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过在意,往往就会更加容易失去。就如指尖的沙一般,无论多用力,再紧紧不舍,可还是握不住。
小腹一阵一阵的绞痛,她紧紧咬着唇角,冷汗一层一层的落下来,微扬着额角望着他,似乎在等待着最后一抹期望。
顾唯安的眉心一闪而逝的紧蹙,只是一抹,他再次拎起行李箱,没有一丝要扶起她的意思。
晨曦的心一点一点的沉下去,可是她还是卑微地祈求了,“唯安,不要走,我肚子疼,很疼。”她咬着牙,每一个字都说的很吃力。
顾唯安冷着脸,转过身,没有再看向她,“晨曦,不要装了。我早上和我妈的医生通过电话,她这几天身体很好。你起来吧。”他顿了顿,下面的话瞬间又让晨曦坠地,“暖曦——她出了事。”
晨曦怔怔的望着他,身体的血似乎要流干了。
顾唯安走了,毫无眷念的离开。
他没有看到身下的洁净的地砖上触目惊心的红迹,他没有看到她那生不如死的酸楚,他看不到她的挣扎,还有那在燃烧慢慢消逝的期盼。
空旷的客厅里,晨曦现在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想要这个孩子,她该怎么做才能保住这个呢?
她一下一下爬到沙发上,一段常常的鲜红的痕迹划在地面上,屋子里渐渐的弥散着浓重的血腥味。她颤着手,暗下来120,异常清晰的报了自己的地址。
等待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她靠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然后她拨通了一个电话。大洋彼岸,冷西正在为了导师留下的一篇论文通宵达旦的忙碌着,手机猛然响起时,她的心脏莫名的跳了一下。
她拿起来电话一看,眼睛一闪而逝的惊喜,随即又变得愤愤不甘,隔了好久她才接通电话,“找我什么事?”
“小西——”晨曦闭着眼,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和平常一样。
冷西哼了一声,“有什么事?”
晨曦感觉到自己的意识越来越迷茫,她扯了扯笑,“小西,你是对的,当初我不该那么固执的。我现在后悔了——”可是能不能拜托老天不要拿走她的孩子。她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这个孩子了。
冷西一霎的沉默,当初晨曦固执的要嫁给顾唯安,无论她怎么劝,她都不听。冷西一直冷眼旁观着,她早就知道了这段婚姻里晨曦不会幸福的。
“后悔——”冷西喃喃的重复着,“徐晨曦,你现在在做什么?”你是不是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偷偷的哭了。冷西摘下眼镜,满脸的疲惫。
晨曦的指甲死死的嵌进了掌心,却没有一丝疼痛的感觉,她恍恍惚惚的说道,“小西,你现在在做什么?法国好玩吗?下一回我和你一起去,好不好——”
冷西听着她轻飘飘的声音,忽然间感觉到不对劲,她紧着嗓音,“徐晨曦,你在做什么?你别给我瞎整?”
“我想我妈妈了——”她的眼前雾蒙蒙的。
冷西后背一阵冷汗,“徐晨曦你要是敢自杀,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去看你的——”她蓦地站起身来,无助的在昏暗的屋子的走来走去,“晨曦,你说话啊?你不是爱顾唯安吗?你们都结婚了,还有什么坚持不下去的?”
晨曦听着她的嘶吼,她想说,可是却一丝力气都使不上来。渐渐的手机滑下了她的掌心。
冷西只听到手机摔倒的声响,她什么也都听不到了。冷西急的哭了起来,她咬着唇,拼命的想着现在该找谁。
一瞬间,她根本来不及思考手机快速的跳动着按了一串号码。
很长的一段时间电话终于接通了,她的心脏已经提到嗓里,一抹沙哑低沉的嗓音出带着几分疑惑传过来,“小西?”
冷西知道他是刚刚醒来,“晨曦出事了,她刚刚打电话给我,你帮我去看看她好不好?”
她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抽泣起来。“她很不好——”
高子群坐起身来,他轻皱了一下眉毛,“你先别急,我这就去。”
冷西捂着脸,她哽着喉咙,声音嗡嗡的,“你快点啊。”
高子群下床单手披上外套,无奈的扯了扯嘴角,“你放心好了。”
***
晨曦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一切都是那样的祥和,她的阿婆搂着她,轻轻的摇晃着她的身体,嘴边哼着小曲。在她迷迷糊糊的时候,她听到阿婆苍老无奈的声音,“我苦命的孩子,你妈妈要是在就好了。”
梦境又切到那一年,阿婆躺在床上,她守候在阿婆的身边。那是7岁的她,穿着碎花棉袄、棉裤,黑色的棉鞋,都是她阿婆一针一线给绣的。阿婆拉着她的手,干裂的嘴角轻轻的蠕动着,可是晨曦听不清阿婆在说什么。
再后来,徐和平出现了。他处理阿婆的后事,然后把她带回到d市。他那威严的面孔,让她很害怕。可是阿婆告诉过她,她的爸爸会来接她走的。
睡梦中的她不安的叫着“爸爸”“爸爸”,她晃动着自己的手臂,想要去抓什么。耳边传来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
是谁在叹息,她想睁开眼,可以无论怎么用力始终无法睁开眼。
梦里,一个可爱的宝贝穿着漂亮的小裙子在她前面跑呀跑呀,她拼命的想要抱住她,可是孩子离她越来越远,她紧张的一步一步追逐着,可是当孩子被绊倒摔下来时,她整个人都惊醒了。
她呜呜的哭着,梦里的孩子摔倒了,她的孩子的呢?
她的手指抑制不住的颤抖着,慢慢的摸到小腹,那里冰冰凉凉的。没有了,没有了……她哭闹起来。
不知不觉间她靠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有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轻柔的安慰着,“好了,好了,没事——”
很奇怪,她发现这个声音,她好像从来都不熟悉的。
是谁?
只是她太累了,又或者是他的声音带着魔力,她很快的又睡了过去。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房间被厚重的帘幕遮住了大半的光源,只有一束光打进来,留下淡淡的光影。她一睁开眼,目光扫到床头坐着的人。她漆黑双眼无神怔怔的望着她,她瘦了,当初圆润的下巴如今都变得尖尖的了。
晨曦慢慢的环顾了四周,宽敞的病房干干净净的,这间房间她是记得的,上一次她就是在这里见陈湛北的。
那么是他吗?
她轻轻的动了动身子。冷西猛地惊醒,“你醒了?”她扑过来,死死的捏着她没有吊盐水的手。“晨曦,你吓死我了。”
晨曦勾了勾嘴角,笑容空洞。
“晨曦,你差点就死了你知道吗?”如果再迟一点,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冷西眼底竟是担忧,她眨了眨眼,呼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小西,看到你真好。”晨曦艰涩的吐了两个字。真的太好了,久违的朋友。
冷西吸了吸鼻子,“饿不饿?”
晨曦摇了摇头,“孩子是不是没了。”她平静的陈述着,脸色木然。
冷西摇了摇唇,怔忪的许久,才回道,“没有保住。”
晨曦垂着眼帘,嘴角苦涩的动了动。没了,还是没了。她小心翼翼千方百计守着她这么久了,还是无法留住孩子。他|她的父亲还不知道有他|她的存在呢?
而孩子的父亲却看到了他|她离去的开始。
她真是个傻瓜啊。
“晨曦——”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晨曦咬着唇角,睫毛轻轻颤动。冷西看到她睫毛上颤动的泪光,无奈轻轻离去。
在这场爱情里,一直是她的一厢情愿,一直是她在艰难维系,一直都是她在唱着独角戏。她勾勒了一个美好的开始,甚至也想过他们会结束,只是从来没有想过会是以这样惨烈的方式来终结。
晨曦埋着脸,默默地哭泣着,眼泪滑到嘴里一片苦涩。
顾唯安,我没有力气坚持了。
爱到浓时,独自伤逝。她只努力过一次,最终没有得到幸福。
房门轻轻的打开,她依旧蜷缩在那儿,身子一抽一抽的。她听着略略沉重的脚步声,一步一步的走到床边。
许久也没有动静。
等到眼角的泪光慢慢挥发干净,她慢慢睁开眼。借着那束光,她看到他,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刻着几分无奈,晨曦恍惚着。陈湛北抬手小心翼翼的拔了针头,晨曦愣愣的看着他,心中却是一片空白。
陈湛北坐到床沿,望着她尖瘦的小脸,双眼深沉空洞,他不禁蹙了蹙眉,脑海里闪过她倒在地上的情景,周身都是血,她安静的睡在那儿,他才觉自己就像徘徊在地狱一般,无法言喻的钝痛一波又一波地袭来。后来,他才知道那一天是他三十几年的人生第一次濒临着失控的临界点。
晨曦兀自沉静在自己的思绪里,她不知道此刻陈湛北在竭力的克制着内心汹涌的情绪。陈湛北一手拉过她肩头的被子,小心翼翼的替她笼好,另一只手拿着她手背上的棉花,轻轻的按压着,他的手很漂亮,每一个指甲赶紧饱满,只是他的脸色很沉,眼角微眯,看到她现在像只绝望的猫咪,他整个人也不由得黯淡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