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握着的镶嵌着银铃的纱巾,在半空中,随着风声,带起一连串轻灵的响声。
大概,是真的感觉到了什么,或者是听到了什么,大厅中的有着红发蓝眸的男子猛地抬头,然后瞪大了眼睛,震惊的看着我离他越来越近。
然后……
“砰——”
“哎哟,好痛,好痛!”我摸着被闪了一下腰,疼得龇牙咧嘴。
“小姐,要说疼的话,也应该是被压在底下的我比较疼吧?”比起前世的清亮,更显得柔和迷人的嗓音,带着些许笑意和哭笑不得的恼怒,传入我的耳中。
我低头一看,立刻手忙脚乱的把运气很不好,被我压个正着的特莱斯拉起来,“对不起,仲天大哥,本来我是想自己停下的,不过后来看到你抬头看到我了,我就想你肯定会接住我的。我都没想到你现在这么柔弱。”
特莱斯一副被你气乐的表情,“小姐,你是从三楼跳下来的。三楼,不是一楼。”
这时,周围的人,才像是反应过来。跟在特莱斯身后不远处一个优雅成熟的女子几步跑上来,上下打量着特莱斯,“达尼先生,你没事吧?”其他像是招待的人,也关心的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问候着,时不时还有好奇的眼光打量着我。
那女子见特莱斯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她才转向我,皱起眉头,“小姐,你是什么人?”而其他的保卫人员,也围了上来,警惕的看着我,隔开我和特莱斯。
没有理会她的诘问,我越过她,看向她身后,正整理着衣装,优雅的对着其他问候的人笑着的特莱斯。从刚刚开始,他就一直用陌生十足的眼光看着我,在他的眼中,没有我的存在。我已经知道,今生的特莱斯,没有仲天的记忆,他根本就不知道我是谁。
但是,不问上一句,还是,觉得不甘心。
正在此刻,特莱斯的目光,正好越过人群,与我相对。
我缓缓的,自唇角勾勒出一点点清晰的笑意,我笑着伸手,拔下头上的金钗,“仲天大哥,你说过,你很高兴的。你看,我都戴着呢,你打造的金钗、为我炼制的琉璃珠,还有,”我掀开广袖,“这个。我都一直戴着呢。”我说着,用自认为最好看的笑容看向他,“你真的都不记得了吗?仲天大哥?”
特莱斯的目光,顺着我手里的金钗,耳际的琉璃,直到我手腕上火一般的头发。在看到头发那美丽的色泽时,惊讶,自他眼中一闪而没。他抬头,细细的打量了我一下,随即摇头,“小姐,你认错人了。我不叫仲天,我的名字是特莱斯.康纳利.达尼。”
瞬间,我的瞳孔猛地一缩,心像被浇了上北极的雪水,又冷又凉。
握紧手中的金钗,冰冷的重量,一直沉到心底。但是,我的嘴角仍然扬了起来,拿出我良好的教养和最优美的举止,我轻笑,“哦,对不起,或许,我真的是认错人了。”顿了顿,我撑起笑容,“达、尼、先、生。”
“纱织,你没事吧?”幸村焦急的声音,像是从很远,又是从很近的地方传来。
我转头笑笑,随即摇了摇,“我没事,让你担心了。”
幸村皱眉,接着最是温暖不过的一笑,牵起我的另一只手,“没事的话,就回去吧。”
“恩。”我乖巧的点头。
“等一下。”还没迈步,刚刚质问我的女子拦住我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又有……”
“欧琳。”特莱斯拉了一把那女子,“让他们走吧。”
“可是,达尼先生……”
“让他们走。”虽然没有加重任何语气,但是那个叫欧琳的女子,有些不甘愿,却还是顺从的点头,“是。”
不过,这一切,又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回头,扫了一眼特莱斯,他仍然温文有礼的朝我点头致意。我面无表情的转回头去,他是特莱斯,不是仲天。所以,他对于我来说,就像我对于他来说一样,只是陌生人。
幸村一直很不放心的将我送到家门口,却体贴的什么都没问。
我很是感激的对他笑笑,说实话,我现在真的什么都不想说,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我现在只觉得很累,最想做的事情,不过是好好的洗个热水澡,什么也不想的睡上一觉。
和幸村道别之后,我刚走进屋门,就见塞巴斯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叠请贴,嘴角挂着微笑从我面前走过。
见我提着裙摆从屋门口进来,连镇静如塞巴斯也是一愣,“小姐,您这是……”
我笑了笑,“中国的唐装,好看吗?我还特意去染了头发。”
塞巴斯挑眉,随即扬唇一笑,“非常适合您,我的小姐。”
“谢谢。”我笑眯起眼睛,“不过,塞巴斯,我现在想恢复本来的发色和眸色了,你有办法吗?”
塞巴斯放下手里的托盘,迈着优雅的步伐行至我的跟前,“当然,小姐,您的期望就是我需要做到的事。”他说着,手抚上我的头发,本来用药物染黑的头发,逐渐褪去黑色,恢复成本来如莲花一般的紫色。既然没有看到,我也知道,我的眼睛,也该是在瞬间恢复了翡翠的绿色。
“好了,小姐。”塞巴斯退开一步,微微鞠躬。
“恩。”我手抚上自己的紫发,原来,还是习惯了,这个发色了吗?
怔愣了片刻之后,我抬头,“塞巴斯,你刚刚拿什么东西?”
“这个吗?”塞巴斯重新端起托盘,“这段时间,邀请小姐赴宴的请柬。按照惯例,小姐不参加的话,我要写信回绝。”
“哦?都有些什么人的?”我无意识的拿起最上面的一封,映入眼帘的署名,让我蓦地一征,“特莱斯.康纳利.达尼?”
塞巴斯扫了一眼请柬,“是的,小姐。特莱斯.康纳利.达尼是美国最近才继承数十家大型家族企业的人,据闻此人虽然年轻,手段却十分高超,且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我点头,“美国人,他怎么跑到日本来做什么?”
塞巴斯道,“恩,有传闻说达尼集团想要介入日本市场。估计他此次前来,是来寻找有合作意向的伙伴的。”
原来如此,所以才会被人招待到展览会的现场的吗?
呵,这人还真是忙碌,上午去展览会,晚上还要开宴会。
随手将请柬抛回托盘中,“谢谢,塞巴斯,我去休息去了。”
“是。”
洗了个热水澡之后,我也不管还是上午,早早的爬上床,然后开始翻来覆去。
半梦半醒之间,闭上眼睛,眼前全是一片耀目至极的红,红到会刺痛人的眼睛的地步。
而耳边,则不断的回想起仲天曾经说过的话。他说,知道真相后,不是不惊讶,也不是不愤怒,只是害怕,害怕错过之后,便再也找寻不到了。哪怕是找便生生世世的轮回,也,再也找不到了。
如果,我和特莱斯真的成为陌生人的话,那么是不是,也是永远的错过了?
如果,真的抛开其他一切不谈,不是赌气,也不是其他,纱织,你是不是真的愿意,最后是这样的结果。
穿越过一千八百年的时间,相隔着万里的空间,最后,行同陌路。
我猛地翻身坐起来,很好,非常好。不管特莱斯是没有仲天的记忆也好,还是最终都无法成为仲天也好。我就是不愿,让他用那种看着陌生人的表情看着我。
说我任性也好,自私也罢。
我是真的不愿意,有人在这么深刻的说过爱我之后,又完完全全的将我遗忘在一千八百年前,不留一点痕迹。
仲天大哥,既然是你一千八百年前,无论如何也不愿放手的。那么到了今世,不是仲天和所谓的奉剑,而是特莱斯和纱织。或许,会是一个重新的开始。
想通之后,我从床上一跃而起,打开房门跑到楼梯口,“塞巴斯,塞巴斯。”
“有什么需要吗?小姐?”戴着雪白手套的执事大人,优雅的笑着,出现在任何需要他的地方。
“达尼家的那个宴会,我要参加。”我从楼上低下头,目光坚定的看向我家的执事大人。
塞巴斯手放在唇边,“一如既往,勇往直前的勇气和执著,这是我最欣赏您的地方,我的小姐。只是……”他有些邪气的扫着扫了我一眼。
“……谢谢夸奖,不过什么?”他这算是夸奖吗?算了,我就当成是收下好了。
塞巴斯笑,指了指我的脚,“跑得再快,也是要穿鞋的,我的小姐。”
我低头,看到自己光裸的脚丫,再看看笑得意味深长的执事大人。然后嘴一撇,光脚踏上栏杆,握拳,“就算不穿鞋,我也是跑得最快的。”虽然,这句话颇有说大话的嫌疑。
塞巴斯一征,随即失笑,接着,他优雅完美的鞠躬,低沉迷人的嗓音,回荡在空气中,“当然,您是最好的,我的小姐。”
银白色的雪纺小礼服,正配我打成卷,刚刚垂至肩头的紫色长发。
脖子上翠绿色的晶石,衬着我的眼睛,在灯光下异彩涟涟。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那么,现在镜中这个眉宇间仍然是未脱的稚气,眼中却流露出些许期待的女孩子,是因为他才有这般风貌的吗?
承认吧,纱织。
被人这么这么深刻的爱过,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动心,一点都不期待?
可是,前世的仲天眼中,是唯一的“奉剑”,而今生的特莱斯眼中,会有纱织的存在吗?
手抚上耳际的绚烂夺目的琉璃,不管如何,只要有一点希望,我就觉得不会放弃。没有什么是不需要努力就可以得到的,没有努力做过就放弃,是连我自己都要鄙视自己的。
握拳,自己给自己打气,“纱织,fighting!”
“小姐,达尼家的别墅到了。”车停在金碧辉煌的别墅门口,塞巴斯打开车门道。
“恩。”我踏出车门,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朝塞巴斯点头,“我进去了。”
塞巴斯手抚在胸口,以完美的半鞠躬送别我。
走进大厅,我脚步微微一顿,以适应光线的变换。片刻之后,我再次环顾了一下周围,好些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而在我的眼中,其中最引人瞩目的,理所当然是今天的主角——特莱斯.康纳利.达尼。
他一身剪裁优良的正装,端着一杯金色的酒,正笑着和围绕着他的人说着什么。
我看得轻轻一笑,和前世的仲天,感觉真是不一样。如果说仲天给人的印象是孤傲张扬的,那么特莱斯就是沉稳温雅。所有的嚣张任性果决,都被压制在了那张可称为完美的表象之下。如果,他不是仲天的转世的话,会就这么一直沿着他的生命轨迹走下去吧。继承财团,和阿拉伯公国的公主订婚,结婚,生子,直到迎来平静的死亡。
不过,既然特莱斯你已经是仲天的转世了,那么……
呵呵,过去打个招呼吧,不知道,看到我之后,他会不会惊讶。
鞋跟踏在大理石的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我带着笑容,不紧不慢的走到特莱斯的不远处,停了下来。
下一刻,他不经意的抬头,正对上我含着笑意的眼睛。
特莱斯微微一惊,随即有礼的回我一个笑容,侧头和身旁的人说了两句什么,然后朝我走了过来。
站定在我面前,他微微一笑,带着高贵的优雅,“又见面了,从三楼跳下来的小姐。”
我笑着向他行礼,“达尼先生,多谢你的邀请。我是城户家的继承人,城户纱织。”
特莱斯点头,“城户小姐?”
我笑,含着些许明显的歉意,“今天上午,是我失礼了。”
特莱斯闻言,很是有趣的打量了我片刻,“你看起来,和上午很有些不一样了。”他扬了扬唇角,“所以,我很好奇,你说的那个仲天,和我长得真的那么像吗?”
我侧头思忖了一下,然后摇头,“也不太像。”除了同样的红发蓝眸之外,仲天的长相更张扬,而特莱斯则更雅致。只是,本质都是一样的,不管是一千八百年也好,还是成千上万年也罢,火王,从来都只有一个。
特莱斯浅浅一笑,看起来多了几分孩子气,“那小姐你为什么会认错?甚至,不惜从三楼上跳下来。”他低头望了望我,“我都还没问,你就不怕受伤吗?”金碧辉煌的灯光,反射在他眼中,一片波光粼粼,“或者,仲天对于你来说,是这么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