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大礼拜见了太后皇后及几位王妃后,被宫女扶起坐在怡慧旁边。
“一段时日不见,如今都是一家主母了,你家相公对你可好?”太后依旧很慈爱,看着黛玉笑道。
黛玉谢过太后的夸奖道:“谢太后关心,相公对臣妇很好。”
太王妃笑看了黛玉道:“太后,您这个红线可是牵得极好的,看黛玉到了叶家,气色可是极好的。”
太后听了这话高兴道:“哟!你这是夸你们叶家呢还是夸哀家啊?”
“照臣妾说啊,叶家自然是好的,但也是太后这线牵得好啊!”皇后一边笑着奉承道。
众人说笑了一会儿后,就说到了这女子赈灾之事,太后也是兴致勃勃,她如今是母以子贵,身为太后自然要为她儿子帮衬一二了。
不一会儿,宋氏等人也被传进了宫,几人自然拘谨,恭敬的将章程全都说了。
有了太后和皇后的掺和,此时自然是引来京城贵妇们的热情参与了,恨不得多出点银子多捐点东西让太后记住自己才好。自然,这些人中没有初为冯家妇的迎春。
迎春自嫁进冯家后,比起贾府里来,日子不能说是难过的。但是也好不了多少。
冯唐的嫡妻早就过世,如今的继室为人本分,并没有很为难迎春,只是冯唐因为贾家之事不待见这个儿媳。他完全忘记了当初结亲,是他自个同意的,贾赦可没拿着刀子逼他点头。
除去长辈的为难,冯紫英倒也不曾故意为难迎春,只是叮嘱她既然入了冯家门便是冯家人,贾家的事情不要理。回门自然也是免了的。给了迎春下马威的是冯紫英的两个姨娘,黄氏和花氏。黄氏生了两个女儿,而花氏有一个三岁大的儿子。本来,若是贾家不倒,这两人还要忌惮迎春几分的,如今贾府没有,迎春的性子看起来也是个温和的,两人各动起了小九九。成亲到现在,冯紫英仅前头三日歇在迎春房中,其后的几日,不是被黄姨娘请去了,就是花姨娘那里来人说小爷想父亲了。迎春因记挂着贾家之事,倒也无所谓,只是司棋和绣桔看不下眼,劝了几回。
“如今我哪里有心思争风吃醋?等贾家事了,再敲打她们不迟。你们俩去外院刘嬷嬷那打听一二吧。”
等迎春知道了皓玉已经将女眷和宝玉等人安置好后,心里才松了些。对贾家感情再淡薄,也是养育她长大的地方,况且大嫂子、宝玉、惜春等人对她还是好的。
“司棋,老太太等人如今住的地方有了,但是家里肯定是要花银子的,你替我回去看看,带两百两银票回去吧。当初是我的孝心。”
“奶奶,你的随嫁银子也不多啊,若是林家姑娘送的银子,如今哪里挣得开手?”司棋一句话没有说出来:你便是送去两千两,她们不几日也得花完。那就个无底洞!
“只当是我姓了一回贾!好了,去吧,不必多说。”迎春自是知道的,但是一点表示也没有,她是做不出来的。
司棋只得接了银票磨磨蹭蹭的去了贾家。谁知道正碰上宝玉吵着不吃饭,还叫嚷着要麝月等丫头回来不可。
满屋子的人脸色都不好,她们这一天可是过着从前做梦都没过过的日子,不再是高床软枕不说,便是早上起床,也没有丫鬟服侍,吃的不再是从前的山珍海味了,洗衣做饭还要自己动手……这一切切都贾家人俱都难以适应,即便是袭人和平儿,即便是做丫鬟,也没有真正做过什么粗活。如今一切的一切都要自己动手,但是她们大多数人知道贾家如今的境况,倒也能忍受一些时日。只有宝玉在一边哭嚷着,邢氏尤氏等人则心里咒骂林家不止。
司棋见过众人后,便将迎春的银票送上,邢氏见了银票脸上的表情才好看些,立马接了银票道:“迎春是大房的姑娘,这钱自然是贴补大房的。”尤二姐和平儿自然保持着沉默。其他人也懒得和邢氏争。只是宝玉见了司棋后,便拉着司棋说:“二姐姐既然有钱,便请二姐姐买下麝月秋纹鸳鸯等家里面的女孩子吧~她们如今都要被卖掉呢!”
一旁的贾环如今是知道皓玉为什么不夸奖宝玉了,就他这样子,连自己都养不活,还想买来那些丫头来吃闲饭?“宝二哥这话可真是不中听!二姐姐便是有钱,那也是她的私房钱。买了这些丫鬟也要冯家主母同意才是。不然白买了她们送来我们家?我们家如今可养不起那么多小姐似的丫鬟!”
这番话可是说到众人心坎里去了,除了袭人有些不高兴贾环落宝玉的脸外,人人道贾环说得好。她们都知道如今的贾家可是养不起那么些人的~
司棋担心自家父母亲人,也不愿意在贾家的小院子里多呆。说了几句话后便告辞了。没有直接回冯府,而是绕道去了菜市口。
贾家的奴仆丫鬟们都在一边标价等着卖出,当初在贾府里比主子还风光的诸如鸳鸯,想正经主子般体面的赖嬷嬷等,如今是落入尘埃。司棋想着若是自己没有随二姑娘嫁进冯府,如今肯定也是标价等着人来买了。
摸了摸怀中自个私房钱,司棋看了看父母哥哥和叔叔两口子,上前问了价钱,几人加起来也要二十两银子。司棋的私房不足二十两,便将发上的一根珍珠簪子摘了下来。赎买了父母亲人等,一家子抱在一起很是哭了一会。其他贾家主人俱都将祈求的眼神投向司棋,可惜司棋也不过是个丫头,银钱有限,只是抱歉的带着亲人走了。
“司棋啊,我们这一家子以后可怎么办呢?不如我们和你一起去冯将军家,二姑娘如今嫁进了冯府,你是二姑娘身边得力的大丫鬟,我们进去也应该能行的……”
“母亲!你这话好不糊涂!二姑娘才嫁进冯家几天?好了,不是我不近人情,而是二姑娘在府里还没站稳脚跟,府中进人的人都是将军夫人在打理呢。好了,我这加减首饰,你们去当掉,先找个地方落脚吧,一家子有手有脚还怕养不活自己?如今也算是自由身了,父亲母亲,叔叔婶娘,还有哥哥,你们也要自己打算一番才是。我先回去了。”
司棋不等父亲母亲多说,留下几件首饰便匆匆走了。心里却是想着刚刚鸳鸯看过来的眼神,打定主意劝会二姑娘,至少要将鸳鸯买下来啊~只是不待迎春松口,已经有人将鸳鸯在内的二十来名丫鬟买走了。
京中有地位有钱的人家俱都花钱去设棚子施粥施迷施药去了,导致贾家的丫鬟奴仆们少有人问津。就在丫鬟们要被卖入妓坊入乐籍前,才不知道是什么人买走了贾家二十来名水灵灵的丫鬟。后来才知道是北静王府买去的。自然,是宝玉跑去求了北静王的。等他带着一票丫鬟回贾府时,贾政等人刚从大牢里放了出来。
本是心情稍好的贾政,看到宝玉带着这么一大帮子丫鬟们回来,气得差点晕倒!
“不肖子!你哪里来的钱买人啊?祖母病了不见你侍疾,母亲被关大牢,不见你着急,倒是心心念念这些狐媚子!我贾家之败,有一半要归功这个狐媚子!”贾政说完话就让贾琏贾蓉贾蔷等动手,将丫鬟们赶出去。
最后众人一番劝解之下,见鸳鸯等也着实可怜,而家里无一个丫鬟婆子,随即留了十人,有鸳鸯,有麝月,秋纹,有翠摩、玉[等。当下几个丫感激涕零不提,过了不到半日,十人里有九人心里后悔了,因为她们如今做“丫鬟”可是名副其实的丫鬟了,洗衣做饭打扫缝补样样都得动手。只是心里有怨也没有办法,木已成舟,她们只得老老实实的做事了。
过了两日,贾政看了看贾母,便带着贾琏、贾环等人一起去林家拜谢援手之恩。
林海对贾政的态度如从前一抹一眼,并无分毫改变,倒是让贾政这假道学清高之人心里舒坦不少。
“这此贾府安置之事,多谢如海兄帮忙了。墙倒众人推,我贾家到了今时今日,也不过两三家伸出援手……”
林海摇摇手道:“舅兄也别道谢,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不过舅兄可想到贾家落到今时今日之境的原因没有?”
贾政叹口气道:“家兄淫奢,贱内不贤,家人奴仆也个个都是白眼狼。”
林海看贾政如此说,而贾琏等人都一脸“我也是这样认为的”的表情,叹道:“我曾经和琏二侄子说过的一番话,不知道琏二侄是否还记得?贾家之败绝不是表面上的那三个原因简单啊!若单单是那三个原因,贾家风光至少还会维持几年也不一定。当年皇位之争,贾府就卷入其中。第二,这么多年来,在京中故旧遍地。和北静王府等四异姓王府交好,这不是烦忌讳么?再说了,贾家当初出了一贵妃,省亲之时何等风光?但是满府之人就没有一人想到皇帝让后妃省亲的目的么?便是皇帝出行的行宫,也比不上大观园的瑰丽,你们说贾府如何不被皇帝记在心上?”
贾政等人听林海一讲,脸色一青一白的,除了贾政心里不太舒服外,贾琏等小辈倒是将原先怨恨贾赦王氏的心淡了不少。
“再说家族传承,便是看下一代。可惜满京城里谁个不知道贾家的名声?提起来都是摇头,生了个衔玉而生的公子哥儿,老大了还在内宅里和姐妹们厮混……如此后继无人,舅兄难道看不到这身后的危机?”
林海一席话说得贾政面红耳赤。
林海也不管贾政的难堪,看了几眼贾琏贾琮贾环贾兰四人几眼径直道:“贾府未来如何,靠得不是老祖宗,也不是深宅的女人们,而是你们啊!”
贾政再难堪也只得听着,他实在没有想到林海如此落他脸面,在小辈面前这般直言不留情面,心里不由又羞又愧又气。又说了两句话后,便起身告辞。
林海知道贾政这人清高爱面子,今日以后,他怕是再也不会上林家门了,也不会允许贾家人上林家门了。
皓玉送贾政等人出了门,临出门时,将那三进小院和通州一处有二十顷田地的小庄子的地契一并给了贾琏。皓玉目送着贾家一行人的离开,他知道自此之后,贾府和林府便什么都不剩下了。
过了几日,皓玉去了叶府,将这件事情说给了黛玉听,黛玉也唏嘘半响无言。
即便后来贾母过世,黛玉虽然也去祭拜了一番,却也没有久留,因为贾母头七未过,大房的贾琏带着儿子和尤二姐平儿等搬离了小院。整个祭礼上只闻得邢氏似咒骂的哭泣声。宝钗满身有一股沧桑的沉静,大夫诊断出她已经有了身孕两月余。而李纨惜春等,都比从前有了些改变。倒是赵姨娘,改变最大。贾母过世的半个月前,贾政将赵姨娘扶正了,倒是园了她那正房奶奶的梦了。
至于宝玉的情形,是皓玉后来告诉黛玉的。也许是贾政天天逼着宝玉进学读书,宝玉身上原先的那些“灵气”俱都没有了,成了整日里只知道读书听训的乖孩子了。
其后贾家的消息也断断续续的传来,什么众人为了钱财争吵啊,什么为了柴木油盐争吵的等等,黛玉都是一笑置之。年尾时,叶承泽带着黛玉上了西山踏雪寻梅,回城之时,见到了一挺着大肚子的女子在冒雪送买绣品,恍然间似乎是薛宝钗。黛玉对着叶承泽说了几句话,便让后面车厢里的雪雁过去请了宝钗上马车送了她一程,放下宝钗时,雪雁按着黛玉的吩咐将一袋约有六七十两的碎银给了宝钗。再过了一些时日,黛玉便听说了贾家的宝玉出家做了流浪僧,扔下了即将临盆的妻子和快要出世的孩子……
“这些事情,听听也就罢了,何必多想?免得伤神。”叶承泽看站在窗前的黛玉不快道。话没说完,已经将漫天雪花关在了屋外,将妻子拥到了炕上。
“明年我们去边城过年,那里的冬天可是另一番景象,不说风雪更凛冽些,就是天晴时的天空,也比这京城里的天更蓝更高……”
黛玉笑听着,倒也生了几分盼望来。如此岁月静好,也是一种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