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在外面玩了一天的小虎跑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两条鱼,见了常芸就喊了一声“姨”,接着喜滋滋的说:“我刚刚捉了两条鱼,咱们今晚有鱼吃了。”
常芸看了看这两条鱼的个头可不小,这么冷的天,能捉到这么大的鱼,还是两条,本事可不小!
“小虎可真厉害,这鱼是在哪儿捉的?”
“姨,就是村口那条河里。”小虎说完,就拎着两条鱼直奔厨房,把鱼给大姐。
“小虎,这是哪儿来的?”这鱼可是好东西,寻常日子里哪里吃得上。
小虎还是按照刚刚说给常芸听的理由说给了常静听,谁知常静听了眉头一皱,“胡说,村口那条河最深的地方也就到你小腿,怎么可能有两条这么大的鱼,你跟妈说实话,这鱼到底是哪里来的?”
小虎认真的说:“妈,真的是我在村口池塘里面捉的,一共有三条,我捉了两条,还有一条被大胖拿回家去了。”
大胖是上水村村长的孙子,和小虎一直在一起玩,听说村长家也得了一条鱼,常静这才有些放心,摸了摸小虎的脑袋瓜子,“出去和弟弟一起玩吧,妈妈给你做鱼吃。”
小虎很用力的点了点头,然后跑到院子里来,看了眼在常芸怀里睡得正香的弟弟,小虎说:“姨,弟弟真小。”
常芸笑道:“弟弟才一个多月,以后就会慢慢长大的。”
小虎拍拍胸脯,说:“那我等弟弟长大了,就带弟弟一起出去玩。”
常芸她爸常卫国是晚上六点半到家的,见着女儿和外孙回来了很高兴。常静又端了鱼出来,她把鱼肉片成了片,做成水煮鱼,一家人吃得都挺欢,难得常卫国还拿了瓶酒出来眯了两口。
一家人其乐融融吃饭的时候,听见院子里有人在叫,苏桂华听了听,“好像是何大姐的声音。”
常卫国点点头:“去看看这么晚了她过来有啥事。”
苏桂华放下筷子起身去开门,刚开门那位何大姐就冲进来了,先扫了常家人一眼,然后把目光定在了桌子上的菜上面,皮笑肉不笑的说:“哟,吃鱼呢。”
苏桂华看见她这幅表情心底就不舒服,说话的口气也不如刚才,“何大姐你有啥事?”
何大姐走了一圈,然后直接坐在了刚刚苏桂华的位置上,半点没把自己当外人,“这鱼呢一块钱一斤,我也没称过,不过我家的鱼都是个大味道好,我就算这条鱼两斤,你们拿了两条,给我四块钱。”
这话听得常家人都是一头雾水,苏桂华说道:“啥啥啥,啥叫拿了你两条鱼,凭啥要给你钱?何翠华,抢钱抢到老娘家里头来了,信不信老娘那把笤帚把你打出去。”
何翠华一拍桌子,指着已经被吃了一半的鱼片说:“你敢!凭你家孙子偷了我的鱼吃了,你们还想不给钱?”
众人纷纷一惊,小虎立马说:“我没有偷你家的鱼,这鱼是我在河里捉来的。”
“你可拉倒吧,老娘在上水村养了十几年的鱼,咋没见有别人在那条河里捞到鱼?就你一个小孩子,咋可能在这么浅的河里捞到两条这么大的鱼,那条河就在我家鱼塘旁边,一准是你把我家鱼塘的栅栏凿开偷的。”
“婶子,你亲眼见了我家小虎偷鱼了?”常静问道。
何翠华家里的养鱼的,村里人的鱼几乎都是在他们家买的,此时此刻,她就像是掐着一把真理,理直气壮的说:“用得着亲眼见吗?在我家河边上拎走两条大鱼。他说是在河里捉的,你出去问问,谁信?”
常静护在自己儿子的身前,说:“婶子,我家小虎也算是你看着长大的,这鱼是我家小虎从村口的河里捉来的,村长家小胖也有一条,绝对不可能是偷你的。”
“不是偷的你们家能吃上鱼?”何翠华嘲笑说:“大家都是亲戚,我也不想闹得太难看,直接把钱给了,不然我直接上村公所把你们一家做的丑事都给抖露出去。”
常卫国听着,手里的酒杯重重的放在了桌上。“何大姐,说话要讲点理,这鱼是小虎在池塘里捉到,我相信我孙子不会做偷抢的勾当。”
“你说句信他就真没偷?这大冷的天,他说是在池塘里捉到,你们也信?赶紧的给钱。”
常芸听了她的这些话以后,冷笑道:“何婶子,你家池塘的栅栏哪边破了?”
何翠华听了眉头一皱,“怎么?打听好了准备全家一块儿去偷?”
常芸仿佛听见了一个笑话,“婶子,你亲眼看见小虎偷鱼了吗?你没看见为什么要说他偷东西。如果这鱼真的是你们家的,我们会赔,但要是你跑来栽赃陷害,那就别怪我直接把你扭到派出所。”
“栽赃陷害?你敢说我是栽赃陷害?”何翠华虽然书没读多少,但是这个词的意思她还是懂的,她扬起手就想给常芸一巴掌,“死丫头怎么说话呢,有你这么个姨,怪不得你家孩子会上我们家偷鱼。”
常芸擒住她的手。“婶子,警察办案还讲证据,你放心,只要去派出所报案,这件事情一定能弄个水落石出。”
何翠华脸色一变,进派出所可不是闹着玩的,不管有没有事,只要进了派出所,名声差不多也毁了。
“说啥派出所,这么点事自己就能解决麻烦人警察干啥,快点,把钱给我,你们家小虎偷东西这件事我就当做不知道。”
听见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响,担心屋里头睡觉的儿子被吵醒,遂说:“何婶子,现在天也晚了,小虎说,他和小胖一共捞了三条鱼,小虎拿了两条,小胖拿了一条,我们明天就去一趟村长家,问问小胖,我家小虎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其实看见常家一家人这么信誓旦旦的说鱼不是他们家偷的,何翠华的底气已经不如一开始来的时候那么足,不过已经说是小虎偷的鱼,她也不能临阵反口。
现在听说要上村长家,何翠华有点慌,村长她是不怕的,她就怕村长那婆娘,那是真的凶悍啊,但凡让村长她婆娘听见有人说他们家孙子不好,她撩起袖管子就能和你干。
这他说小虎是偷东西的,不就说明小胖也是偷的嘛。
何翠华咬咬牙,直接在常家的院子门口嚎:“大家伙儿快出来看看啊,要死了,常家人不厚道啊,偷了我家的鱼,还说是我栽赃陷害抹黑他们家,我何翠华在上水村住了这么多年,从没人这么说过啊。”
上水村的屋子是联排的,一家连着一家,何翠华这么一吵吵,不少人家都探出头来看看,这个时候正好是饭点,有些人就端着饭碗出来看热闹。
“这不是何婶子吗?这是咋了呀?”
“偷鱼?常家可不是这样的人家,何婶子你说的都是真的?”
……
把邻居们都引出了,何翠华站在院子里头,大声的说:“他们家小虎偷了我家的鱼,我本来也不想闹这么难看的,就想着过来问他们要买鱼的钱,就当他们是从我这儿买的,大家伙儿说说,都是亲戚,我这样做够意思了吧。”
住在周围的邻居听了,纷纷点点头:“确实,偷东西不好,不过小孩子不懂事,何大婶这么做也给人家留了面子。”
带动了群众的思维,何翠华得意洋洋的点点头,“可是常家人非不承认他们家孩子偷鱼,还说是我故意抹黑他们,你说你们不想给钱就直说,大家都是八竿子打得找的亲戚,马上就要过年了,犯不上为了这点子事情闹得不愉快,可她苏桂华还想用笤帚把我打出来,这算是什么人家!”
“苏大姐,这你们就做的不大好了,我觉得人何大姐做的挺对的,你们要是真拿不出买鱼的钱,可以先佘着,不能干这种事儿啊。”
“就是就是,小虎还小,得好好教,不能让她学坏了。”
区区几句话,大家就这么把这件事情盖棺定论,全都以为是小虎偷了何翠花家的鱼,常芸看着小虎眼睛里的泪水就知道,小虎这孩子绝对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儿。
这么多年,常静带着孩子在村里过,她是村里唯一一个离了婚带着孩子住娘家的女人,这年头,她离婚的事情就好似是她身上的一个污点一样,村里人看着她时,都带着有色眼镜,常静一直忍着,努力教导孩子,就想着只要儿子以后能有出息,她就算吃点苦也没什么,可是今天,何翠华把他们常家人的脸面往地上踩,常静一时情急,拉过小虎就朝着他屁|股上打,“你说,这鱼是哪儿来的?你说啊,到底是哪儿来的?”
小虎被打得哇哇大哭,逆反心理出来了,直接就吼道:“我不说我不说,反正不是他们家的鱼。”
常芸赶紧上去拦着她,“姐,你先问清楚,别打孩子。”
常静的手一松,被牵制住的小虎瞬间就脱离了她的掌控,孩子像是一枚小小的炮弹,直接冲回了自己的屋子,大力的关上门,常芸还能听见他的哭声。
常芸大声的对院子里的邻居们说:“各位叔伯,我们家在上水村这么多年,我们家人的品行大家应该知道,今天这件事,如果是我们错了,我们一定道歉,但是何婶子跑到我们家说鱼是小虎偷的,半点证据也拿不出来。我相信我外甥不会去偷,小虎跟我说,鱼是他和村长家孙子小胖一起捉的,劳烦明天大家伙要是有空的话就跟我一块儿到村长家去问问,这件事,也不能光听小虎和何大婶两个人的。”
人群中有人附和:“就该这样,我们也不能光听他们两家人的话,还是去问问村长。”
上水村中,村长的威望还是挺高的,大家都相信村长不会说假话。
这么冷的天,大家伙儿也没心情再呆在外面,何翠华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被村里人给劝回了家。
常静看着儿子紧闭的房门,怎么敲小虎都不肯开门,常芸说:“姐,你先帮我去照顾一下孩子,我去看看小虎。”
常静愣愣的点点头,去了常芸的屋。
常芸在门口敲了一会儿的门,“小虎,你开开门好吗?”没有反应,但是偶尔还能听见小虎的抽泣声,
她用力的推了推,发现门并没有上锁,像是有人在门后面抵着。她再用力的推了推。门开了一人大的缝,常芸费力的挤进去,就看见小虎一个人坐在门口面的地上,常芸赶紧把小虎拉起来,“小虎,你怎么做地上了?太冷了,快起来。”
听见常芸的声音,小虎心里更加委屈,“姨,我妈不相信我。”
常芸搂着他,“小虎,你妈不是不相信你。”
她只是太敏感,这么多年,她带着孩子,没少遭人家背后的骂。她什么都没错,就是离了婚,一对夫妻离了婚,不管是什么原因,受到再多闲话的都是女人。
“小虎,你跟姨直说,这鱼到底是哪儿来的。姨知道,你不可能去偷东西,但是现在这季节,在那么浅的河里捉到鱼确实不大可能。”
小虎抽抽搭搭的哭着,常芸有耐心的等着,良久,她才听见小虎小小声说:“是我爸拿来了,他拿了三条鱼过来,当时我和小胖在河边玩水,他就把两条鱼给我,还有一条鱼给了小胖,让我们不要告诉别人。”
常芸心里一惊,她想过很多种可能,但唯独没想过是这样的。
“你怎么知道给你鱼的人是你爸爸?”
大姐夫走的时候,小虎才两岁,都快六年了,按说小虎不应该记得他爸爸。
小虎说:“爸爸每年都来,给我带好吃的,给我讲故事,可是他不让我告诉你们。”小虎的哭声又响了起来,“姨,我真的没有偷东西,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小胖。”
常芸叹了口气,“别哭,姨信你,小虎最乖,从来不会偷东西。明天我们就去找小胖,让他跟何大婶说清楚好不好?”
小虎重重的点了点头。
等小虎睡了,常芸才走到隔壁,孩子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刚才的吵闹半点也没影响到他。常静坐在床头,一手抹着泪,常芸知道她也听到了小虎的话,常芸轻轻叫了一声,“姐。”
“我是真没想到这鱼是他送的。”常静抽噎着说:“你说都没关系了,他还回来干啥?”
常芸顿了顿,问:“姐,你有没有想过和他复合?”
常静眼睛红得很,说:“说实话,没想过是不可能的,但是我是农村人,他是城里人,都这么多年了,没准他早就娶了一个城里姑娘了,你看他回来,不也就是看看儿子吗。”
常静絮絮叨叨的说着:“我早知道他想回家,可一直没机会,后来有人来跟他说,他爸身子不好了,他必须回去,其实从他给儿子取名叫常铭家我就知道,我留不住他,他本来就不是我们这儿的人,不该留在这个小村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