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朝那声音看去,不知什么时候,我们身边不远处站了个人,是一个只有十六七岁的小女孩,修长苗条,五官柔和,很有巽南女子的柔美,只是一头乌黑顺直的长发飘散着,只在额头用两条细细的红绳交叉绑了一束发在脑后,有了些草原女子的干爽利落。
她有张白净的瓜子脸,小巧的唇,润泽而可爱,尤其有双大而乌黑的杏眼,水汪汪的,注视前方,却又有些迷蒙的感觉。
她整个人如同一株开在野地里的兰花,绽放着脱俗的优雅,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微笑,却又神秘末测。
她微侧着脸,又问道:“请问几位是哪里来的?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这女孩的声音很好听,如同黄鹂,悦耳而温柔。
“阿诺,你在和谁说话?”又一个声音传来,随即一个老婆婆走了过来,她在走到那被称为阿诺的女孩身边时,看到我们仿佛大吃一惊:“你,你们是谁?”
斯拓雅轻轻哼了声,我觉得很不安,以他滥杀无辜的性格,对这几个手无寸铁的人大开杀戒不是不可能,我立刻跨上了一步道:“婆婆,您好,我,们遇上了大风暴,被无意陷落到地底,然后意外走到这里,真对不起,能告诉我们,这里是什么地方么?”
那个后来的婆婆一脸震惊和意外,在扫视了眼我们后,露出一点疑惑,一点厌恶,甚至有一点杀气:“外来人,这里不欢迎你们,你们不该来!”
这老婆婆的杀意让一直没出声的猊猡突然露出狰狞的獠牙,蓄势待发地低沉嚎叫了声,黑毛倒竖,一副要窜出去咬人的样子,顿时把那个婆婆吓了一跳。
“婆婆!”阿诺轻叫了一声,脸上带着微笑,她似乎并没有被吓道,反而用一种无比亲和的样子带着愉悦道:“远来是客,既然他们来到这里,就是天神的旨意,让他们到村里来吧!”
她又略略侧个头,似乎对着我们,又似乎对着那个婆婆:“阿婆,带这几位到我的屋子来!”
“阿诺,这些人来历不名,不可以,小姐说了不能让陌生人到村子里去!擅闯禁地这死!”那个阿婆即便脸吓白了,依然非常反对一脸不情愿,甚至有些咬牙切齿。
“婆婆,这些人如此狼狈一定是有难处,我们岂能袖手旁观?娘说过,于人平安,急人所事,才是我辈之为,他们虽然闯了禁地,可是确实无意,这是上天的安排,昨日我就说了,我们的坎,到了,这是无法避免的事,让他们来吧!”阿诺年轻的脸上有和年龄不一样的成熟,她那双如雾如水的眼扫过所有的人,似乎没有停留到任何人身上,却又似乎在注意每一个人。
阿婆还是不甘愿,可是,她似乎对这个年纪很轻的阿诺非常尊敬,侧了身,让出条路来。
阿诺朝我们微微一笑,带着远处水稻的轻香,好似一抹雅致的兰,又似开放在原野的杂花:“几位远方的客人,请随我们来吧!”
我犹豫了下,看向斯拓雅,斯拓雅却没有声息地站在那里,似乎从出来起,他就变得沉默寡言了。
“这位客人,您的气息告诉阿诺,您中毒不轻,如果不介意,阿诺略通医术,可以为你驱毒,而您身后的两位,气息紊乱,也一定疲累不堪了,到我的屋子里来歇歇吧!”阿诺似笑非笑的眼里总荡漾着洞悉一切的神韵,但是又充满了迷幻的神采。
我这才注意到,斯拓雅的脸确实带着一种病态的嫣红,我昨晚没有弄错,他确实在发烧,只是这个人对别人对自己,都是一样的残忍,居然没有发出任何的□□。
只是这个叫阿诺的,带着极其神秘的气息,她说话的调调总让我觉得怪怪的。
但是她的微笑却又带着令人信服的舒畅,我觉得她没有恶意,看斯拓雅没有表态,我自作主张地道:“谢谢阿诺姑娘,麻烦你了!”
阿诺微微一笑,风在她身后卷起稻田的秧苗,带着沙沙的响,如同天籁。
斯拓雅没有出声反对,我拉着塔塔跟着头前带路的婆婆走,他无声地跟在后面,伴随着一头硕大的黑狼,如同一个幽灵。
阿诺像一个天使,带着一种超脱的微笑和我同行,我们跟着婆婆走在一条奇怪的道路上,说它奇怪,是因为我觉得似乎在走着一条直线,可是,却又很久,都一直没有走到就在不远处的稻田口。
而就在我还没有从疑惑中反应过来时,眼前景物却又一变,成了几座屋舍,横亘在了眼前,稻田不知处在了何方。
我望望来路,山坡不陡,也没有岔道,但是有些石路和半人高的杂草使路埋没在了草堆里,我已经无法弄清来时的方向了。
真是奇怪,我第一次对方向产生了迷茫,这不该啊?
我正迷惑间,却听到阿诺在耳边轻柔地道:“姑娘找什么?”
我一愣,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呵呵,是不知道我们怎么走到这里的么?”阿诺明明年轻却总有一种洞悉人心的睿智,她的笑充满着博大的情怀和一点点狡猾:“那是因为我们走的路是用阴阳八卦排了三十六路迷茫阵,没有人带,走不出也进不去的!”
我越发觉得此女的神秘和这个地方的奇怪之处,我们是不是到了一个很不简单的地方了呢?
我在一阵迷惑里,被带着走进了那小小的村落,说是村落,不过是依靠在山坡下的一处几栋房屋的小村,没有几户人家,却屋舍俨然,如同江南水乡的小木屋。
婆婆带着我们来到中间最大的一间屋子里,又在阿诺的吩咐下不情愿地带塔塔去另一个房间休息,只留下我和斯拓雅!恩,还有一头狼。
“这位远客,请坐,让我为你搭个脉!”阿诺微笑着对斯拓雅道,而斯拓雅却没有任何反应。
阿诺却依然保持着微笑,道:“这位客人,沙漠狼蝎的毒虽然不足以致命,但是一窝子的狼蝎却可以造成日后恼人的后遗症,有可能影响到你的脑子,也可能让你无法走路,你希望自己永远成为废人么?”
我一凛,这个阿诺确实有些道道,那蝎子毒也许不致命,但是神经毒往往有个后续效应,在以为康复后几个月,神经损伤才有可能表现出来,那时候,可有些晚了。
出于医者本性,我也劝道:“这位阿诺姑娘说得对,大且渠,你还是让她看看吧,万一神经损伤了可就来不及了!”
斯拓雅看了我一眼,那双带了点赤红血丝的绿眼在雪白的眼珠映衬下更如同一双狼眼,但是却又没有往日的肆虐,他迈了步,无声地坐了下来。
阿诺伸出柔弱纤细的手,搭上他的脉,脸色凝重认真搭了半晌,才道:“恩,毒不深,幸好姑娘处理的好,放出大部分的毒,我调好药,你们一起服下一剂,休息几天就不会有什么后遗症了。”
我愣了下,奇怪,这个阿诺是神么?她怎么知道是我处理的伤?
阿诺迈步走到我面前,又给我搭了脉,一边微笑着道:“姑娘呼得气时慢时重,带点甜腥,是狼蝎毒液的余味,大概是曾吸过毒,口中接触过毒液吧,不过姑娘体质特殊,这点毒不会对你有影响,你放心。”
我感觉脸有些烧,不是因为阿诺的话,却是因为斯拓雅看过来的眼光,他仿佛一头无声觊觎的狼,冷冰冰却又直直瞪视着我,仿佛要将我刨析一番。
“我去取药,你们等一下!”阿诺用那双水雾盈然的眼扫了眼屋内,笑着走了出去。
我非常尴尬地站在那里,手脚有些无措,斯拓雅的眼光太锐利,让人无所遁形。
我挪了步子,朝角落走。
“我该谢谢公主不记前嫌救我么?”斯拓雅沙哑磨人的声音冷冷响起,好象很久没有听他说话了,乍一开口,我倒被吓了一跳。
“恩?不用,是我应该的!”我下意识的回答。
“哦,那么,公主想要什么?对你好一点么?”斯拓雅的声音里有些异样,但是仍然带着讽刺和不屑。
我皱了下眉,这个人真是:“阁下不是人么?”
“什么?!”斯拓雅声音有些高。
我立刻道:“没什么意思,别误会,我只是说,只要是人,我都会在那个时候予以帮助,这不是我要什么回报作为前提的,你不必在意!”更况且,我看他也不是个会知恩图报的人。
“哼,那公主可真是难得的好人咯?恨不得我死也会救我,真了不得!”斯拓雅语调讽刺入骨,毫不客气。
我冷笑了下,突然有些生气,脱口道:“阁下不懂得爱人么?古有云,仁者爱人,也是,你连仁是什么也不懂,如何懂爱人?我是挺恨你,不过,我不会落井下石,你不用担心我会害你!”
说出口,我就有些担心,以他这样暴虐的个性,是不是又要对我施虐了?我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也许,我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心里,反正我已经被发现了,逃不了,既然撕破脸,我何必忍受他的嘲讽?
奇怪的是,斯拓雅居然没有发火,只是在沉默了一下后,依然用一种讽刺不屑的口吻道:“害我?你有这本事么?我倒很想看看,卓骁和殷楚雷那么重视的你,到底有什么能耐?呵呵,我等着!”
最后的语调带着一贯的调侃轻蔑,可是,也许是我的错觉,那笑里,还有大漠萧瑟的苍凉。
我抬头正视他,试图从他的脸上寻找答案,可是他却闭了眼,我第一次在这个如同恶魔的脸上看到一丝疲倦,他靠着椅背,再不出声,雪玉苍白的脸,泛着淡青,暗沉晦涩。
门吱呀一声开了,阿诺托着药碗走进来,将它递给我:“姑娘给他服药吧,还有个药丸,你自己一会吃了就好!”
我有些不情愿,在我和斯拓雅如此交谈过后我希望远离斯拓雅,我没去接药碗,有些犹豫。
阿诺却依然一笑,带着一抹神秘:“姑娘,你得让他吃下药去,我看不见,无法做这事的!”
我一愣,看向那双水雾荧荧的眼,哪里看得出一丝一毫的盲目?可是,她没有焦距的眼又告诉我她确实看不到东西,怪不得,她总是侧着头,用耳朵而不是用眼在和我们打交道。
可是,她又如此自在,行动如同行云流水,洞悉身边仿佛了如指掌,这个连明眼人都做不到的,她一个盲女,如何做到的?
“有时侯,看得到却未必做得到,做得到,也未必要看得到!你说呢,远来的姐姐?”阿诺说话如同她的人,带着一点点神秘,似说非说,却让我好不尴尬,这看不到的,比看到的人还要直接,真不知如何做到的。
“呵呵,姐姐晚上陪我看月亮去好么?”阿诺没有继续同一个话题,反而又道,她没有焦距的眼却牢牢盯住了我,美丽的大眼仿佛有着不容拒绝的恳切,我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呵呵,好,说好了!”阿诺总让我忘记她看不到,我没有说,她还是知道我答应了,带上她这个年纪应有的调皮,笑着将药碗交给我,扭身又出去了。
我默默侍侯那个沉默的斯拓雅喝药,他倒还配合,当药效上来时,阿诺再次准时出现让我扶着斯拓雅到了间卧室,让他躺下,那头叫猊猡的狼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就在他身边卧下了,我就被她带出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