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拉着白雪茹来到韩太夫人身边,白雪茹赶紧先给太夫人行了个礼,随后杨氏便笑着指了坐在太夫人旁边的一个圆脸夫人道:“这是嫁到张阁老家的大姐姐。”白雪茹忙深深的福了一福,从身后跟着的白芷手中接过鞋袜送上,那张韩氏与太夫人不仅长得像,神色也是很相像,她笑眯眯的接过鞋袜,随手就打赏了一套赤金的头面。
杨氏又拉着白雪茹认识三房的姜氏,姜氏神情倨傲眼露不屑微微的福了一下,白雪茹稍稍有些愣怔。白雪茹刚刚在外面见到与韩祯贤长的很相似的三弟韩祯荣,那三弟笑的眉眼舒展,态度温煦,不由得让人心生好感。可是再看这出自素来讲究礼仪规范的礼部尚书姜大人之女,却不是那么容易相处的人,真不知道这夫妻两是怎么个搭配的。
杨氏见她有些走神,赶紧拉了拉她的衣袖,白雪茹立刻回过神来羞涩的一笑,照例送了鞋袜,姜氏拿了一只镶嵌着碧玺石的簪子给她。
不等杨氏介绍,昨晚那糯糯的娇声响了起来,随着一声“大嫂”的称呼,只见一个身穿大红色衣裙的宫妆美人,窈曳生姿地走了过来。她乌黑发亮的头发梳成了叠云髻,层层迭迭的挽了起来,像云朵一样的堆在头的右后方,每一层中间都用一两根小小的珍珠簪固定住。然后在最顶端插了根玳瑁凤钗,凤口里垂下长长的宝石流苏。两耳坠明,衬得皮肤莹白如玉。一对细长的柳叶眉下是一双似水含情的单凤眼,朱唇微启,贝齿雪白。好一个眉目如画的美人!待她走到近前,一股淡淡的幽香钻入鼻子里。
她亲亲热热的挽了白雪茹的另一只手道:“我是玉娇,大嫂以后有时间我们多来往!”白雪茹飞快的睃了一眼杨氏,见她面色微僵不由心里一颤,她赶紧抽出手从白芷那里拿过鞋袜递给韩玉娇道:“我手艺不好,妹妹千万不要嫌弃!”韩玉娇接过鞋袜娇笑一声道:“大嫂你可真谦虚,瞧瞧这针线,咱们武定侯府里还没有那个女人的活计有这般鲜亮呢!”反手就送了一只点翠的簪子给白雪茹。
韩玉娇的话音刚落,一屋子的女人都变了脸色,白雪茹不由得大澹睦锇蛋掂凉终庑米舆皇⌒摹q钍系姆从u谥谌死锉冉峡欤布渚徒θ莨伊似鹄吹溃骸岸妹盟档亩裕笊┑呐煺嬲嬲嵌ゼ獾模庀伦涌珊昧耍奂依锏呐19用墙纯捎懈鱿殖傻暮檬Ω盗耍
白雪茹顿时满头黑线,怎么眨眼的功夫自己就成了女红师傅了?虽然这鞋袜不是出自于自己的手,但是也不由有些气结。韩玉娇脆生生地掩嘴笑道:“二嫂你可真是好打算,大嫂又不是绣娘,你不会是想省了请女红师傅的那点小钱吧?”
杨氏的脸顿时黑了下来,刚欲回嘴,韩太夫人低低的呵斥道:“行了,平日里你们总是斗嘴抬杠也就罢了,今日也不消停吗?还不赶快把几个哥儿、姐儿叫出来拜见大伯母!”杨氏气哼哼的让丫鬟领了孩子们进来。
白雪茹这才进门就领教了韩府的激流暗涌,心里有些发憷,她看了看老神在在的坐在太夫人下首的韩祯贤,暗暗地有些难过。
不一会儿,一帮小孩子涌了进来,白雪茹晕头晕脑的散了好些装满了银锞子的荷包,到了也没有分清楚这些孩子谁谁谁叫什么。她想着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的认吧!藿香和黄芪却甚为机灵,在一旁默默的把每个人的名字和来历都记了下来。
一番认亲结束,众人又闲话了一会儿,丫鬟婆子们来请入席,大家便簇拥着太夫人出来,男女分席而坐。白雪茹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言多必失的原则,虽然是有问必答,但是能两个字回答的绝不用三个字,能假装害羞躲过的,绝不会开口说一个字,真正是把惜字如金发挥的淋漓尽致。不一会儿,大家就一致认定她是个老实到木讷的人,都觉得很无趣,便不再理会她,各自说着各自的话去了。
饭后,韩玉娇被丈夫接回了家,张韩氏陪着母亲回了上房,众人便各自回了屋。
吃完饭回来,白雪茹累的够呛,脸色有些苍白,韩祯贤瞧着微微的有些心疼,便道:“你先睡一会儿吧,睡醒了再见其他的人好了!”白雪茹觉得这个主意甚好,看来此人不算太冷血,便答应了。
白雪茹一见没人了倒头就睡,玉梅心疼她,和白芷静静的守在外屋。
韩祯贤迈步去了书房,小厮墨影泡了一壶茶便悄悄的退了下去。韩祯贤坐在迎窗的太师椅上琢磨着白雪茹,颇有些看不透。说她机灵吧,这一天下来也没有看出来;说她傻吧,她也能将小小的刁难化解于无形。看过下属搜集来的情报,他知道自父亲去世,她和母亲受了不少委屈和刁难,他也知道她最后用一手好医术做成药,摆脱了这些困境。他还知道韩太夫人和白立诚做了交易,但是为了自己的好奇和渴望拥有她的小私心,自己却并没有制止。
他想起在回春堂里第一次见到她时,她可以意气用事的多收诊金发泄不满;在耿府花园第二次见到她时,她可以在秋千架上玩的浑然忘我;第三次在耿府外书房见到她时,她不会因为拘泥于礼法和常规放弃理智救人。这一幕幕一件件,使得他不能忘记这个小姑娘曾有的灵动和聪明,更不想放弃拥有她的机会。
韩祯贤知道这武定侯府里藏污纳垢,也知道太夫人绝对不是表面上的那样慈祥,单从自己的亲娘英年早逝和自己的成长经历就可知一二。从心底里来说他很愿意将白雪茹护在怀里,可是他也知道如果自己真的这样做了,白雪茹在这个家里的处境绝对不会好过。毕竟后院是女人的天下,何况太夫人还顶着婆婆的大旗,所以他很是为难。他只但愿白雪茹是个聪明人,不要向陆氏那样傻傻的被人卖了都不知道,最终断送了自己的小命,也让他背负了骂名。
韩祯贤想了又想,唤过墨影让他把林妈妈找来。林妈妈利利索索的进来行了个礼,墨影给她端来了小杌子坐下。韩祯贤道:“妈妈把我们院子里的账目整理一下,后天就交给夫人吧!”
林妈妈吃了一惊,看了看主子道:“这样合适吗?”她一想着这新夫人出身既不高贵,长的也不动人就心里暗恨太夫人。别人不知道她可是很清楚,这院子里的账目交到前夫人陆氏手里也是在她进门半年后,怎么这新夫人才一进门主子就让她交账?难道这新夫人施了什么魔法不成?
韩祯贤面色一沉不悦道:“为何不合适?她是你们正经八百的主母,管账天经地义,你不必多说,照着办就是!”林妈妈心里一凛,这才一晚上的功夫主子就这般态度,看来这新夫人在他心目中地位很不一般!忙低声答应了退下。
韩祯贤久居朝堂,又在锦衣卫任职多年,如何不知这些人想些什么。他要的就是林妈妈这样想,然后影响到所有的下人都知道。他不能在明面上对白雪茹好,便只好在私底下暗示所有的下人,最好别欺负了她,她可是大爷中意的人!
明堂里,张韩氏给歪在大迎枕上的母亲用小碟子盛了樱桃递到面前,韩太夫人拈起一颗吃了,将籽轻轻的吐在另一个空的小碟子里。张韩氏笑道:“母亲,我看那白氏非常的胆小木讷,一看就知道成不了大气,您可真会选人!”
韩太夫人心情愉悦,得意的呵呵笑出了声,过了片刻才道:“我可是在官媒那里千选万选才挑出来的,不好怎么行?你以为这些个小门小户的人家,能养出什么多好的姑娘!你想,白氏的父亲没了,母亲是个继室,出身又低,在家说不上话,一个当家大嫂就可以拿捏她们母女。现在嫁到咱们家,我要拿捏她那还不是一句话?如今,她大哥丁忧了补不上缺,二哥是个犯官死了,三哥是个白丁,一家子都是上不了台面的。这样以来,老大如果想借外家的力那是不可能了。就算白氏的姨妈家的是忠勇伯,一则现在没实权,二则到底隔了好几层,也是中看不中用的。白氏的舅舅虽说还在任,一个小小的从五品知州能有多大能耐?老大自己就是三品大员,只有白家拖累他借他的实力的,万万没有白家能帮他的!如此以来你二弟以后才不会那么容易被他总是压着一头!”
张韩氏笑着吹捧道:“母亲您算无遗策,女儿自愧不如!”
韩太夫人母女乐了一会儿,张韩氏道:“母亲,我想赶紧给珏哥儿定门亲事,您帮我多打听打听可好?”
太夫人奇怪的问道:“为什么这会子就想给珏哥儿定亲?他才十岁!”
张韩氏眼圈一红道:“母亲您不是不知道,女儿的子嗣很是稀薄,到现在我亲生的拢共也就一儿一女,何况这个儿子还得的那样的艰难!他打小身子骨就不太好,养到如今好不容易看着好些了,老太爷又快不行了。母亲您想想,我公公若是去世了,我家老爷必定要守孝三年,本来我家老爷为官处世就不太圆滑,三年后谁还会记得他?他要再想出来谋事怕是很难,到时候珏哥儿要想说一门好亲事就更是难上加难,我要不早些打算怎么行?”
太夫人一听沉默了一会儿道:“这个事情不是那么好办呀!如果你公公不致仕还好些,现在这些人那个不是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
张韩氏眼神一黯道:“谁说不是,就因为这样我才更着急呀!珏哥儿书读的倒是好,可是身子又不太结实,我哪里敢让他发狠下场去考。就他那个身子骨,只怕是一场试考下来人就累垮了,到时候得不偿失岂不后悔?”
太夫人道:“你所虑极是,只好给他找个好的岳家帮忙看顾着些才是正理。”
张韩氏道:“母亲就是聪明,您一听就明白这各种缘故。所以还要求您这个外祖母多多留心才是!”
太夫人笑了笑道:“我知道了。但这个事也不急在一时半会儿,你也不要太着急才是。”张韩氏笑着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