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心小心翼翼地抱着朱见济,轻轻哼着歌谣,在偏殿里来回踱着步。这小娃儿方才明明吃饱了睡着了,可是朱祁钰一将他交到她手中,还不到一炷香的工夫,他便复又醒了过来,一直扁着嘴咿咿呀呀的哭闹着,既不肯吃奶,也不要乳娘抱,仿佛会认人似的,非要殷心抱着走来走去,哼歌哄着,才肯消停一会儿。好在殷心耐性足,比这小娃儿更难缠十倍的病人也见过,眼见着这小娃儿如此可爱,也就乐得抱着哄着。
“心姐姐,这小娃儿醒了?!”不一会儿,却见殊颜推门进来,见殷心正在哄着朱见济,便一脸新奇地笑,凑过来便伸出手:“来,让我抱抱他试试。”
殷心冷眼看着她,久久没说话,也没有任何要将孩子给她的动作。殷心向来是个温和的人,可是温和的人往往有着犀利透彻的眼神,那种眼神平日里并不轻易显现,可是此刻,她的眼中却如此分明地闪烁着这种光芒。
殊颜那伸出的手僵硬地停留在半空中,因她的冷眼以对,显得有几分尴尬。“心姐姐,你怎么了?!怎么这样看着我?”她不太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只觉得殷心的表现太过于奇怪,一时之间,就连脸上的笑容也有些扭曲了。
“师父,你的幻术纵然是炉火纯青,足可以假乱真,可是,却还骗不过我的眼。”殷心抱着朱见济,接连退后了好几步。站在两丈开外之处,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殊颜”,脸上毫无惧色。她跟随寒霜渐学艺的时日最久,对寒霜渐的本事也最为知根知底。医者往往心细如丝,自然能注意到平日被众人都忽略的微小细节。方才,寒霜渐扮作殊颜的模样,一进门,她便觉察出了不对劲,心里立刻有了警觉,再留意“殊颜”的言行,心里便更加笃定了。“我早知你是不会放过这个小娃儿的!”
以自己师父那性子,既然能以计谋使得素衣与风湛雨决裂,留在朱祁钰的身边,如今,又怎么可能放任风湛雨的骨肉留在这皇宫内苑中,任凭其惑乱素衣的心?她早知道师父会寻觅时机来带走这个小娃儿的,却没想到,师父消息如此灵通,杭贵妃产子的消息尚在内廷传播,他便已经不知不觉地潜进宫来,打算要将孩子带走了。
寒霜渐知道自己的幻术已经被识破,随即便褪了幻术,索性显出本尊。
他不着痕迹的往前逼近了几步,想要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神态看来斯文淡定,泰然温文中蕴藏着浑身的书卷气儿,带着几分欺骗世人的味道。“殷心,为师也是为了素衣好,长痛不如短痛,这个孩子留在她身边,始终是个祸害,倒不如交给为师!”要成大事,未雨绸缪必不可少。这个孩子虽然将得到了朱祁钰的承认,但毕竟不是朱祁钰的骨血,他日长大成人,必然位高权重,成为祸害是迟早的事,倒不如早些除了去,以绝后患。
“师父,你是不是为了素衣好,殷心自然知道。我不管您与凤莫归之间有怎样的恩怨纠葛,但是,切不可把上一辈的恩怨强加于下一辈身上!如今,风湛雨已死,你的目的也达到了,何必要赶尽杀绝?”就在他往前进逼的同时,殷心又不动声色地旁侧退了几步,让彼此的距离始终保持在两丈左右。祸害么?在师父的眼中,只要是与他的谋算相悖之人,便全都是祸害罢!而祸害的下场便是早日除去!“这个孩子是素衣的,理当留在她身边,谁也抢他不走!”她悄悄垂头看了一眼朱见济,只见那个娃儿睁着眼,好奇地看着她,似乎完全不知自己面对的是怎样的危险,这倒让她心里不免一叹。如今,她可要想办法为素衣保住这孩子才是,说什么也不能任他落入师父的手中!
寒霜渐眸中厉芒乍闪,薄唇有些不悦地抿成了直线,冷冷睨视着殷心,似乎是不打算再继续纠缠下去,可言语仍旧是轻描淡写:“殷心,你真的要逼为师亲自动手么!?”
殷心悄悄估量了一番,要是她与师父动起手来,以她的修为,是决计抵挡不住的,而且,她怀里抱着朱见济,还得要时时兼顾这个小娃儿的安危,当然就更处劣势。“师父要动手便就动手吧,殷心是个什么样的人,您应该很清楚。”如今,硬来显然是极不明智的,只能依靠言语尽量地拖拖延时间,希望可以想到对恃的良策。心里有一股焦灼不自觉地燎了上来,可她却能做到面色平静如水,丝毫没显露出一丝破绽来。她展眉盈盈一笑,显得不甚在意,眸光流转间,明亮得透出难以捉摸的妖异:“我向来没甚见识,又拙劣难驯,向来不懂什么天下兴亡的大道理,我只知道,素衣为这天下牺牲的已经太多,师父若真的要带走这个孩子,便是铁了心想要逼死她!”
没错,素衣倘若没了这个孩子,便是断了与风湛雨的一切联系,风湛雨的死本就已经令她伤心欲绝了,倘若再失去孩子,她不敢想象,这对于素衣会是一个多么沉重的打击。毕竟,一个人倘若连自己的骨肉也无法捍卫,即便捍卫了天下,又能怎样呢?
那种潜藏在心底深处的悲戚,是任何人、任何事或者任何情,也无法修复填补的空洞,终其一生,永远肆虐着身体和魂魄!
素衣是个多么倔强烈性的人,她自是有数。即便届时,素衣能撑得过去,必然也是同行尸走肉一般了无生气了罢?
“素衣不会的。”寒霜渐的脸色越发地沉郁凝重起来。殷心所说的这一切,他早就想到了,不过,他却心口不一地兀自强辩。“为师很了解她,即便这个孩子不幸夭折,她也不会像你说的那般有自尽轻生的念头。她能挺得过来。”没错,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若是素衣生无可恋,那么,一切也不过仅仅是换个形式,还是继续往他所希望的方向发展下去。所以,无论如何,他今日非要将那个孩子抢到手不可!
殷心冷笑一声,不曾沾染胭脂的唇却显出殷红的色泽,缓缓地吐出了声音,带点不可置信的轻蔑:“素衣如今日日在痛苦中挣扎,您却还要执意在伤口上撒盐?!师父,您真狠!”为今,她唯一能做的便是赌一赌,赌师父对于素衣的情意到底有几分。毕竟,素衣从小到大,一直最听师父的话,也最得师父的疼爱,若是师父念及哪怕一点情意,都应该会心软吧?!
“为师也是迫不得已的。”寒霜渐的眉蹙了起来,渐渐变了神色。似乎是自己也有些难以承受,他撇开眼,不着痕迹地逃避着那可能酿成的事实,声声提醒着自己稍不留神便可能造成的严重后果。“这个孩子留在素衣身边,只会让她更加难以忘怀与风湛雨相关的一切,让居心叵测之徒有机可趁!”
那个孩子是风湛雨的,那么,必然也与凤莫归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难保她不会借着那个孩子施行什么阴谋,坏了他这么多年的计划——不,或许,她的目的本就在此!让自己的爱徒引诱素衣,然后企图把一切都破坏殆尽。这个女人,实在是太诡计多端了,他不可不防!如今,最好的办法便是斩草除根,连一丝丝的孽因也不留下!
“师父纵然是了解素衣的,毕竟这么多年来,您一直都是有目的在教导着她,让她完全往您所引导的方向前行,不是么?”殷心的眼睑轻轻地一跳,眼底压抑着静静的讥讽,不声不响地浮上来,几缕散发落在额前,划下极淡的阴影,更衬她那温婉的容颜淡然似水,冰雪一般剔透。每一个字出了口,都变成无形的刀刃,一冽冽飞向寒霜渐,极慢极慢,却是避无可避。“所以,您才能步步为营,一直掌控着大局,可是,你什么都能估算,却不能估算人的情意,风湛雨不就是你谋算中失策的一步棋么?”她似乎是故意的,故意用这些言语激怒寒霜渐。她太了解自己师父了,只有在他气急失去理智之时,她才有可能带着朱见济全身而退,否则,她便只能继续拖延时间,绝不会有逃逸的机会。
寒霜渐眯起了眼,眸中一片风暴,悄悄酝酿出了杀意。“你究竟知道多少事?!”他一边在心里估量着她可能知道的事,一边把所有的压抑均化为了冷笑,咽在心底。殷心素来是向着凤羽绯的,一直以来,她都知道凤羽绯所藏匿的地方,可是却从不曾告诉他。这个女子总有那么几分像凤莫归,聪明却不显露,让人猜不透。若非因为她是自己的嫡传弟子,他会错以为,她是凤莫归的徒弟。“是你那好姑姑告诉你的么?!”除了凤羽绯,不用再做第二人想了罢,就连上一次,殷心与殊颜趁着清远骗他离开京师之际偷偷给了素衣剧毒伤眼的药,也必然是因为听信了她的教唆,才会这么做的。
殷心微微垂下眼,披散而下的发梢几乎垂及脚踝,就像披着一匹闪闪生光的上好缎子,愈发衬得她的眼眸明亮如星。“殷心没兴趣知道那些陈年旧事,也不想掺合什么计策谋算。”是的,不说,并不代表她不知道,她只是不想掺合这些纷杂繁芜的恩怨罢了。“倘若师父还念及那么一点点师徒情意,便该放过素衣和这个孩子,莫要逼她踏上死路!”
“你是铁了心要与为师作对么?!”他直直看着她,眼神像是看着一个不相关的路人,明明是三伏天气,可他淡然的语调,冷得像是腊月寒风。
“师父如果要这么说——”殷心还是那副平静安恬如水的模样,未曾勾勒的纤细眉端黑而精致,斜斜飞起,像是鸟的尾翼一般,带着淡淡的傲气,字里行间语气坚决如铁:“那么,请恕殷心不孝!”
“好!既然如此,你就莫怪为师不念师徒情分!”
眼见着寒霜渐变了脸色,眼露杀机,殷心不由心惊肉跳,遍体生凉,可脸上仍旧维持着满不在乎的笑容,带着一丝丝风凉味,继续拓展着话题拖延着时间:“师父既然可以为了刺杀朱见f,能够一剑刺伤四儿,今日即便是失手将殷心打成重伤,也在殷心的意料之中!”她不着痕迹的瞄了瞄偏殿的门和窗,寻思着从什么路线逃逸更有胜算。
“殷心,你——”那一刻,寒霜渐的面色倏地变为煞白,眼睛黑洞洞地望着身前的她,像两口黝黯干涸的井,深不见底。他完全没想到,当日在祭天大典之上,殷心竟然能够识破了他的幻术,也难怪他今日幻化作四儿的模样,她极快便觉出了不对劲!
那一日,他本是想要救朱祁钰,不想,他的这班好徒弟们却事先就有了对策,到了后来,他无意中见到朱见f,一时兴起,想要借此挑拨风湛雨与朱祁钰的关系,便决议刺伤朱见f,激怒朱祁钰,不料,四儿那丫头竟然一下子扑了上来,他收不住那剑势,便就伤了四儿。
看来,经过这次之后,他们师徒之间的情意必然只有破裂一途了!
“难道不是么?!”殷心轻轻地笑着,平静的举止表情之下,她其实极为紧张,心弦蹦得极紧,也将怀里的朱见济抱得越发紧了,眉宇间有一种恣肆且无拘无束的轻慢随着神色流露了出来:“师父,你敢当着殷心的面否认那日祭天大典上伤了四儿的人是你么?”此刻,她已经瞥倒了那殿门外若隐若现的身影,如果没有猜错,应该是四儿来了。
虽然四儿修为极差,不过,应该可以拖住师父一阵,只要她觅着机会奔出殿门,将怀里的朱见济交给其他人,或者招来朱祁钰以及大内锦衣卫,那么,就算是大成告功了。她或者四儿即使伤了也不要紧,毕竟是自家师父,应该不会狠心下杀招才对,关键是要把素衣的儿子给保住,不能让师父给带走!
“没想到,为师自认高明,却还是瞒不过你!”寒霜渐叹了一口气,似乎不打算再隐瞒什么了。他棱起眉,已不复往昔那样慈颜微笑的温柔,举手投足间只有无边无际的冷漠,无边无际的寒沉,就连笑也是那般阴冷如斯,仿佛一口古井涟滟了百年月光后留下的寒气,沁魂噬骨!“也罢,就算为师承认了,又怎样?!这孩子,为师今日是非带走不可,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话音未落,他便要出手抢孩子。
“师父,你说得是真的么?”身后突然传来殊颜的声音,令他的动作突兀地一顿。“那日假扮七哥刺伤我的人就是你?”殊颜的声音犹如久睡的人突然从梦中惊醒,带着迷惘与错愕,对眼前的一切反应都如同是慢了半拍。
她本是打算去尚膳监,不料半途上遇到了朱见f那个磨人精。那小鬼直嚷着要向姐夫讨了她去端本宫侍驾。她左思右想觉得事有不妥,决定还是先折回来给朱祁钰通个气,免得朱祁钰一时不察,平白把她给送人了。谁料,刚到偏殿外头,却见那几个乳娘怔怔地望着她,神色有些不对劲,询问之下,才得知,“她”刚入偏殿不久,不知是几时离开的,众人都没发现。殊颜暗叫一声“不好”,立刻往偏殿跑,一边跑一边吩咐乳娘立刻禀告朱祁钰,并且招来大内锦衣卫。尔后,她悄悄站在偏殿门外,果然听见了自家师父和心姐姐的对话,整个人像是被雷给劈中,半天回不过神来!
寒霜渐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径自又补上了一句:“为什么?”似乎是还没搞清楚其间的来龙去脉,她怔怔地上前几步,一把拉住寒霜渐的袖子,满面困惑地望着他。
“没有为什么!”寒霜渐看着她那迷惘得让人心疼的表情,心里猛然震颤着,心里有一根弦很痛,细细的痛,却痛得牵肠挂肚让人无法呼吸。毕竟是自己自小养大的爱徒,伤了谁,他都不忍。如今,彼此却不得不撕破脸,再相见时,定然已是形同陌路,叫他情何以堪?可是,他却不得不逼迫自己狠下心肠,猛地一甩袖子,摆脱殊颜的束缚,右手如同钩爪,直探殷心的手中的赤红锦缎蜡烛包。
“把孩子给我!”
说时迟,那是快,只见跪倒在地的殊颜一把抱住寒霜渐的腿,咬紧牙,死死不松手。殷心瞅准了空暇,抱着朱见济便往殿外冲。寒霜渐急了,一脚将殊颜给踢开,一掌抓向殷心的左肩,牢牢扼住,痛得殷心双手一麻,一时无力,眼见朱见济便从她的双臂间滑落了下来!
寒霜渐伸手想要接住那个锦缎包,殷心强忍着疼,摆脱了他的束缚,捞住那锦缎包往上一抛,拉扯之间,只见那包裹着朱见济的赤红锦缎包被抛上了半空!
寒霜渐毫不留情,一掌击向殷心的后背,强劲的内力震得她当下便喷出一口血。他正待胸有成竹地飞身接住朱见济,可殊颜却不知怎么的,硬是爬过来,再一次紧紧抱住他的腿,任凭他怎么用力也无法摆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朱见济从半空中落下来!
一道赤红的影子飞掠而过,在朱见济即将落地的瞬间,捞住锦缎的边角,阻止了这血溅当场的惨剧!
“姐夫!”
眼见着那赤红的影子将孩子安安稳稳抱在了怀中,殊颜这才尖叫一声,颓然松开手,一口气接不上来,顿时瘫在地上,全身恶痛,像摊稀泥似的!
寒霜渐自然是认得朱祁钰的,可这一次,却是他第一次真正与朱祁钰对恃,他总觉得眼前这个身着赤红团龙常服的年轻男子太过深沉,有着不属于其年龄的老成与镇定。
“反正他也不是你的儿子,倒不如把他给我!”他伸出手,一张脸依旧冷冷淡淡,吐出来的字眼个个犀利,似乎全都刻意戳在朱祁钰的痛处之上:“做现成的爹可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更何况,你还是大明天子!”
“是么?”朱祁钰低头看了看襁褓中的朱见济,只见那小娃儿眨眨眼,打个哈欠,小脸微微一偏,靠在他怀里便睡过去了,浑然不觉这些大人人因他起了多大的纷争与纠葛。朱祁钰这才吁了一口气,抬起头,那深邃的目光,带着隐隐燃烧的火炬,毫不留情地烧向寒霜渐:“寒先生真不愧是“无相居士”,如此神通广大,好像会读心术一般,朕在想什么,你似乎全都知晓。”
“我知道,你不过是想要借这个孩子讨好素衣罢了。”见朱祁钰面不改色的模样,寒霜渐一时反倒闹不清他是什么用意了,略略一愣,含糊地顺着自己方才的言语继续说话:“没错,把这小孽种交给我,可谓一劳永逸,既可以断了素衣的念想,也免得你往后见了心烦!”在他看来,这个孩子对于朱祁钰,除了能够讨好素衣,以捕获素衣的芳心外,实在是毫无用处,他的言语也算是顺遂了其意愿,朱祁钰没有理由会拒绝。
朱祁钰摇摇头,挑起墨眉,眼中有一道精光一闪而逝,低沉的声音里满是戏谑和讥诮的意味:“可惜的很,朕非常喜欢这个孩子,不管他是不是朕的骨血,只要他是素衣生下的,就是朕的儿子,朕绝不可能把他随便给别人。”末了,他居然半真半假地慢慢勾起了薄唇,染足了危险而邪恶的笑意,像是感激他的热心,又像是讽刺他多管闲事,感觉诡异极了!“寒先生一片热诚,实在难得,只是,朕恐怕会让你失望!”
“你!”寒霜渐微眯着眼,瞪着眼前这笑意深沉的年轻男子,额上的青筋猛地一抽,脸色忽红忽白,一副急怒攻心的模样!
他没有料到,朱祁钰竟然会说出这样变得话来。难道,是他把这个年方二十三的男子看得过太简单了么?
为何他会觉得眼前这个有心机深沉诡谲,城府深不可测?
莫非,他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眼见着寒霜渐额间青筋暴露,朱祁钰这才从容不迫地敛淡了笑容。他低下头,漫不经心地伸出手指,轻轻抚着朱见济的小脸,薄唇露吐出的字眼不折不扣,带着狠绝:“寒先生擅闯大内,理当罪诛九族!朕倒一直都很想效仿一下太宗皇帝,诛人十族!”他没有抬头,只是再度挑起剃锐的眉,嘴角的笑意褪到最后,只凝了一分皮笑肉不笑,更添了几分阴冷。“据说,寒先生与前兵部尚书邝改耸前税葜坏男值埽敲矗骷疑舷乱话偃谌耍灼荩t眩诶铮趺匆灿惺税桑遣皇且捕伎梢运闳胝馐逯谀兀俊奔岬纳簦缸盼挛模墒翘诤サ亩校次抟煊诙窆砼叵
“你竟然威胁我?!”
寒霜渐有些不可思议地反问着,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威胁倒是谈不上,不过,寒先生是修道之人,应该也不希望有无辜者因你而遭飞来横祸吧?!”他的薄唇上带着笑,眼里却闪烁着冰冷寒光,微微一睨,那目光便倏地化作一支锋利的箭,令人不寒而栗! 眼微微一眯,俊脸上笑容尽失,身旁气氛陡然一变,神色也变得如恶鬼般吓人:“奉劝先生一句,皇家内苑,先生最好不要再来,如若惊吓了朕的爱妃和儿子,别怪朕心狠手辣,诛人十族!”
“好!”寒霜渐几乎气结:“算你狠!”他知道朱祁钰绝对是个说得出便做得到的人,要是他真的再来,朱祁钰绝对不会心慈手软,定然会拿邝家人开刀!若是有无数人因他而死,实在是徒增杀孽!他转过身,很是不甘心,却见门口有一个内侍,扶着一个素白的身影。
原来,是素衣!
她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那里,无力地依偎着门框,下盘虚浮,双眼无神,脸色煞白,一看就知道是因生产而导致身子极度虚弱。寒霜渐凝起脸,目不斜视地往前,在与她擦家而过之时,他冷然开口,全无往日的慈眉善目,只有无情。
“今日,你我师徒之情一刀两断,他日再见,只当陌路,你好自为之吧!”
素衣一句话也不答,煞白的脸上满是平静,也不知是全然未当成一回事,还是太过震惊被震慑了。眼见寒霜渐离开了,朱祁钰这才快步上前。“御医不是今日才说过么,月子没坐满,你切记不可下床,更不能出门,若是落下病根可怎么办!?”他想要抱她回独倚殿去休息,可一时却又不敢随意将自己的儿子塞给旁人,只好一只手抱着已经睡熟的朱见济,另一只手有力地箍住素衣的腰,撑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内侍宫娥们将受伤的殷心和殊颜扶去休息了,素衣有些急切的哀求朱祁钰,那颤巍巍的声音像是随时可能涣散成为一堆灰烬,令他免不了一阵心酸,深深心疼。
“儿子给我抱抱!”
他无言,将朱见济交到她的手里,怕她手臂无力,干脆把她连同儿子一起紧紧地抱住,这才感觉自己的怀抱充实着某种难以言喻的东西,不再空洞如斯。
怀中紧拥着的,是他的妻子与儿子,是他今生今世所要倾力守护的全部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