身后是端着药箱的王甫阳,阿九心一震,看着自己包的白花花的手指,估计王甫阳又要拿针扎她了,可这次傅衍并没有来。
阿九欲哭无泪,不是向她表明了心思么?说好了要陪着她,可如今人也不见了,阿九仍是看着外间却没有看到傅衍的影子。
陈衡坐在椅子上晃着腿,“你将头扭断了,傅奸臣都是不会来的了。”
阿九扭头仇视的看着陈衡,旁边是放下了碗的小德子掩着嘴偷笑,阿九指着小德子,“你个死奴才,给朕出去。”
小德子娇俏的就应了声,“奴才得令,奴才这就去叫王爷来。”
然后也没顾着阿九惊恐的脸色就欢喜的蹦了出去。
阿九黑着脸,她到底是怎么养出来的这个不要脸的奴才!
王甫阳跪在地上打开药箱,将放着碗的凳子向阿九移了移,“陛下不用担心,微臣只是来看一下陛下的症状,好给陛下配些药,放血是晚上的事。”
阿九这才缓了口气,将手伸给了王甫阳。
王甫阳拆着阿九食指的纱布,顺带看了看阿九已经结了痂的胳膊,自顾自的点点头。
“陛下恢复的很好。”
说着又抽出来一根银针,对着阿九的食指伤处又扎了下去,阿九差点惊呼,刺痛感渐重,阿九便看见银针慢慢没入指中。
她咬着唇捂着眼,强忍着让自己不要发抖,等到银针抽出来的时候,她的嘴唇都被咬的发白。
指尖一滴血滴在清水里,阿九睁眼看了眼,瑰红里却透着丝丝黑色。
“这是?”
王甫阳给阿九裹着指尖回道,“回禀陛下,昨夜陛下的血还是黑色,今日已有好转,待微臣回去开些补血的,再放两次血,再过几日便能全部痊愈。”
“嗯。”阿九点点头。
“那臣先下去配药了。”
“去吧!”阿九看着王甫阳要端走碗,就拦了下来,“就放在这里,朕等会儿让小德子拿走。”
王甫阳起身一躬身,“那臣先告退了。”
待王甫阳走远阿九才缓缓蹲下来,看着那碗水发呆。
“一碗水里的血,王甫阳就能看出来些东西。”
陈衡不平,“我也能看出来些东西。”
说着就当着阿九的面从袖中抽出来一根长长的银针,着实将阿九吓了一跳。
“你要干嘛?”
陈衡一笑,将银针扎在自己指尖,对着碗中就滴下一滴血来。
阿九没能拦着他,就只能拿了纱布过来替他捂住流血的指尖,顺带将陈衡手中的银针抢了过去,“你又乱来什么?一会儿让你娘知道,往后也再不让你出来玩,上次时疫也是,偏要自己去,可不就惹上了大事?”
阿九觉得奇怪,陈衡并没有反抗她,而是任由她不娴熟的手法包着手指,阿九看着他的时候才发现陈衡并没有在听她讲话,而是一股精神的盯着滴了两滴血的碗。
阿九定睛看着,一碗清水两滴血,却浮在两边没有交融。
阿九一惊,她染的时疫果然已经深入骨血,就连至亲骨血都不能相融,她转头看了眼陈衡僵硬的脸色,心却没由来猛的一沉。
这就是陈衡想要看出来的东西?
她同陈衡是表亲,却是同一血缘,如今却不能相融,说明了什么?
她的血也不能同她舅舅的血相融。
难道她身上流的不是陈家的血?还是说陈衡并不是她舅舅的孩子?
阿九被自己的想法震惊了,双手握着陈衡的手就愣住了,紧紧盯着那两滴没能融在一起的血。
陈衡推了推阿九,“皇表姐?”
阿九一时回过神来,这些事从没有人提过,有可能是不知道,但还有可能是不能说,如果是不能说,那么她身边的人应当都知道。
她正想劝着陈衡今日的事谁都不要说出去之类的话却听见外间一阵闹腾,等着看到殿门前隐隐出现的傅衍的身影,阿九才发现没有了时间。
若是皇叔看见这样的事情,可不知是怎样的结果。
陈衡也是个机灵人,挣脱了阿九的手,就将整个锦凳都摔在了地上。
一声清脆的声响,那碗盛有他们二人的血的碗也都碎在地上,支离破碎。
阿九愣站着,满腹心事的看着缓缓靠近的傅衍和低着头的陈衡。
傅衍是不知道的,可陈衡就正是因为心里不明白,所以才要让自己看清楚,陈衡到底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