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然到了二月,刚下飞机还是可以感受到丝丝寒意。温毕生把手中的行李交给侍者,和静子坐到了车上。飞机是在晚上的时候到达东京的,从车窗观察夜幕下的东京,灯光璀璨,霓虹艳影。狭窄的接到被矗立的高楼大厦所包围,巨大的广告牌铺天盖,压的人喘不过气,路边到处是匆匆疾走的上班族和醉酒的男男女女,间或到处游荡的各色肤色的游客,随着人类文明日益的发展,有些东西在消失,民族的差异在淡化,大城市代表了工业文明发展的顶峰,却消弭了人类古老的印记。
“温大哥?”静子敏锐的感觉到温毕生的沉默,开口询问。
“啊?没事,我在想为什么没有看到樱花。”温毕生的目光从车窗外的钢筋水泥离开,微笑着回答。
“樱花大多是四月开,你来早了呢。”静子很仰慕这位平易近人的钢琴家,也被温毕生温文的外表所吸引,对温毕生提出和她来日本感到惊讶,但是也很荣幸,极尽地主之谊的介绍日本的美景。“樱花的花季在四月,从南往北一次盛开,大都集中在三几月份,当然也有晚开的品种,能延续到五月下旬。冲绳岛是最早可以观赏樱花的地方,在那里生长的大多都是寒绯樱,颜色偏深红,最早可以在一月份看到,而最姗姗来迟的樱花则是全日本最寒冷的北海道的樱花,这种樱花我们称之为包尾大幡,译为‘chishima’。 包尾大幡花株矮小,抗风雪能力特别强,生长在日本最寒冷的地方,花期最晚可以推迟到五月下旬。现在日本有大约340种樱花,花期可以坚持两个多月,六月前来日本都可以看到樱花,但是只有在四月份的樱花最美丽,因为大多数的种类都是四月的花期。樱花的凋谢的很快,我们有樱花七日的谚语,大意就和中国的昙花一现差不多的意境。樱花的美就在于他盛开的繁华,陨落的壮烈,肆无忌惮的盛开,像是比赛似的染红了日本的天空,不待人们感慨,她就纷纷离开枝头,日本又笼罩在粉色的花语中。”谈起樱花的静子有着别样的光彩,柔弱中透着刚烈,“虽然她是如此的柔弱,但是和武士一样的。”车内陷入沉默,静子平静一下心情,“哎呀,我说的太专业了,真是,又不是上课,职业病。”她调皮的伸出舌头,瞅瞅温毕生。
“呵呵,不要在意,我虽然多次到日本赏花,但是还从来没有真正的了解过樱花呢,”温毕生笑笑说。
“了解樱花,可以帮助你有更多看樱花的机会。现在日本最常见的是“染井吉野”樱花,它是由大岛樱和“edohikan”樱配种而成,带有淡淡的粉红色,出现在旅游广告和一些书中的大多都是这种樱花。说起赏花,我最喜欢去的是北海道静内町的‘二十间道路’,那也是日本最长的樱花路,两旁种植着大约一万株的不同种类的樱花,而且到了赏樱的季节那段路是禁止车辆通行的。走在路上,空气中飘着樱花特有的香气,满眼的粉红几乎会灼伤双眼,和朋友们准备一些食物坐在道路两旁的绿地中间,大家在谈笑间赏樱,别有一番风味。”静子双眼迷离,似乎在享受那种惬意。
静子的活泼开朗影响了温毕生,郁结在心里的闷气逐渐的消散,“是啊,有一次我受邀请到日本演出,就在东京三鹰市内的‘井之头恩赐公园’,真的很漂亮。”
静子用奇怪的眼神看温毕生,一时间温毕生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颇为尴尬。“温大哥,你是自己一个人去的么?”
“当然不是,是组办者组织的。”
“啊,有没有和女伴单独赏樱?”静子追问。
“这个,太长时间了,我也记不得了。”
“啊。。。”静子松口气似的,“幸好,幸好。”
“怎么了?”温毕生疑惑的看着轻嘘一口气的静子。
“啊?这个。。。”静子红了脸,“那里,其实是拍拖的地方。”
“拍拖?”
“就是,就是情侣啦。井之头恩赐公园是情侣们赏樱的地方,是日本公认的啊。”静子害羞的躲到了另一边。温毕生虽然三十多岁,可是外表年轻,谈吐不凡,是个终身依托的好对象,静子在不知不觉间喜欢上了这个对海洋特别感兴趣的钢琴家。
温毕生也不知说些什么,女子娇羞的侧脸泛着淡淡的红晕,漂亮的耳廓,修长的脖颈都在无言的诱惑。空气中泛着旖旎的色彩,温毕生逐渐的靠近女子,突然传入鼻中的香气让温毕生一惊,浑身的冷汗,他迅速离开,躲到了一边,腿间微微发胀,内心冰凉,浑身却是燥热。他是在一次海洋生物展上结识静子的。从一开始他就对静子有着愧疚,他接近静子是有目的的,因为静子的侧脸很像碧鲛。静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两人没有在谈话,气氛有些沉闷,就这样他们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了一个幽静的寓所。温毕生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他没有想到在高楼林立的城市中,竟然藏着这样一个古朴精致的建筑群。
周围使用青石砌起的一丈墙壁,把这里和喧闹的环境彻底的分开,静子上前轻轻拍打木质的大门,门缓缓打开,一名穿着传统和服的老妇人露出头,看到了静子高兴的大笑,从门中站了出来,拍静子的肩,上下打量,“是静子小姐,您终于回来了,夫人很想念您呢。”
“琼川奶奶,母亲大人安好?我带了朋友回来,就是常和母亲提起的那位。”静子侧身,琼川才看到静子身后的温毕生。她上下打量了一下温毕生,恭敬的问候,温毕生曾在日本呆过很长一段时间,听的懂一些,可是不怎么会说,求助的看着静子。静子笑着把温毕生的问候表达给琼川,琼川嘴角微微的上扬,朝着身后喊了一声,鱼贯而出四名素色和服的少女,帮着静子把行李拿了进出,温毕生拒绝了一名侍女,自己拿着行李跟着静子走进了宅院。
日本建筑和布局大体继承了中国的园林风格,但是在时代的变迁中逐渐也形成了自己独有的东西,小巧的庭院朴素幽静。进门是铺着鹅卵石的小路,小路旁是绿地,一座不高的假山坐落在水池旁,水池是活水。沿着小路来到门廊,在台阶下温毕生和静子换上木屐,琼川给他们拉开拉门,千惠早已等在茶几旁,等静子和温毕生落座以后就开始表演茶道。温毕生打量眼前的女子,静子常常和他提起家中的茶道高手,真正见面时不免吃惊,他还以为会是耄耋之年的老人,没想到只是一个年轻的少女。
在他们聚精会神的观看茶道的时候,几名侍女抬进来一个米色的卧榻,等木屐声音再次响起的时候,一个粗壮的侍女抱着一名年轻的女子走进了和室,并把女子轻放在卧榻上。
“母亲大人。”静子微微起身问好。
女子抬头,满眼遮不住的疲累,清冷的表情仍然未变。她看看一旁的静子,有抬眼看看温毕生,点点头。女子所穿的和服和其他的和服不同,浓重的深蓝色,绣着深紫色的紫藤花,款式看上去更加宽大,将她小巧的身材包裹其中,只露出了苍白的脸颊。女子的脸色呈现出不健康的苍白,淡色的唇,纯黑色的瞳孔占满了眸子,让女子看起来有些诡异。
“我母亲不大说话。”静子低头和温毕生解释说。“母亲,这就是我和你常提起的温大哥,我们是在海洋生物展上认识的。他对人鱼也很感兴趣,阅读了不少相关资料。那盒珠子就是他提供给我们的。”
女子的表情平淡,在静子提到珠子的时候稍稍有了变化。她转头看看身边的侍女,侍女接过千惠刚煮好的茶奉给温毕生。温毕生伸出双手要接过茶水,不想那个侍女不小心,手一倾斜,滚烫的热水洒到了温毕生的手上,侍女惊慌的扔掉了茶杯,茶杯向下掉落。温毕生和侍女同时去接摔落地上的茶杯,但是谁也没能改变茶杯的命运,两个人撞到了一起,侍女捡起茶杯的瓷片的时候不小心割伤了温毕生的手指。静子被突然发生的状况吓了一跳,非常焦急的想要上前查看情况,可是有母亲在她又不能表示的很明显,强压怒火让另外的侍女去取医药箱。
鲜红的血液在白色的瓷杯上是如此的耀眼,在众人不注意的时候割伤温毕生的侍女悄悄的藏起一片带血的瓷片。因为突然事件,茶道没办法再进行下去,千惠早早的告退下去了,和室内只剩下温毕生,静子,夫人和帮着温毕生包扎的侍女。静子的母亲虽然还是面无表情,可是那双黑色的眸子看着温毕生,诉说着歉意。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没有语言的辅助,只是一个眼神,可是温毕生清楚的从少妇的眸子中读出了她想表达的意思。通过静子,温毕生像少妇表达了自己并不在意,这只是一个意外。突发时间打断了短暂的聚会,少妇的身体并不好,不一会儿就有侍女进来抱着少妇下去了。
“母亲的身体愈发的不好了。”静子担忧的看着想、少妇离开的方向。
“不要担心,去看看医生。”温毕生安慰静子。
“可是母亲从来不肯看医生。你不知道,母亲的脾气很执拗,谁都没有办法,要是父亲还在就好了。”静子伤心的说。
温毕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默坐在茶几旁。这座日本古宅总有和以前他去过的有些不同的地方,至于哪里不同,他也没办法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