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少年感觉到他身周散发出的森冷杀意,竟觉得一股寒意自脊梁骨升起,他强忍着脖颈被掐的剧痛和窒息感,勉强张嘴道:“确实……是……解药……”
独孤流云一双满含怒意的黑眸冰冷地注视着他,厉声质问:“那为何雕儿会如此痛苦?”
“放……手……”白衣少年艰难地喘息道:“我……喘不过……气……了……”
独孤流云这才意识到自己激动之下用力过大,险些将眼前的白衣少年活活掐死,遂放松了些力道,然后指了指正在地上痛苦打滚儿哀鸣的大雕,沉着脸一字字道:“雕儿若死了,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白衣少年得以稍事喘息,他张开嘴吸了两大口气之后,才解释道:“毒针上的药物会麻痹人的经脉,使之受损。若只服黑丸,你的雕性命虽可得保,但日后必定无法行动如常。我让它服下黑红两丸,此刻虽然痛苦,但受损的筋脉却能完全恢复。你若不信,稍待片刻便知。”
独孤流云听他说得极有条理,只好暂时选择相信,顺手如丢破布袋一般将白衣少年扔在地上,然后去看他的雕儿。
此时周慕斐腹中那股滚烫的热意和痛楚已然大减,他终于不再疼得打滚儿,而是侧躺在地上微微地喘息着。
独孤流云蹲在他身边,心疼地用手抚摸他沾满灰尘的羽毛,柔声道:“雕儿,你好些了吗?”
周慕斐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独孤流云一颗悬在嗓子眼里的心这才稍稍放下了一点点。
又过了片刻,周慕斐感觉好多了,遂翻过身来,挣扎着站了起来。
见他能够自己站起来,独孤流云便知他体内的毒已经解了大半,看来那个白衣少年说的应该是实话。
独孤流云走到白衣少年身前,草草地替他整理好先前被自己褪下的衣物,然后提着他后颈的软皮将他提溜到周慕斐身边,问道:“这样就可以了?雕儿日后会不会再落下别的毛病?”
白衣少年摇摇头道:“不会了。它已经服齐两丸解药,定能恢复如常。现在你总可以放我走了吧。”
他说话时独孤流云一直凝神观察着他的神情,见他的表情倒不像是在说谎。但是独孤流云仍旧不放心,生怕稍有不慎被这白衣少年骗了,致使雕儿受□□所害。
独孤流云低头思忖片刻,道:“现在还不行。你需跟着我三天三夜。三日后如果雕儿没有异状,我自会放你安然离去。”
白衣少年闻言一张俊脸顿时沉了下来,怒冲冲道:“本少主已经帮你的雕解了毒,你凭什么还要拘禁本少主的行动?!”
独孤流云根本不理会他说了什么,一双漆黑的眸子只凝注在一旁刚刚站起身的周慕斐身上。
“雕儿,”独孤流云温柔地伸手轻抚着大雕背后光滑的深褐色羽毛,柔声道:“你现在感觉如何?”
周慕斐这时全身的知觉已经恢复,先前的麻痹感逐渐消失,虽然还有些全身无力,不过基本上没什么大碍了,于是就“噢噢~~~”叫了两声表示回应。
独孤流云和大雕一起生活了七八年,早已大略通晓了它的雕语,知道他的回答意思是说感觉好多了,让他放宽心。
独孤流云问道:“你能自己走吗?”
周慕斐点点头。
一旁的白衣少年顿时惊愕地张大了双眼。
一只大鸟在对人点头,这种感觉……太诡异了。
独孤流云见周慕斐点头,这才放下心来,伸出右手一把捞起白衣少年,如同夹一个破麻袋般把他夹在自己腋下,然后不顾少年嘴里胡乱嚷嚷“等等,我要带上我的灵蛇杖和宝贝蛇儿还有我的丹药……”大步流星朝着前方走去。
白衣少年穴道被封动弹不得,只能任由独孤流云夹着他往前走,心中早已咬牙切齿地暗暗将独孤流云凌迟了一百遍啊一百遍。
臭小子,你给本少主等着!
等本少主冲开穴道后,我要把你扔给我的宝贝蛇儿当午餐!
还有你身边那只扁毛畜生,本少主要把它身上的毛一根根拔了,然后当烧鸡烤着吃!鸟毛拿来做成被子盖!
正在一前一后往拴马地方走的独孤流云和周慕斐忽然反常地各自打了一个又大又响的喷嚏。
独孤流云夹着白衣少年走到拴马的大树旁,伸手把他打横放在马背上,然后解开了缰绳,飞身跨上马背,顾忌到身后的大雕剧毒刚解除,也不敢走太快,任由马儿慢慢地往前走。
周慕斐跟着他的马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感觉力气恢复了七八成,遂对独孤流云叫了一声,示意可以加快速度了,然后拍拍翅膀飞到了空中。
独孤流云这才挥鞭在马臀上不轻不重地抽了一下,督促胯、下骏马加快脚步追上。
结果马儿一加速,可把被大头朝下横放在马背上的白衣少年害惨了,他的胃部刚好抵着马背,顿时被颠簸地死去活来。
独孤流云快马加鞭赶了半个多时辰,终于到了终南山脚下。
由于前方已经是山路,马儿无法上山,他只得随便找了棵大树把马拴在树上,然后把马背上的白衣少年也放了下来。
白衣少年被颠簸了一路,只觉胃里翻腾得十分厉害,一度想要干呕,奈何穴道被点,连扶着大树呕吐上一会儿也是奢望,只能拼命忍住,忍得一张俊脸惨白惨白,满口银牙几乎咬碎,心里更是将这个胆大包天竟敢虐待自己的混小子诅咒了千遍万遍。
独孤流云也看出他脸色不太好,遂大发善心地解开了封足他手脚的穴道,让他能够自由活动一下,当然封住他内力的穴道仍旧未解,不但不解,为求保险还重新点了一遍。
然后白衣少年脚步蹒跚地找了棵树,用手扶着树不住干呕;独孤流云则协同从空中落下来的大雕周慕斐坐在另一棵树下。
然后独孤流云从包袱中取出先前从客栈买来的肉饼,分给周慕斐一半。
周慕斐则献宝般地亮了亮爪子——里面紧紧抓着两条五色斑斓的毒蛇。
周慕斐:“噢噢~~~噢噢~~~~”来,炖蛇羹!蛇羹配肉饼,最佳搭档!
独孤流云这才知道他的雕儿走之前居然还不忘悄悄夹带了几条死蛇回来,嘴角不由微微一抽。
这时刚刚干呕完的白衣少年走了过来,见到大雕爪子里早已毙命的毒蛇,一眼看出那是自己养的宝贝蛇儿,一张俊脸顿时阴沉下来,咬着牙道:“你要吃我的蛇儿?”
周慕斐斜着眼用挑衅的目光瞅他,然后道:“噢噢~~~噢噢~~~~”怎么?你心疼了?这蛇死都死了,让我们吃掉怎么不比白白腐烂掉强?做人不能太小气哟!
白衣少年竟然神奇地从一只大雕眼中看出了鄙夷和挑衅之色,当下只觉胸腹间怒火中烧,上前两步,一双桃花眼恨恨地瞪着对面的一人一雕,道:“你们敢吃我的蛇儿试试!”
周慕斐不虞他已经变为阶下囚了竟然还如此嚣张,又想起先前自己在他手下吃了大亏险些丧命,心中也冒起了一股怒火,当下看也不看白衣少年,“嗖嗖”两下将毒蛇开膛破腹,取出蛇胆交给一旁的独孤流云。
独孤流云虽然觉得周慕斐杀死人家养的蛇还非要当着人家的面做蛇羹好像有点太过了,但是他养了雕儿七八年,该护短自然还是要护短的,况且这两条蛇一看就是咬人一口就会置人于死地的剧毒之物,这少年年纪轻轻居然豢养了这许多害人毒物,肯定不是善类,说不定还是什么邪派魔头的后人,给他一点教训也是好事。
一念至此,他便顺手收起两枚蛇胆,转头对白衣少年道:“这位小兄弟,既然你的蛇已经死了,便送给雕儿做了蛇羹吧。走了半天想来你也饿了,我拿肉饼给你吃,勉强当做补偿。”
边说边将属于自己的肉饼取过一张分给白衣少年。
白衣少年一把接过狠狠地掷到地上,啐了一口道:“谁稀罕你的破饼!本少主的蛇儿是举世罕见的珍品,就算是把你和你身旁那只扁毛畜生卖了也赔不起!”
周慕斐听他骂自己扁毛畜生,一双黑黑圆圆的鸟眼顿时瞪了起来。
麻痹你个头发长见识短的臭小子骂谁是扁毛畜生?!
——劳资明明是英俊威武英姿飒爽的神雕!
怒火中烧的周慕斐真的很想在白衣少年那张讨厌的小白脸上狠挠两下,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再骂自己是扁毛畜生。
不过……他郁闷地低头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然后偃旗息鼓了。
自己现在确实是只大雕,也难怪人家会顺口这么骂。他如果真的这么做的话就有些出师无名,显得自己太小气了,何况自己还弄死了他养的蛇准备吃蛇肉,好像也有那么一点点理亏……于是就不跟这小子一般见识了。
想到这里周慕斐威胁地对着白衣少年亮了亮自己那足有好几寸长的利爪,然后低头去啄肉饼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