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里的最后一天,康寿郡主带着二子许安夫妇和兰蕊的母亲郭氏一同到了京城。黛玉事先并没有收到信说此事,因次她和兰蕊两人很是欣喜了一番。
待许安亲送郭氏到了林府,顾松、顾柏兄弟两早就迎上去。
黛玉见兰蕊一家人诉说着别情,便上前对许安道:“许二哥安好,多年不见,二哥越发有气派了。”
许安听了哈哈一笑道:“妹妹还真会说话。好啦,不和你细说了,林伯父可在家里?我去给伯父请安后便告辞了,今日个刚到京里,等事情都清了,我在上府上给伯父请安。”
黛玉摇摇头道:“不凑巧,今日恰是父亲入宫讲学的日子,二哥只有改日再来了。”
许安做出遗憾状,说道:“母亲很想你,你明儿便去王府见见母亲吧!”
黛玉笑道:“这还用二哥说?我明儿自当去给义母请安的。”
许安点点头,对黛玉等人告辞后,便去了。
郭氏拉着黛玉上下看了看,笑道:“果然是大姑娘了!婶娘这次来京,除了兰蕊的事情,其实也有因为你的事情。周姑娘出嫁,你和兰蕊都要好好看着。”
黛玉自然如兰蕊般做出羞涩神情,和郭氏说过别后种种,最后说道黛玉的嫁妆单子,黛玉便说:“这事儿,还真是多亏婶娘和义母费心了。”便让雪雁去唤来许嬷嬷,此事乃是许嬷嬷总理的。
许嬷嬷来了京城后,在黛玉跟前已经比不得安嬷嬷,心里先是委屈了段时间,后来黛玉便和她说了缘由:她儿女皆已承家,儿子在府里当差多年,就是孙子孙女也有了,断没有让她远离家人随着黛玉出门的道理的。再说,黛玉出嫁后,这府里肯定有几年是没有正经女主子管家的,让吴姨娘出面更是不行,而她便是黛玉留下来配合宋嬷嬷管家的。听了黛玉此话后,许嬷嬷想起自己一家里,有想着自己以后和宋嬷嬷一起管家,自己也是受到黛玉看重的。便抛开不满,全心全意为黛玉的嫁妆单子忙碌了。
许嬷嬷满心觉得这嫁妆单子已经是尽善尽美了,这和当年贾敏出嫁的嫁妆相比都不薄了,且还都是依照康寿郡主的意愿多了些珠宝上去。
郭氏细细看过单子,只见上面列着金银玉器、头面首饰按照不同宝石材质的各三大盒,各色绸缎宫纱布料共六百匹,春夏秋冬四季衣物各二十四套,太后赏赐的青缎绣八团白狐皮袄一件、青石缎四团夔龙银鼠皮褂一件,皇后赏赐的青缎灰鼠皮褂二件。其后的是古董字画书册及玉器屏风等十二箱,黄花梨木家具等……
郭氏细细看了一番,对比了林家的身家地位,也觉得此嫁妆不薄了。便笑道:“许嬷嬷是尽了心的,只是这单子上怎么不见陪嫁的田庄别院呢?”
许嬷嬷道:“老爷当日在京里并未置办几处田产别院,若是陪嫁江南的田庄院子,太远了也不便管理,老爷便说这田庄别院暂不列上了。”
郭氏这才点点头道:“如今就全了,单子既然列好了,明日里过去王府便带给郡主过目一下,还有这头面首饰和四季衣料等,也不急着备,免得到了假期,都不是时兴的款式,可不好了。”
黛玉和许嬷嬷自是应了的。
至未时末林海和皓玉前后回府,便已经知道康寿郡主和郭氏来了京城。林海自是依礼见了郭氏,说了两句顾松之事和感谢她为了黛玉嫁妆之事操心云云就去了,皓玉是小辈,自是和郭氏等说了好一会儿话。
黛玉送郭氏母女回了客居的院子,便去了林海的院里,正房外间的屋里灯依旧亮着,黛玉对门外的婆子摇摇手便进去了。
林海正拿着本书在灯上看着,神情很是柔和。
“父亲。”黛玉走向前放下一碗参汤。
林海愣了下,放下书,看见面前的参汤道:“怎么是你端过来的?吴氏呢?”
黛玉笑道:“我就不能为父亲亲手端过来么?我让吴姨娘先回她自个屋里去了。我想和父亲
说说话。这段时日里,我天天忙着,和父亲说话的功夫也少了。”
“父亲、姐姐说话怎么能撇开我呢?”原来是皓玉来了。
林海看着不约而同前来的姐弟,笑道:“哎,我先喝参汤,你们说,父亲我听着呢。”
黛玉和皓玉对看了一眼,黛玉道:“父亲,我今日看了嫁妆单子,实在是太过了,便是宫里的公主出嫁,也差不多就是那么多嫁妆了。再说了,那单子还要给贾府的人过目,财帛动人心,不知道贾家人看了后,心里又会有什么谋算呢?”
皓玉接过话过:“为姐姐准备多少嫁妆是我林家的大事,姐,你也别嫌多了,单子上再多也是死物,银子才是正经的。我和父亲已经商量好了,陪嫁银子十万两。”皓玉说得不甚在意。
黛玉听了一惊,这可是巨额财富了,“您这是做什么?父亲!”
林海放下碗,接过黛玉递上来的手绢擦过嘴唇后方道:“别觉得多,你嫁出去后是叶家人,多有些钱财在身边,底气也足些。再说嫁后你很能在叶家要操持家务,自己有钱总好办事些。别多想了,至于田庄我也给你置办了三处,还有西郊的一所别院,还有昌平的一所别院。”
黛玉听林海如此说,只得同意了。
“贾家你不用担心,等周姑娘出嫁后,你给老太太看看单子也无妨,她们就算有什么谋算她思,也翻不起什么波折来。”
皓玉想起白日从高进那里听来的消息,笑容加深,“姐姐放心吧,不用担心贾家,呵呵~”
黛玉看皓玉的笑容,拧了他的脸一下:“还卖关子呢?到底什么事情?”便是林海也好奇的看着皓玉。
“边城过来的消息,王子腾在回京的路上去了。”皓玉见父亲和姐姐如此问,只得说了。
林海手一顿,点点头道:“贾家确实起不了什么波折了……皓玉,明年你便要参加童子试,且不可将心思全放在这细枝末节之上了……”
黛玉见父子两人又转移话题的嫌疑,却也得罢了,嫁妆单子便这样定下来了。王子腾之死,最受波及的自然是王家的姑奶奶们了。王夫人肯定会要将薛家牢牢把持在手的,至于贾府,她一向是将王熙凤当枪使。至于王熙凤知不知道,黛玉想着以凤姐的精明,怎么可能猜不到王夫人的深意,怎么可能不知道王夫人是何样的人?可惜,凤姐太过要强,处处争着表面的风光权势,已经陷入泥沼而不自拔了……
第二日,黛玉早早起了,梳洗完毕,和郭氏、兰蕊再内院用过早饭后,便一起去了济王府。
康寿郡主见了黛玉自是很高兴,细看了黛玉的嫁妆单子后,也觉得很满意,心里却细思着自己再给黛玉添点东西。不过眼前却是怡慧的出嫁日子,带着黛玉等去看看怡慧的嫁妆,受点启发也不一定。
太王妃的院子里摆满了箱笼,丫鬟们都是忙忙碌碌的。而怡慧正在院子里试着自己的嫁衣。
黛玉等进了屋内,便见到一身大红吉服的怡慧,凤光霞帔下的脸孔带着羞涩的粉红,见郡主、黛玉、郭氏及兰蕊,那粉红变成了深红,毫不掩丽色。
“好孩子,五日后,穿上这身嫁衣去灵前别你的父母再出门吧!”郡主想起逝去的妹妹,便有些伤感。
怡慧自然颔首应了,对这位姨妈,她还是很亲近的。
“你们姐妹几个说说话,我和顾夫人去外间看看那些嫁妆箱笼。”郡主知道嫁后几个女孩子怕是难得见面了,就留下她们说话,自己和郭氏去了外间。
怡慧的嫁妆虽然精致,却不及黛玉的贵重,不过六十八抬。“怡慧这孩子受家族所累,如今母亲也怕嫁妆太重惹来猜疑和闲话。”郡主和郭氏细细看过来,感叹说道。此时正是周家倾倒之时,若周家孤女大肆招摇出嫁,还是会引来闲话的。
郭氏已经听儿子提及过周家之事的,毕竟稍后宁敏和兰蕊是要议婚的。“也是也没得办法之事。幸好怡慧姑娘嫁的不是长子,这样一来,嫁妆越不过长媳,妯娌之间相处也好说一些。”郭氏却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暗地里太王妃肯定给了不少的陪嫁银子的。
郡主心里怜惜怡慧,晚间找太王妃说话时,塞给太王妃二万两银票做添妆。太王妃知道外孙许安生财有道后,便接过了银票。她虽然疼惜怡慧,但是这陪嫁银子多给了,济王妃面上不说什么,怕是心里要嘀咕的,毕竟下面还有正经的孙女呢。
怡慧自是很紧张,拉着黛玉和兰蕊说了很久的话。她知道兰蕊以后是自个嫂子,黛玉更是自个好友,便将心里的忐忑不安和莫名的喜悦一股脑都说了,黛玉等自是听她说,以后即便同在京城,也难常见面了。
随后的几日,黛玉日日都来往于林府和王府间。到了第五日,便是王府宴客的正日子。女方这边因为是嫁女,所以喜宴比男方早一日。黛玉便亲眼看到了古时女子出嫁的场面,看怡慧拜别了即将流放的爷爷等周家人归来,看着新郎官家里来催妆的嬷嬷,看着怡慧身着喜袍拜别太王妃等人,看着她哭着被喜娘背上花轿,看着轿子在锣鼓声中远去,黛玉顿时有一种失落,嫁人了,这个女子便不单是一个女子了,怡慧的姓氏前面永远的冠上了夫家的姓!
吃过喜宴回家,黛玉便恹恹回房躺下了。却不知道男客那里上演了好戏。王府毕竟不是正经娘家,所以亲戚朋友请的不多,却也有人家不请自来的。比方说薛蟠。他自见了宁敏后,日日吃药后神思迷幻时,想象的却是宁敏和他欢好的场面,瞬间将薛姨妈和宝钗嘱咐他要娶顾家姑娘的事情抛去脑后,见王府里宁敏嫁妹,便乘着热闹之际上了门。
众人里虽也有纨绔子弟好吃酒玩闹的,但却都不及薛蟠这样呆蠢的,最终,叶承泽黑着脸将薛蟠踢出了王府大门。
而贾府里,因王子腾的去世,王夫人和凤姐难过了好几日。王夫人请示过贾母,便带着宝玉、探春、宝钗等去了庙里给王子腾烧祭。却不想宝玉在庙里拜过闲逛后,见到了庙侧门外憔悴而柔弱的秀姐。
秀姐自逃回京城后,住进了一家小客栈,可是她这样单身的女子最受人轻视,不说富贵权势,便是小二都是看不起她,以为她是自妓寮里的□□或是大户人家逃出来的小妾。秀姐身上钱财并不多,不多时日,便有些山穷水尽之势。她这些时日里,已经知道进去王府的小丫鬟,都是身家清白的。正想要回叶府去认个错依旧做丫鬟时,却听得几个吃酒的客人说到贾府的富贵和男子们的荒唐事,便心动了。她知道林姑娘的外祖家便是这贾府,听说是顶顶富贵的,即便是诸多王府都及不上。留心了几日,知道贾府众人常去寺庙烧香吃斋,便连接几日去了寺庙外碰运气,这一日却真个碰到了宝玉。
宝玉自是个怜香惜玉的种,最见不得美貌姑娘如此愁苦,说了两句话后,便说:“姐姐莫急,便是那富家公子追来了也不怕,哪有硬逼人做妾的道理?我碰上了姐姐这事,自是管定了。”
宝玉唤过茗烟,茗烟苦着脸道:“二爷,太太在庙里呢。”且这姑娘不知道说的是真是假,怎么能贸然帮忙呢?
宝玉虽然也怕王夫人知晓,但是见秀姐落泪无助的样子,想起送他们来庙里的贾琏,便笑道:“有法子了,你去请琏二哥来。”
最终,贾琏答应了宝玉,将秀姐带去了安置尤二姐的院子,对尤二姐的说辞是给她的伺候丫鬟。尤二姐自是高兴的收下了,她家里母女三人,却只得两个小丫鬟伺候,每每被母亲抱怨。如今见贾琏松丫鬟过来,心里更是高兴,觉得跟着贾琏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