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风起云涌深宫中算计（一）
自那日跟顾宁舒出去以后，林黛玉便一直呆在家中，除了新年时候松散松散以外就温习着两位教养嬷嬷所教的东西，直到春末时刻初选的日子到来为止。
林黛玉穿着一身浅蓝色的素面褙子，衣服上面没有绣上任何的纹饰，只在袖边掐上几缕银色的滚边儿算作装饰。她站在顾婉面前，轻轻一笑。
顾婉亲自给她梳妆，将她乌黑的长发挽成一个髻子，上头不加什么华丽的首饰，只用两根翡翠玉簪将发尾簪起来。梳完头后，顾婉又拿出一对翠玉手镯、一对玉石翡翠坠子跟一枚黄玉戒指，一一为林黛玉戴上后，又将几个装着金瓜子跟赤金镯子的荷包放到林黛玉手上，轻言嘱咐道：“这里面都是些小玩意儿，你进去以后无论遇见谁都给上一个，知道么？”
“玉儿知道的，娘亲放心。”林黛玉点点头，将那些个荷包放在自己的袖筒里，才道：“娘亲，玉儿去了。”
“去吧。”顾婉拿出手绢擦了擦林黛玉额头因为紧张而冒出来的汗珠，“我在家里等着你跟你爹爹回来。”
林黛玉福身，对着一大早就跟过来的林谦说道：“今天你要好好看着娘亲进膳，知道么？要是娘亲进得不香，就等我回来告诉我。”
“我知道的了，姐姐放心吧。”林谦点点头。
“走吧。”林如海走过来轻轻拍了拍林黛玉的肩膀。
顾婉和林谦看着林如海跟林黛玉的身影越走越远，直到载着他们的马车消失在街角。
“在宫里凡是自己要小心知道吗？”马车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停了下来，林黛玉在雪鸢的扶持下下了马车，只见林如海已经站到她身边。林如海细细看了自己这个长大的女儿一眼，才说道：“这宫里的水深着呢。若真的有什么事，千万记桩忍’，忍一时保一生。”
“女儿知道的，爹爹请放心。”林黛玉见到有三个小太监走过来，便对这林如海说：“爹爹，女儿去了。爹爹先回去吧。”
林如海没有说话，只对着走来的太监拱一拱手：“劳烦陈公公了。”
“哪里谈得上劳烦，林大人真是客气了，杂家可是受不了咯。”那位陈公公先是对林如海行了一礼，才对林黛玉说道：“林家姑娘，请随奴才走吧。”
林黛玉向林如海福身，才独自跟着陈公公走进宫门。
“陈公公，小女子初次入宫，有些规矩也不大懂。日后还请陈公公多多指点了。”林黛玉摸出一个小荷包塞到陈公公的手里，“这些都是小女子的一点心意，公公拿去喝酒吧。”
“哎呦，真是谢过林家姑娘了。”陈公公掂量了一下荷包，估摸着里面大概有几十颗金瓜子，心里高兴，只觉得这个林姑娘会办事，便压低声音对着林黛玉说：“姑娘记着，今儿为姑娘们验身的是宫里最严厉的嬷嬷，姑娘要早点准备些东西‘孝敬孝敬’她们，不然就算姑娘再年轻貌美，也敌不过她们说的一句话。”
“谢谢公公提点了。”林黛玉微微弯起嘴角，随着陈公公的指示上了马车。
因为这次选秀是皇上下旨全部秀女都必须参加的，因此人数方面也是极多。为了能在一日之内初选完毕，皇贵妃特意辟了一座宫殿专用于初选验身。
林黛玉站在秀女群中，因为打扮穿着皆不是很张扬，但也没引起别人多大的注意。她半低着头，细细观察着在场的秀女。
钱萱、周子怡、尹馨、卢敏然……林黛玉见到了许多从前见过的面孔，自然也见到了贾迎春跟贾探春。
贾迎春今年正值十四，穿着一身葱绿色的上衣跟碧绿色的综裙，戴上一对丁香米珠耳坠，姣好的面容上画着浅浅的腮红，倒是把她那张带点木讷的脸蛋硬生生地显出了几分少女的婉然。本来贾迎春此番装扮倒也不算低调，只可惜一站在贾探春身边，便万事成空了。
贾探春穿着玫瑰红绫撒花裙装，头上簪着碧玉七宝玲珑簪，耳珠上戴着点翠镏金耳坠，眼角用眉笔勾出向上弯的角度，倒是把她那双本就犀利的双眸勾勒得更显威严，但却又不失女子的妩媚。
林黛玉看着贾探春这番张扬，心知她这般作为倒是会叫其他秀女心生嫉妒，难免会成为众矢之的，但林黛玉却没有想要上前劝慰的打算。她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贾探春想要的就是成为人上人，好叫她自己拜托了尴尬的庶出的身份。而贾迎春，估摸着她也只是想要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罢了。
林黛玉叹了口气，始终不明白为何同是庶女，两人的性子却是大不相同。
“请各位姑娘注意，待会儿老奴会使人宣读各位姑娘的名讳，请被点名的姑娘随着宫女进来。现在请各位姑娘排成十列。”还没等林黛玉寻找到顾宁舒，便见一个严肃的老嬷嬷站在宫殿的石阶上说道。
原本还在彼此说话的秀女们立刻安静了下来，个个安分守己地自觉排好。那位嬷嬷看着倒是挺满意的，便继续说：“老奴姓廖，原是伺候皇太后的。如今皇太后已随上皇南行，康皇贵妃见老奴还是有点用的便将老奴留了下来。老奴得蒙皇贵妃所托，负责此次的秀女初选，也希望能够平平安安地过了，不过要是有哪些人心有不轨之意，也休怪老奴不讲情面了！”
“谢廖嬷嬷提点。”一众女孩子齐声道。
廖嬷嬷点点头，示意一旁的小太监宣读。
“……二品兰台寺大夫之女林氏黛玉，五品工部侍郎之女贾氏探春，四品苏州知府之妹宋氏文雅。请几位姑娘随着宫人进去吧。”
林黛玉深深吸了一口气，从队列中走了出来，走在宫女身后，缓缓步进了殿中。
“这个姐姐，”林黛玉偷偷塞了个荷包给领路的宫女，“请问姐姐，里面的嬷嬷性子如何？”
那个宫女见四下无人，另外两位秀女已经跟着别的宫人走了，便将荷包塞进袖子里，笑着说：“里面一共有三位嬷嬷。廖嬷嬷最喜欢讲规矩的，胡嬷嬷则喜欢性子好的，至于雪嬷嬷则是个爱钱的。奴婢看着林秀女这样最能得几位嬷嬷的喜爱，请不必担心。”
林黛玉一听，心里顿时安稳了不少，便对着那个宫女一笑，走了进去。
初选的过程林黛玉大致也听过刘嬷嬷说到，她好不容易忍受完了这番煎熬，又将早已准备的礼送给了三位嬷嬷，才整理好衣裳走出去。
“哼！你这个不知羞耻的东西，以这样的残花败柳之身也想入宫，想富贵想得疯魔了吧！来人，给我拖出去打死！”正当林黛玉想要走到殿外坐辇轿到宫门时，廖嬷嬷却突然从主殿里走了出来，身边有两个健壮的精奇嬷嬷，两人驾着一个身子已经软瘫了秀女急步走出来。精奇嬷嬷松手一甩，把那个秀女甩在地上，廖嬷嬷指着那个秀女就骂道。
“嬷嬷，我真的没有！嬷嬷……”那位秀女哭喊着，想要起身拉住廖嬷嬷的衣裙，却被廖嬷嬷一脚踢开。
“都傻眼了，还不快将这个不洁之人拖出去！”
“是。”围在一旁的小太监连忙上前，七手八脚地将那个秀女拖走，至于她的下场，恐怕也就不言而喻了。
廖嬷嬷此时放话道：“刚刚那位秀女平日不检点，老奴跟几位嬷嬷检查过后已发现她并非处子之身。此等欺瞒皇上的事情，打死也不为过。老奴再说一句，若再让老奴发现有什么欺瞒之事，那么就不要怪老奴心狠手辣了。”
林黛玉心不在焉地走着，心里却想着刚刚那位如花似玉的女孩子全凭嬷嬷一句话便被夺了性命，便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
“林姑娘可是冷着了？”之前领她进来的陈公公倒是还在，见到林黛玉打寒颤的样子，便上前问道。
“没，谢公公关心。”刘黛玉咬着下唇坐上软轿，想了许久才问道：“公公可知刚刚初选时发生的事情？”
陈公公在宫里呆了快十年了，哪里会不知道这宫里的事情，便道：“姑娘是想问适才廖嬷嬷打死一位秀女的事情？”见到林黛玉点点头，陈公公才压低声音继续道：“不怕告诉姑娘，这宫里那个人是简单的呀。那位秀女是苏州知府送来的，皇上最不喜欢的就是那些被送进来的不清不楚的女子，这次又岂能容忍呢？”
林黛玉心里一惊，才发现原来后宫选秀跟前朝有着这么多牵连。她定了下心神，才道：“多谢公公解惑。”
陈公公见快到宫门，便又说道：“我瞧着林姑娘也是个有福之人，奴才也多嘴说一句。这宫里啊所有人的一言一行都有人在看着的，姑娘进了复选，还需万事小心为上。”
软轿停了下来，陈公公对着林黛玉拱手道：“请恕奴才不能远送了，姑娘请吧。”
林黛玉见到自家的车夫跟雪鸥已在外面等候，便点点头：“今日多谢公公指点了。”
她慢慢地向前走着，知道上了马车才醒过神来。
宫里一言一行都有人看着……那么，究竟是谁将这个陈公公送到自己身边来，对自己多加提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