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哦哦!对对对,出去!”沈希萌连忙起身,向他走过去,“不过宫里好多人把守,好像不能随便出去……”
墨翎一把揽住她的腰,往自己怀里一带,还不待沈希萌回过神来,便使出轻功腾身而起!
沈希萌只得惊呼一声,便只能紧紧抱住墨翎,只看到那些华美宏丽的宫室都渐渐变小,消失在自己的身后了。
待习惯了这种在皇宫头上飞的感觉后,沈希萌立刻开心了起来,双手紧紧抱着墨翎自是不敢松手,却是豪放地笑着,“太厉害了太厉害了!嗷!”
墨翎单手揽住她,然后翩然轻飞,中途便在皇宫里那些高耸的宫室上借力,又跃向另一座宫室。
“啊哈哈哈,墨师兄你快看那些人,小的跟蚂蚁一样……啊,那边还有蚂蚁排队走!”沈希萌一激动便松了一只手指向皇宫的一处。
如此毫无征兆地松了一只手,沈希萌立时身形不稳,墨翎连忙加大手臂的力量揽住她以免她掉下去,若是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想不死都难。
再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她口中的蚂蚁排队走,分明是皇上坐在步辇中,后面跟着一行人在皇宫里行走……墨翎不禁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凭着墨翎的轻功,两人根本没费什么力气便出了皇宫,墨翎在宫外不远处一处僻静的小巷停了下来,他放开沈希萌看着她。
沈希萌脸上红扑扑的,显然是刚才兴奋劲儿还没过,眼睛亮闪闪地看着墨翎,“墨师兄轻功了得啊,这么简单就出来了……”
“想去哪?”墨翎那不咸不淡的声音响起。
“啊?”沈希萌倒是一时愣住,她只是觉得皇宫太过沉闷,突发奇想地想要出来,至于具体去哪里,她还真没有考虑过。
看到她这副样子墨翎便知道她没了主意,依旧是没有什么波澜起伏的表情,不言不语地走到沈希萌身边,伸手握住她的手,牵着她向小巷外走去。
沈希萌一时还在怔忪,便由着他牵着向外走,待到了巷口时沈希萌才回过神来,她抬头向街上看去……
这一看不要紧,沈希萌心里一个哆嗦,心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你猜她看见谁了?
自然是那永安侯家的郡主楚颜!
沈希萌当时心里的唯一一个念头就是不能让她看见自己与墨翎,要不墨翎一定会被拐走。她向来是行动快于大脑的,这边还在想着,手上便已经用力拉住了墨翎。
“墨师兄!等一下——”
墨翎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她,有些询问的意思。
沈希萌随口便胡扯道:“我鞋带开了!”然后便作势低头去系……
这时某人才发现,她哪里有鞋带……于是又改口说:“啊,我从小带着的,我娘亲送我的唯一的信物掉了!”然后便有模有样蹲在地上假装捡东西。
沈希萌一边翻找着脚边的石块青苔,一边斜着眼睛向大街上瞟去,见那楚颜早已走远,她这才如释重负地喘口气,站起身来。
一回头便看见墨翎正看着她,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沈希萌顿时愣住,打着马虎眼,“墨师兄……嘿嘿……”
“找到了?”墨翎不急不缓地移开目光,悠悠问道。
“啊……”沈希萌用脏手摸了摸后脑勺,“我忽然想起来今日放在房间里忘了戴了,啊哈哈哈……哈哈……哈……”
墨翎没再说话,只是淡淡看她一眼,便抬脚向巷外走去。他这一走,沈希萌自然是在后面跟着,低着头小心翼翼,俨然一副跟班的样子。
走了一阵子,墨翎却忽然停下脚步侧过身子来看着她。
沈希萌见墨翎回头看自己,立时抬头堆笑摇尾巴,“墨师兄,什么事?”
“到前面来走。”墨翎那清冷的声音响起。
“啊?”显然这掐头去尾的话不是沈希萌能理解的。
墨翎顿了一顿,又重复道:“到我旁边来。”
“哦哦!”沈希萌这次倒是听明白了,连忙上前两步走到与墨翎并排的地方站着,仰头询问墨翎的意思。
墨翎虽然没有什么表示,但是神色间却有一丝的满意,这样两人才继续向前走去。
依着沈希萌的性子,自然是哪里人多往哪里跑,最爱凑热闹。远远望见前面围着一堆人,还不时传来喝彩声,沈希萌立刻激动地拉起墨翎就快步往前走。
“快点快点,前面怎么了啊……”嘴里念叨着,拉上墨翎便向着最里面挤,好大一会儿才走到了最前面。
沈希萌也终于看清了这是什么,自然是那卖艺的杂耍戏班子。这时一人正在热火朝天地表演着翻跟斗,只见那人翻起跟头从不间断毫不犹豫,不停地在原地翻转着,沈希萌刚开始还试图数数,可后来她被转的眼花缭乱,头都晕了,更别说数数。
周围的人叫好声不断,一声高过一声地直震云霄。
墨翎本不喜欢这种热闹地方,性子冷清,站在这里他虽然不舒适却也没说什么,只是陪在沈希萌身旁看着她。这些卖艺人的这些把戏都是些花拳绣腿,若是真的动起手来,恐怕还打不过一般人,在他眼里完全没有什么好看的。但眼前这个人却一副着迷凑热闹的样子,他便也耐下性子陪着。
这时已经有不少人扔铜板了,戏班里的另一人便一边道谢一边将那铜板捡起来收好。
墨翎蓦地皱了下眉,有人在监视他们。虽然他可以感觉到这人现下并没有想要伤害他们,但这里人多事多,鱼龙混杂,若是出了什么事恐怕他们占不了便宜。他抬头向四周看了看,却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便拉起沈希萌的手将她拖出人群。
“哎哟——”沈希萌吆喝着,“墨师兄你干嘛,我还没看完呢……”她一脸的不舍。
纵是百般不满,沈希萌依旧是任由墨翎拉着向别处走去,嘴里却不由疑惑地问:“墨师兄,怎么了?”
墨翎看了看她,并没有说话。
沈希萌却也没在意,她早就习惯了墨翎的这种选择性无视,本来也没指望他能回答自己,只是顺口问问而已。
“有人跟踪我们。”谁知墨翎却忽然开口说道。
这倒是叫沈希萌不知所措了,不知道要怎么搭话,好半天才想起来道:“那……那怎么办?”
墨翎略微一顿,“现在他并没有要出手的意思,谨慎些便好,无碍的。”
听他这么一说,沈希萌立刻放心了,她从来是那种抱着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的思想过日子的人。立时又全身心地投入到玩乐中去了,连跑带跳地逛着街边的一家家摊子,挑挑拣拣揉揉捏捏,却也不买什么,只是图个好玩。
在她丢下被她摆弄了好一会儿的一只小布老虎时,抬头便看见一处酒楼,立刻便觉得腹中空虚。
沈希萌连忙拉上墨翎朝着那酒楼走去,谄媚笑道:“墨师兄,咱们今天还没吃饭呢!你也饿了吧,咱们去吃饭吧……”
就这样某人一路小跑跑进了酒楼,眼睛在酒楼中一扫便瞄到一处空桌,抬脚便跑了过去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随后向刚走进酒楼大门的墨翎招手,“墨师兄,这边这边!”
墨翎不紧不慢地向着她那桌走过去,随后坐在她的身边。
这时立刻便有店小二迎了上来,一边倒茶招呼着两人一边问道:“两位客官吃点什么?”
还不待墨翎说话,沈希萌便做财大气粗状,腿翘到桌子上颠啊颠的,一脸流氓相,“把你们这的好酒好肉都拿出来招呼着,爷有的是钱!”
结果那店小二是定力十足,愣是看也不看沈希萌,直直站在原地等着墨翎点菜。
“上些你们店的招牌菜便可。”墨翎不咸不淡地轻道。
“客官可要些酒水?”店小二继续问道。
墨翎回答的更是言简意赅,“不用。”
那店小二点点头,笑道:“客官稍等,小的这就去交代厨房做菜去。”说完便转身走了。
独留下沈希萌还坐在原地摆着一副来吃霸王餐的土匪样,脸上带着呆愣痴傻的表情。
“这……这也太欺负人了!”半响,某人才感叹了这么一句出来。
果然不一会儿饭菜便上来了,沈希萌早就饿了,拿起筷子便开始吃,完全没有任何吃相可言,还不时地把自己觉得好吃的菜夹一些放进墨翎的饭碗里。
墨翎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她夹的菜倒是照单全收都吃了下去。在此期间,他也已经确定有人跟踪他们了。
这种手法,这种功力,虽然离的很近他却无法断定到底是哪一个。他想,他已经知道是谁了。
然而这一切一直在埋头吃饭的沈希萌都不知道,直到她酒足饭饱了才抬起头来看向吃相亦优雅斯文的墨翎,顺道还用袖子擦了下嘴边的油……
两人吃过饭便继续闲逛,没有什么目的却丝毫不觉得无聊。就连沈希萌自己都不禁觉得有些奇怪,爱热闹如她,怎么会这么乖乖地在这大街上闲逛呢。大多数时候都是她大惊小怪地看看这摸摸那,还冲着墨翎不停说这说那。墨翎偶尔会冷淡无波地应上几句无关紧要的话。
而沈希萌却觉得很是开心,甚至有一丝甜蜜的感觉在慢慢弥漫,一直甜到了心底去了。在墨翎身边总是让人异常安心的,没有任何事情需要担心。因为一直以来,只要有墨翎在,他便不会让沈希萌受伤。
如此想着,沈希萌不禁微微侧头看着身旁并肩走着的墨翎,一脸的傻笑。
墨翎定是察觉了,他并没有侧头,只是薄唇轻轻开合,“有事?”
“没事没事!”沈希萌连忙摇头,然后嘿嘿一笑,“墨师兄,你真是个好人!虽然你不爱说话不爱笑,但是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嘿嘿……”
“好人?”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墨翎不禁低声重复了一遍,语气中有些轻嘲,“什么叫好人,什么又叫坏人?真的可以分的那么清楚么?”
“当然啊,”沈希萌理所当然地说着,“好人就是好人,坏人就是坏人,这有什么分不清的?”
墨翎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这世间的事从来不会如此简单,纵然是坏人,或许也是身不由己……”
沈希萌听不懂,所以她只是一脸茫然地看着墨翎。在她的世界里,这些从来就是分明的,好人就是好人,坏人就是坏人,泾渭分明。她不明白此时墨翎话中的意思。
“那么我问你,顾潇是好人还是坏人?”墨翎忽然问道。
顾潇,这个人已经离开了许久,但她恐怕这辈子也无法忘记他。
这个人,便是不能单纯地以好人和坏人来区分的,他虽做了许多坏事,却也是身不由己,他亦是可怜人。
只这一瞬间,沈希萌却感觉之前自己所坚信的东西坍塌了,世界上的人、事、物,并不是单纯地以好坏就可以干净利落地区分开来的……
那么,这个世界又该是怎么样的。
沈希萌忽然觉得头有些疼,有些混乱,有些糊涂,她已经分不清谁是谁非,谁对谁错了。
而此时墨翎那清冷的声音又响起来,“若是有一天,我的手上沾满了鲜血,你还会这样与我站在一起么?”
“我……”
不待她说完,墨翎便打断她,“那时我在你眼中便是十恶不赦的坏人,恐怕你连看都不愿看见我吧?”
“不会的!”沈希萌忽然大声道,“墨师兄你才不会乱杀人的!”
“怎么不会?”墨翎反问,口气有些咄咄逼人,“你不是我,你怎知我不会杀人?”
“不会的不会的!”沈希萌站住脚直直地瞪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墨翎,“我就是知道!墨师兄不会乱杀人的!不会的……”
墨翎亦是定定看着她,许久没有说话,他轻叹一口气,从她那张倔强的脸上移开目光,继续向前走去。
沈希萌在原地怔了怔,也抬脚赶了上去。
至少这一刻她明白了一点,世界真的不是如她所想那么简单,绝不是非黑即白非好即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