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铤只顿了一下,便继续启唇。既然她不回答没有发问者的问题,那么他就来当这个发问者。而实际上,他心里有无数的问题想问。“为什么突然离开澳洲?”
“……”迟小雨眼里聚齐一阵惊惧,他问她的不是“为什么突然离开北京”!迟小雨藏在桌下的手又加重了力道。他怎么会知道的,难道是付白告诉他的?不会,以她对付白的了解,他不可能说。
迟小雨游移地偏了头,一只手拿起桌上的酒杯,借轻抿红酒掩饰自己有些许慌乱的神色。
“怎么不说话?”江铤知道,即便迟小雨改变的再多,却还是那个他难以忘记的她。纵然她今天表现多么淡定自持,却还是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迟小雨放下酒杯,微闭了闭眼。也好,话总是要说的,她这次肯回来不是已经做好了面对的准备吗?虽然不是她预计的见面时机,但那又怎样呢?
这三年她不敢让自己空闲下来,因为一旦神情放松,回忆便会像潮水一样涌入她的脑海,侵占她的身体,而这些回忆里,无一不充满了江铤的身影。
她也无数次幻想过如今天一般的重逢场景,是的,她幻想过,幻想过重逢。因为他们之间有割舍不掉的联系,这联系就时时萦绕在迟小雨身旁,让她耗费心力,也倍加珍惜。
轻轻吸一口气,面对吧,迟小雨。她在心里给自己默默打气,缓缓转头对上江铤的眼睛,她要保持了这一份用三年时间历练出来的沉着与成熟。
对上江铤的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迟小雨即刻偏转了眼神,向自己身后方看去。
“他们回来了。”迟小雨淡淡张嘴,转回头继续吃东西,刚才的话题被就此搁置。迟小雨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有些许庆幸吧,庆幸陶千一没有撇下她走掉,庆幸周一航没有强制带她离开。因为刚才面对江铤时,有一刻,她的心又漏跳一拍。
……
吃完饭陶千一坚持要送迟小雨回去,被周一航强制按在了沙发上,刚才在卫生间里就想拖她离开的,被她挣了出来,这会儿就别再添乱了。
江铤开车送迟小雨回家,迟小雨没有拒绝,只略顿了顿,便点头答应了。
车上谁也没什么话,迟小雨更是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车子开到一半,江铤忍不住急停在了一边。
“我们另找个地方好好谈谈吧。”江铤转眼望着副驾驶座上的迟小雨。
“我们有什么好谈的?”迟小雨坐直身体,眼睛睁开望向前方,没有看向江铤。
“没有么?”江铤有些恼,声音低沉的不像话。
“其实我们之间没有误会的不是么?”迟小雨突然把头转向江铤,脸上挂上淡淡的不明缘由的笑意。“真的没有误会,因为当年我见到的都是真实发生的,只是那个真相有点残酷而已,因为它超出你的意料范围,更是超出我的承受范围,所以当时的我逃避了,被付白带走了。”迟小雨顿了顿,抑了抑有点哽咽的嗓子,继续微笑着看向江铤。
江铤点点头,她说得一点也没错,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在迟小雨给他机会解释的时候,哑口无言,因为一切就是那么真实上演了。所有的解释只能被解读成对迟小雨的二度欺骗,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又怎么向迟小雨开口。
“那为什么又要再一次离开澳洲,彻底消失。”
“因为我要开始我全新的生活。”
“那,已经开始了么?”
迟小雨把头转向正前方,无声地点了两下。此时的心,相比在彼岸的时候,突然就安静了。
江铤重新启动车子,绝尘而去。这一次,车内寂静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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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小雨回家时已经晚上了,迟爸迟妈看到迟小雨的瞬间眼泪便滑落两腮,迟妈更是伸手重重打在迟小雨背上,而后又哭成一团。
迟爸先从难以抑制的情绪中抽离出来,要给迟小雨做些好吃的,迟小雨老早想到这些,说是已经吃过了,以后有的是时间,不急一时。
迟妈听出个中话由,赶忙接道:“以后是不是都不走了?”
迟小雨抹了抹眼泪,“过几天还要回去。”
迟妈一听又忍不住涕泪横流,迟小雨赶忙帮她擦擦,“去接个人过来,到时候就真得不走了。”
“谁?”迟爸迟妈异口同声。
“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迟小雨还不知道要怎么跟她们说,但她知道,只要那人来了,他们一定会喜欢上他的。
……
连续在家里呆了两天,迟小雨哪也没去,只到蛋糕店帮着家里忙活。直到第三天和陶千一约好的宿舍几姐妹相聚,还好,地点也在“思唯特”不用离开父母身边。
最近这老两口子患得患失的,只怕迟小雨一出门就又不会来了。
老二老三和陶千一的到来,让这个小店又热闹了一下,陶千一没有告诉老二老三关于迟小雨离开过的事情,大家纯粹当做几年不见的老同学,互相调侃也互揭伤疤。
老二老三家都不在当地,隔天就是母校校庆,两人都打算晚上不走了,留在迟小雨家里直到校庆结束为止,迟小雨求之不得,而陶千一则一步跨到了迟小雨床前,扯开薄被钻了进去,今晚,她也不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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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校庆,便是把从学校走出去的知名人士在重新聚拢回来,为学校涨涨人气,增增光彩。于迟小雨,陶千一这一群无名小卒而言,只是一个可以更全地召集同班同学开一场相对大规模同学会的借口而已。
回到学校走了个形式,原来的班长便召集大家去到他一早订好的酒店。在那里,他们可以尽情开怀。
包厢里一众几年没见的老同学把酒言欢,不胜高兴。
几杯酒下肚,众人情绪越发高涨,班长提议,每人站起来讲一个大学时代不为人知的秘密,不得异议。
第一个就从迟小雨开始。
迟小雨淡淡笑了笑,她想她大学里最大的秘密大概就是毕业的时候想要把自己献给唐策,结果却莫名其妙地给了别人吧。而那人是谁?迟小雨微微摇了摇头,她不知道,现在也不需要知道了。
起身随意讲了个小小糗事,她们当年在寝室干得造孽事可多了,随意拿出一个就够大家笑上半天的了。如今的迟小雨懂得如何既无伤大雅,又调动气氛。
接下来按着顺时针方向依次轮下去。
轮到迟小雨正对面的一位,正是当年另迟小雨不敢正视的唐策。
唐策缓缓站了起来,微笑着扫了一眼桌上的人,最后目光定格在迟小雨身上,而后嘴里淡淡开口道:“我大学时代,暗恋一个人。”唐策说话时,眼神胶着着迟小雨,说完了才转而看向班长处,交差一样地说道:“可以了吧。”说着就要坐下。
“不可以。”
“不行。”
“必须说出来是谁。”
“是咱们系的么?”
“……”
所有人开始起哄,唐策曾经也是校草级的人物,身背后围绕着的小姑娘那也是数不胜数的,却从来没见过真正有哪一个人出入其左右了。当时大家还在猜,这小子不是眼高,就是弯刀。
这会儿爆出原来暗恋不是吊丝的专利,大家争相要求其爆出名号。
尤其是迟小雨同寝的这仨人,曾经的她们为了迟小雨表白计划不辞辛劳,却只能徒劳,所以这会儿她们更是好奇。
老二老三简直要把碗敲碎了,唐策只好挥挥手示意大家不要闹了,说就说。
“其实我当年挺喜欢迟小雨的,只是没说出口而已。”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齐齐聚向迟小雨。
迟小雨内心也有一瞬的惊诧,但面上依然是淡淡的微笑。
那些属于青春的悸动,早已随时光而流逝,现在听起来,只是单纯而美好的故事,却不会成为左右她的主旋律。
内心稍有的起伏,只是对那份曾经的美好的祭奠而已。
众人起哄让迟小雨谈感想。迟小雨却只是笑笑。现在的她已经成长到会把自己用淡然的表情伪装起来的人。
或许这个功力她练得还不到家,也会在某些人面前无所遁形。
只是,于现在的唐策而言,他早已不再是那个能揭开她这薄薄一层面纱的人。
唐策见众人围攻迟小雨,赶忙替她解围,说是自己早就订婚,马上就结婚了。
迟小雨也没多说什么,满了酒杯与唐策轻轻碰触,送上真挚祝福。
唐策静静看着迟小雨,眼里聚拢笑意,“你比以前勇敢多了。”说着仰首干掉杯里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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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时花拓提前联系了ua广告公司派来的负责人cheryl已确认最后的航班,对方却简单告知已经在北京,会在周一上午十点准时到“康洁公司”。
果然当周一上午cheryl准时出现在了花拓办公室时,花拓震惊的下巴掉在了桌面上。
“老花,几年不见了。”迟小雨笑着伸手在花拓面前摇了摇。
“居然你是cheryl,果然出息了。”花拓着实想不到来人竟会是迟小雨。
“走吧,去会议室谈吧。我先来这就是跟你打个招呼的,你这吃惊表情要是被其他同事看见了,怕是要笑死了。”迟小雨说着先起身往门口走去。
“要叫上江铤么?”
“你们原本的计划呢?”
“前期讨论他不参与。”
“那就不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