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阵哭啼迎面而来,听得直叫人心烦气躁。偏偏又是自己骨肉,德嫔紧握自己的拳头,不顾上面的指甲尖利的刮痕,咬牙道“去看看怎么回事?一天到晚哭哭啼啼的,烦死人了。”
双鎏看着德嫔这样,看了一边的单,默然的应着退了出去。
单跟着一副忧心的上前递了茶盏,宽慰德嫔道“主子不要气恼,公主人儿小,金枝玉叶的。那些奴才都是蠢笨粗糙之人,公主哭啼也没什么。只是,今日皇上这般,只怕主子还要消去了皇上那份怀疑才是。”
不说还好,说了就气。德嫔瞪了单一眼,恨恨地道“怎么消?这都是你给的主意,如今倒好。本宫还没什么马脚呢,皇上竟然就这般不待见我,可恨便宜了贱人!”
是么?单退后一步,低下头去,恭敬之下眼底划过一丝不以为然。语气却是恰好的慌张和诚恳道“是奴才蠢笨,坏了主子的好事。可是,奴才手脚干净,这等大事,都是仔仔细细的,定然不会要人知晓才是。”
德嫔看着一头乌发,上面一点花钿和花儿的单,心里的气,也消了不少。不管怎样,单都是谨慎的人,不可能被知晓了却还没有发现的。如此算来,那就是别人还有自己身边的人了。
别人的话,那也还罢。可要是自己人,那便绝对不能忍了。德嫔暗恨,本来以为原主聪慧,身边的双鎏性子纯真又是忠心之人。也是因为自己半路过来,以防万一,疏远一点,也算是敲打和保全自己。可没有想到,这样贴身的奴才,也是这么的不中用。可是,德嫔睨了单一眼,想到以前看到的电视,不免留了一个心眼冷冷一笑道“且不管那些小蹄子,你说,本宫可有机会夺回十一阿哥?”
那可是雍正啊,是她一切的源泉。既然生母已死,那就应该由身为德嫔的她来接收的,不是吗?相信不久之后,她便是德妃,那就是历史上应该有的。
单轻蹙眉头,对着德嫔道“论理,主子这才刚出月子,公主体弱,只怕是忙都忙不过来。主子今日着急,反而莽撞惹了皇上不高兴。依奴才看,主子近来只能好好养好身子还有公主,让皇上相对主子印象好点。而十一阿哥,暂时不急。只要稍微让皇上觉得宸妃非好的养母人选,那就可以了。”
德嫔最不能的,就是吞下这口气。可是如今的局面,却容不得她忍耐下来。特别是今天,宸妃还未说话,皇上就自主让十一阿哥给了去,可想的宸妃的地位,还有皇上的看重了。有句话没错,会咬人的狗不会叫。宸妃看着冷清高傲的,说不得平时怎么在皇上耳边挑拨呢。竟然让皇上越来越不待见她了,她可是孝懿仁!
不论这边德嫔怎么想,景宸普一进了景仁宫里。只见着俄尔敦在炕上,整个人趴在上面,对这一边的小团嘻嘻哈哈的逗弄着。一边的保成坐在炕上,脸上微微轻笑,却有些神不守舍的。
锦绣芍药的襁褓,裹着一个白嫩的小婴儿。看着虽是皮肤好,但刚出世,看起来皱巴巴的,可不是好看的。俄尔敦看着景宸进来了,嘟囔的道“额莫,十一弟弟好小好丑啊。不过,俄尔敦不会嫌弃他的,弟弟是要留在这里了吗?”
四岁的孩子,不大不小,多少都有了记忆的年纪。景宸对着俄尔敦一笑,保成起身行礼,景宸叫起之后,走近了才看见这个孩子。自从生母去后,这孩子的龙气又少了许多。只是到了景仁宫来,兴许是她的紫玄之气在,倒是好了回来,想来暂时这个孩子是无碍的。
景宸摸着俄尔敦的青丝,道“说什么呢,孩子刚出世都是这个样子的,你以为你当时有多好看?十一阿哥,暂时是留着,以后就要看你阿玛怎么说了。”
“这样啊,可是,俄尔敦以前真的和弟弟一样吗?”俄尔敦有些纠结的咬着下唇,撇了撇一边偷笑的保成道。想来若不是有保成,这丫头早就跳了起来,不依不饶的否认了吧。
俄尔敦也不知道怎么的,对于皮子颜色,看得比谁都重。每日起来绵绵昏睡的样子,可只要照着镜子梳妆,好似后面有针扎似的,迅速就清醒精神了。这点子小怪癖,身边人多少都知道。哈日珠拉也是为这个,笑了俄尔敦好多回。
“当然了,等再过半个月,慢慢的脸就长开了,就好看了。你这会怎么看,也看不出以后的轮廓的。”景宸勾着俄尔敦的鼻子,轻轻地一下。看着俄尔敦俏皮耸着鼻子,双眼娇嗔的样子,莞尔的转头对着保成道“保成怎么来了?”
保成抬头看着景宸,道“保成收到奴才通报,说贞贵人得了十一阿哥,送到景仁宫来。奴恩听了高兴,拉着保成救过来了。”
原来是这样。景宸觉得有些玩味,看着保成的眼神,却有些宠溺和无奈的道“俄尔敦这丫头向来没个边,总是扰着你上学,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既然今天来了,便留下来用膳吧。说不得以后有这个弟弟,你们还要热闹呢。”
保成点头应下,却转眼看了过去。不仔细看,也不晓得是看得俄尔敦,还是那个襁褓。只是,这有什么问题吗?保成冷笑,为自己生母哀痛,又莫名不明白。为什么生母会把自己的孩子,扔给一个有孩子,还得了丈夫疼爱的女人?更何况,还是一个注定不会孤单的女人呢?
这个十一阿哥,保成打心眼里,没办法看成自己的弟弟。保成现在想的不够好,不够多。但是一种直觉,一种天性告诉自己,若一直这样僵着,说不定他再也不想现在这样。有严厉的汗阿玛,有吵闹的奴恩,有这个,冷冷清清,却都是待他好的宸额娘。
孩子的心最直接,景宸感觉得到保成的不平稳心态,这可不是她想要的。保成有用,可是他到底是赫舍里氏所出,是有自己娘家背景。由此,就注定了两人值得斟酌的关系距离和相处方式了。可是,十一阿哥若是无碍,那就是被皇上亲自放到自己名下的孩子。养的好了,就像太后说的,那就是自己的孩子。这样的话,她的俄尔敦就有了依靠了。
虽然俄尔敦和保成亲近,但是防不胜防,那些赫舍里氏一族的男女们,为了俄尔敦,她就不能不小心。
但是若是现在就让人生出嫌隙,也实在是不理智。景宸抿唇道“可怜十一,一出生就无母,宫里头也没有个依靠的。若是有时间,俄尔敦要余点时间来陪这孩子。刚好这样保成方便上学,若是有时间的话,不妨来找我。虽是闺中女子,但年幼调皮,也有过出去的经历,不知可能和王爷一同谈趣?”
保成抬眸看着景宸,忽视了俄尔敦那晶亮的双眸,点了点头。俄尔敦大喊道“真的吗?额莫去过哪些地方,快和俄尔敦说说。额莫。”
娇嗔着几乎要扑上去,可怜巴巴的可爱眼神,保成看着心里一松。虽然没说什么,可是看着俄尔敦依旧的样子,不知怎的,觉得自己想的都是枉然。俄尔敦最喜欢的,除了宸额娘,就是汗阿玛和他了。而宸额娘会被汗阿玛喜欢,苏嬷嬷说,也是因为她不是宫里那种女人的缘故。那种女人……
俄尔敦拽着景宸不肯放,保成也是看着自己。无奈,便说起了最初第一回和着兄长出去的经历。两个孩子是爱新觉罗氏最金贵的两位。荣华富贵享了多少,可就是没什么自由,一直呆在宫中。墙外的世界,光是听听,两人都觉得心里满是喜悦。
接下来的日子,俄尔敦两处跑,想到什么了,依旧是跑去了乾清宫,而后又跑回来守着十一阿哥。宫里宫外,看着十一阿哥迟迟没有名字,却没有事的养在景仁宫,都是暗自猜测着皇上的意思。
当然,有些东西,是很明白的。景宸偶尔和保成说话,多了一人打发时间,倒是相互了解的多了一些的同时。十一阿哥满月了,景宸没有大办,刚巧康熙在乾清宫走不过来。只是让梁九功传旨过去诏曰,贞贵人最后位分是贞嫔。
子嗣早夭过多,重新排名。除去那些不幸早夭的,惠嫔的五阿哥为大阿哥,仁孝皇后的七阿哥为二阿哥,荣嫔的十阿哥为三阿哥,而贞嫔所出的十一阿哥为四阿哥。同名之后,大阿哥名讳胤|,二阿哥名讳胤i,三阿哥名讳胤祉,四阿哥名讳胤g。
而恭亲王庶福晋晋氏之女,入宫为大公主。荣嫔所出的三公主为二公主,而宸妃所出的端静公主为三公主,德嫔所出的乃是四公主。
并,四阿哥胤g养于宸妃名下。从此,宸妃也是有儿有女之人,在宫中自然站的越发稳妥了。
梁九功传旨走后,所有人又是行礼恭贺。景宸这辈子就是不晋升,可有一个理亲王亲近,有个聪慧灵巧的端静公主还有一个小阿哥撑腰,真真是不怕没有荣华富贵了。如此,就是哈日珠拉看着众人神情,都跑去玩笑了几句,才算揭过。
时光匆匆,等四阿哥慢慢成长的时候,出嫁半年有余的兰台寺大夫府中的平静,终于被打破了。
书信一封来,林如海看着雅蒜谦恭有礼,挑不出错处,待他也好,两人也算是有情有义。加上子嗣艰难的缘故,对着怜爱的嫡妻贾氏,雅蒜过得也很好。林如海夜里留宿多的,也是雅蒜这个平妻。自然的,半年有余,在老妇人心急火燎的同时,终于传出了喜讯。
因为林如海满人,却是从汉,因此景宸顺着不是什么侧福晋,而是平妻的身份,让雅蒜认了一门官家父母出嫁的。一直安然的贾氏,这才知晓,自己挑选的丈夫,竟然也是满清贵族之一。
打小出家就是张扬的贾氏,嘴上怎么说,也不是那样清贵的人。本来以为自己出生好的优越感,顿时没有了。还不等有庆幸得意自己挑选夫婿的眼光,就看着雅蒜竟然是让宫中贵人指下,还颇有后台似的。林如海这人不多隐瞒,她也知道了皇上和宸妃对雅蒜的了解。这可是圣上满意的人,特意指的婚事,一时之间反而绊住了她的手脚。
本来准备的一切,都没有用上。那些的手段,也被雅蒜,还有自宫中跟着出来的嬷嬷们识破。嬷嬷们不给情面,渐渐地林如海也知道了许多。就算再喜欢,可心肠歹毒要害自己的孩子,那就是不能容忍的。
景宸收到书信的时候,贾氏相对之前的万千独宠的相爱,已经受了冷落的若有若无,被林如海和雅蒜隔开去,以保他孩子的安全。而雅蒜抓住了一切利处,站稳了地。景宸笑了笑,书了一封信,想想推开窗棂。轻轻吹了一口鸟声,二禅挥着翅膀飞来,停在了窗棂上。景宸把信卷在小筒子里,让二禅带着在脚边上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就看你的了。”
二禅飞得快,很快就收到了景宸的信。
“看什么?”
雅蒜满意的勾唇,转过头去,一脸温婉秀气的道“是书信,让鸽子去报了喜讯。主子竟然叫了身边的爱宠送信过来,还和我说了好多孕期注意的点。论来当初,这好多都是奴才说的,转个眼主子反而拾起来,让我谨记,真是好笑。”
林如海知道雅蒜挂念宫中,虽然不明白,但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道“如此看来,雅儿和娘娘情分不错。这些的事儿,难得娘娘费心了。”
雅蒜抬头看着林如海道“还好。只是,以前都是看着嫔妃有喜。如今临了自己,反而觉得,怎么那么的不踏实。”
林如海就着一手,把雅蒜揽入怀中。闻着怀里的清香,莞尔勾唇,发自内心的拉着雅蒜的手,附在已经隆起的肚子上道“孩子是我和你的,有什么还不踏实的。”
“哎呦。”雅蒜突地冒起冷汗,手上一凉。这样的变化,雅蒜顾不得的窝着林如海的手,蜷着手指,微微一颤的,道“动了。”
林如海挑眉,突地变色,道“快来人啊!快坐下,我这就叫嬷嬷去。”
让雅蒜坐在榻上,还要躺着,雅蒜拉着林如海的手不动,抿着煞白的唇,脸颊映着微微的红晕光泽,道“不是,我这是,孩子在里面动了。”
林如海还在纠结的心,猛地听到这一句,转瞬看去了那肚子。雅蒜有些羞涩,只见着奴才们一个个进来了,面色都是不好。不由得侧过脸去,道“都下去吧。”
奴才们一一对视,看着主子好像不是什么事,这才犹豫着退下了。林如海纠结的伸出手来,在肚子上摸索了一下道“莫不是骗我的?”
雅蒜扑哧一笑,没想到一直以为都是秀气儒雅的老爷,竟然也是这样的可爱,无奈道“第一回胎动,都是一下子。不过等过些日子,慢慢的动的就多了。”
林如海还是有些不大相信的看着肚子,道“真的么?我怎么不知道,原来孩子竟然还会动的?”
说是惊喜,也还有许多的惊吓。林如海的心情,便是这样了。门外的林老夫人听了,让奴才搀扶着,走进来。看着林如海半蹲着,几乎就要扑在儿媳的肚子上的好笑模样,不由得笑出声来道“你是大姑娘,头一回上轿。这是你的头一个孩子,以前肯定是不知道的!”
林如海转身起来,走向前担忧的道“娘,你来了也不说一声。有什么,让奴才唤我一声就是了,外面热,要是热着您了,可要如何是好?”
“胡说,娘就想要快些看到我的金孙子。过来陪陪雅蒜,心里好受些。怎么就说的我跟纸糊的一样。得了,你一个爷们,也是不中用的。连胎动都不晓得,我看你还是劳务你的公事吧。”林老夫人笑得眼角满是褶皱,眼底也是慈爱之极。
只一眼,就让人觉得亲近。这是一个看起来,就很好的老人家。雅蒜本来还担忧婆媳关系,可是事实证明,她和林老夫人相处得很好。哪怕是排除了孩子的关系,也比进门好几年的贾氏关系好多了。
至少,不会让脾气好的林老夫人对贾氏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看不顺眼。雅蒜作势要起身,林老夫人满心满眼都是金孙,眼尖的看着雅蒜的动作,赶忙甩开林如海的手。走了过去道“好孩子,不要动。躺着就好了,如今胎动,孩子活泼是好,可胎里的时候,就要可怜你受苦了。”
“这也没什么,受点苦能让孩子健健康康的,这也值得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啊?雅蒜明白这些意思,拉着林老夫人坐到榻边,轻柔的说道。
林老夫人点了点头,一头的苍白发丝,布满了岁月的痕迹。不好看的脸,但很温馨的眼神,让人喜爱亲近。较他大点温婉的女子,凤眼轻挑满是风情和秀雅,满满的,全是他喜爱的那个样子的舒服。
一边的林如海看着两女人,不免失笑。对于他的人生,兴许,这样便是最最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