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咔嚓……”迦南和王怜花一前一后的走在厚重洁白的雪地上。冷风如刀,让他们的秀发随风飘散。在这寒风刺骨的冬夜里,似乎心也跟着凉了下来。
“咳咳咳咳……”王怜花本来是走在前面的,但此刻他已落在了后面,他的脸本来被扇的发红,但此刻却红的发黑,他的身上还穿着与沈浪的衣服一样对他来说绝对简陋单薄的衣衫,在凄厉的寒风中显得愈加瘦弱——纤细的美男子似乎变得更纤细了。
迦南本来是埋头走在后面的,不知怎的已经走在了前面。——她还埋着头,而且不敢回头看王怜花一眼。她虽是帮朱七七扇的耳光,但出自自己手里,却还是有很明显的别扭和愧疚。——就算是狠狠的打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也会心中不安,何况是与自己朝夕相处的朋友?
王怜花从自己荷包中掏出一个绿玉瓶,取出一粒丹药服下,只是没注意脚下,忽的一个踉跄,竟跌坐在地。冰冷的雪触及身体,顿时打了一个冷战。他本来该立马起身的,但他瞧瞧还在一无所觉缓缓前进的迦南时,顿时决定就这么坐在雪上,不动了。
“卡擦卡擦……”她还在往前走。
王怜花咬牙:这傻丫头思绪都跑哪去了?她还没发现自己没跟上吗?
王怜花这边厢心里一抱怨,那边迦南就像有感应似的,停了下来,转身,瞧见坐在地上的王怜花,“呀!”轻呼一声,立马迈着小腿扑哧扑哧的跑了回来:“公子,你怎么样?”或许是王怜花平时的表现太潇洒,或者说太欠扁,她竟完全忘记了他受伤的事实。
王怜花轻描淡写道:“没事。”
若王怜花是一副很疼很难受很苦逼的模样,迦南便不用理他了,但他现在却如此淡定……于是迦南担忧了。
王怜花确实是这么一个人,没事的时候会表现得比谁都有事,有事的时候却又好像比谁都没事——但这只是一般情况下。
王怜花虽受了伤,但其实并不严重,毕竟熊猫儿那一下劲道虽猛,但他的应急措施也做得不错,更何况他刚才还服下了随身携带的伤药。唯一让人有些头疼的便是这冷风阵阵的天气——这绝不适合养伤的天气,但他却还有更多的事要做……
他自然知道迦南了解他的个性,所以他偏偏反其道而行——他的伤势很淡定,所以他故意表现得很淡定。
于是脑子一根筋,弯了一圈已算极限的迦南就被蒙住了。
迦南小心翼翼的把王怜花扶起来,平静的声音有些惶急:“公子,我们快去看大夫。”
王怜花无所谓笑笑:“能及得上你公子的大夫还真不多。”
迦南:“那你现在……”
王怜花道:“没有大碍,只是没有药材,但愿不要恶化……”冷风将他的话音若有似无的传出去。
迦南瘪嘴道:“公子你真是活该。”
正准备再迈开步子的王怜花又停了下来,有些愠怒的瞧着她——但她却绝没有嘲笑的意味,眼睛真诚而明亮,依旧在陈述事实。
“该死的陈述事实!”王怜花嘟囔着。
“什么?”风太大,迦南听不清。
王怜花不善笑笑:“我哪里活该?”
迦南撇嘴道:“你要是不害猫猫,猫猫就不会打你,你们就还是朋友;你要是不欺负七七,七七就不会恨你,也就不会打你……总的来说,你哪里都活该。”
王怜花觉得一口气憋在心底上不来。
迦南突然伸出手摸了摸王怜花的脸颊,皱眉道:“肿了。”
王怜花假笑道:“不肿也难。当然,是我活该。”
迦南收回手,突然蹲下去,撇开地面上的一层雪,从里面掏出干净的,慢慢的捏成两个雪团子:“你知道就好。”
王怜花疑惑道:“你这是做什么?”
迦南一手拿着一个雪团,突然踮起脚——王怜花比迦南好像刚刚好高了一个头。她将两个雪团轻轻的贴在王怜花两边的脸颊,慢慢的滑动摩挲着,口中轻轻道:“痛痛飞,痛痛飞,痛痛飞飞~”眼晶莹莹的亮,水光闪亮亮的晃。
王怜花嘴角一抽:“不好意思,在下今年正好二十二。”
迦南动作顿了顿:“不好意思,家里孩子多,习惯了。”
她闭上嘴,雪团专心致志的在他脸上滚动。王怜花觉得自己心里就像有一根羽毛在翻滚,痒得自己既难受又舒心。——他忽然觉得将这小丫头买回来真是自己做的最合适的一桩生意了。不过,也不能一直这么维持着……
“公子。”
“什么?”他心情很好的勾了勾唇。
“欠人债是要还的,而且一般还要加利息。”
“嗯?”王怜花脑子立马转了一圈,犹豫道:“我应该没欠你钱吧……”
迦南摇摇头继续道:“不管欠的什么债,钱债,情债,命债,孽债……公子,你莫要再做欠债的坏事了。猫猫他们是好人没和你计较太多……不然这债还起来就没数了。”
王怜花的脸冷了下来:“谁说我要还的?有人欠了这么多债没还,还不一样甘食美服?”
迦南嘟嘴道:“可你不正在讨债吗?”
王怜花一愣,音调突然提高:“我有说我吗?”
迦南不理会,接着道:“你一定能成功。”
王怜花眼中精光一闪:“我当然能成功。”这便是他最大的目的。
迦南道:“甘食美服的人还是会付出代价。”
她还是在变着方的劝自己——王怜花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滋味,但至少不是生气不是窘迫,他今日的宽容似乎比他这二十几年的宽容加起来都多。
王怜花揉了揉她的头,意味未明的笑笑。人的处事不是说变就能变的,他的位置,若是变了,说不定就得摔下来,粉身碎骨。况且,他觉得他过的很好,他也不想改变。眼中突然闪过一丝血腥,又隐了下去。
“啪啪”的两声,迦南手中的雪团突然掉在了地上,重新变成一滩雪泥。她从他的手下跳出来,眼睛沿着这寂静的山野巡视了一圈,树木在风中摇摆,犹如不知名的妖魔,显得愈加的神秘恐怖。她眼中忽然燃起一簇烈火:“荒郊野外,你受伤。不听我的话,甩了你!”
王怜花静默两秒,然后……“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呵呵哈……”他捂住肚子笑得直不起腰来:“我好怕啊,真的好怕,咳咳……就算这是我的地方我也好怕啊……”
迦南冷冷道:“我说过,我从不开玩笑。”
王怜花闭嘴了,尴尬道:“若要让我不找人麻烦那真是比宰了沈浪还难。”
迦南的脸垮了下来。
“不过……我至少可以答应你不找熊猫儿和朱七七的麻烦。”他还记得她的保证。
他向来是随机应变的,但迦南却似乎重视承诺约定的紧,若不这么做……他想他不会有宁日了,这看似乖巧可爱的丫头闹起来,比一向会闹的朱七七恐怕厉害多了。关键是,对他很有用——他也不知怎么了,对着她,就会忍不住心软……好吧,他得承认,她就是个讨人喜欢的丫头,就是大大咧咧的熊猫儿,闹腾跋扈的朱七七,看不清心思的沈浪和冷硬的金无望对她似乎也柔和得多……
迦南的眼睛亮了亮,嘴角勾了勾——慢慢来,一口气吃下个胖子是不成的。
妥协的王怜花又气闷了——第一次,又是第一次……还有多少个第一次丢在她身上?他是不是需要警惕了?或者离她远一点……
迦南突然将翘起小拇指的手伸到沉思的王怜花面前。
“干嘛?”
“拉钩。”
“拉……钩?”他脑中突然闪过小巷里,鼻涕四溅的小屁孩手拉手立在墙角的可笑画面,顿时嘴角不停抽搐。
眼前青葱般的小拇指晃了晃:“拉钩约定,不准反悔。”
“哎……”他今日似乎也把这辈子的气都叹完了。伸出小拇指勾上迦南的。
然后,迦南笑了,王怜花愣了——他好像看见了百花盛开。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她牵着他的手一上一下的晃荡着。“盖章。”
“什么章?”
迦南又立起大拇指:“十指连心,小拇指约定,大拇指盖章。”
“小丫头花样不少啊……”王怜花嘟囔着也立起大拇指,一大一小的拇指顿时按在了一起,勾着的小拇指,盖着的大拇指,似乎练成了一个同心圆。
“契约结成!”软糯的女声带着些许雀跃,说不出的吸引人。
王怜花心思缜密,心眼又小,做事前前后后总得琢磨个几遍,于是习惯的问道:“违反了会怎么样?”
迦南黑黝黝的眼睛望进他的,“唰”的一声,她绑在靴子里的匕首瞬间出鞘,在雪地的映照下发着慑人的金属寒光:“违反约定,我就用没消过毒的利刃,切了你!然后……发炎而死!”她轻轻一挥,匕首往下掉,那厉风吹断了他几根发,然后整个没入雪地里。
“……”
女人,真是仙子和魔女的结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