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本草纲目》记载,金:黄金,谓之,美者谓之,饼金,谓之钣;绝泽谓之铣。常见人取金,掘地深丈余,至纷子石,石皆一头黑焦,石下有金,大者如指,小者犹麻豆,色如桑黄,咬时极软,即是真金。味辛、平、真金无毒。
————《济世医报》
竹苓抽噎了一下,拍开了他温热的大手,“怎么转圜。”说就好好说,别趁机占她便宜,“你有办法让顾小姐不嫁人吗?”
“……这……”或许有点困难……
“那你还说有办法!”见他良久也没有下言,她蹙眉鼓颊,憋着一肚子满满的郁气无从发泄,“算了,姐姐懒得跟你计较。”
她绷着张小脸,扭头便往院外走,温卿良喊了她一声,被彻底无视。他无奈了,只得让下人跟上去,省得她又出什么乱子。
回到了先前来过的院中,也就是那重神似苏家的院落,因为布局完全相同,所以她很是熟门熟路的进了自己的房间,嘭的一声便将门给关上了。跟在她后头的婢女侍从面面相窥,却只能从对方的脸上瞧见不知所措。
房内的竹苓在门边停了一会儿,接着便掀了帘幔往床上一躺,扯被子将头盖住了。
四周蓦然变得异常安静,就好像是窗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夏蝉声声不息的嘶鸣尽数消失了一般,空洞安谧得可怕。
她攥紧了指尖柔软冰凉的薄被,不自觉咬唇,却觉鼻尖酸涩的厉害,它蔓延着弥散着,撷取了她的全部注意力,让她没办法去想些其他的、不相干的事。
她不能强迫顾画不管她的家族,也不能放任她就这么和三哥两相散,可就算如此,她又能做什么呢?她什么也改变不了……
在济世县的时候,大家明明都还是好好的啊,虽然是吵吵闹闹没个停歇,但从不会有烦心的事来干扰打搅,为什么只是从济世县出来了,所有的事情都变得复杂了?
能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顺着眼角滑落,竹苓蜷缩起身子,忽然觉得这张床仿佛蕴藏着一潭寒渊般慎凉无尽,正在缓缓汲取她全身的温度。她眨了眨有些湿润的长睫,凝结其上的泪珠似乎在慢慢变得透彻晶剔,恍似冰晶般散发出浅浅的寒气来。
吱呀一声,房门被人给轻轻推开了,竹苓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未发觉,直到有人掀开了她死死蒙着的被子。
“苏小姐?”梵景一手端着碗药汁,见她眸带恼怒的扫过来,连忙赔笑道:“来喝碗解暑茶吧,去去火气。”
他语气柔和,就像是哄小孩般的轻缓,只可惜竹苓并不吃他那一套。
“……出去。”她懒得说废话,直接扯过被他抢去的薄被重新躺了下来。
梵景见状似乎有些伤脑筋,却还是在好言相劝着,“苏小姐,我送你个木雕怎么样?只要你喝了这碗茶,不论有什么要求都能满足你。”
“我说,出去。”
梵景抬手将药碗搁到案上,沉默半响后忽然笑叹,“苏小姐,这话说来或许你不爱听,但是这解暑茶,你还真是非喝不可。”他说着,唇角轻翘,很是副温和无害的样子,“否则,我不介意使用点强硬手段使你喝下去。”
“有本事你就试试!”竹苓一下就被他这话给激怒了,将薄被甩至一边,她微扬着下颚不甘示弱的瞪视着他,语气冷梆梆的,挑衅味格外浓。
哼,她就是个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拗脾气。说不要就不要,谁也别想威胁强迫她!
就在他们这相互对峙的时候,闻讯而来的温卿良快步走进屋内,见此情景不由头痛,“这是怎么了?”
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这两人又坳上了?
竹苓没理他,只冷僵着脸死死瞪着梵景,就好像跟他有什么天大的仇一样。梵景耸肩,不甚在意道:“我这不是看天太热,所以想着送碗解暑茶过来给苏小姐去去火气,哪晓得她反应这么大……”
“那我也说了,我!不!喝!”竹苓语气执拗,毫无转圜余地的拒绝,“我要休息,你们都出去。”
哼,他那是为她身体好的语气吗?明显就是不顾她的意愿硬逼着她喝!
梵景不怒反笑,也不管竹苓是怎么想的,直接便冲蹙眉不语的温卿良道:“王爷,这茶真不让苏小姐喝吗?”他语气有些意味深长,真正意思亦只有温卿良能懂。
王爷可还记得,要为苏小姐解蛊一事?
温卿良的眉目越拧越深,他扫了眼兀自余怒未消的竹苓,半响未语。
给小椒送解暑茶?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吧……
梵景并未提前告知他要来送药的事,若不是下人禀报这边起了争执,恐怕在他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药就已经让她给喝了。
“你还有完没完了?”竹苓一扬手,扫落在案上搁置的药碗暴怒道:“姐姐不想看到你!马上滚出去!”
本来她就很讨厌梵景的了,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他可有着绝大部分的责任。现在倒好,这混蛋丝毫没自知之明的在她面前晃悠胡咧,还将她的话当耳边风,简直是欠揍到了极点!
瓷碗的碎片四处飞溅了开来,浓稠的墨色药汁也缓缓漉过地面,打湿了温卿良雪白的衣摆。他低头看了眼被弄污的地方,无不无奈道:“好好好,你先歇着,我们出去。”
他瞥了梵景一眼,低声道:“你跟我来。”
梵景挑眉,没达成原先的目的也不见恼,只和气的说了句要竹苓好好歇着,便撩袍随着温卿良身后离开了。
有毛病!竹苓仍旧是瞪着梵景远去的背影,丝毫不买账的恨恨咬牙。
别让她再看见了,不然她绝对是见一次打一次!
***
温卿良走出院落,负手立于林径入口,“梵景,本王应该说过,不准你擅自行动的吧?”他慢慢转身,精美似画的眉目一厉,透出几丝杀伐之气来,“那茶到底是什么!”
他早就放下过话,要是解蛊一事有进展,就必须要和他通报。可现在梵景不仅没照办,还敢背着他送药去……说是随性未免也太牵强了!
“解暑茶呀,我不是说了吗?”梵景笑眯眯的,似乎完全感觉不到温卿良那渐渐积聚的怒意,“只是可惜被苏小姐给打翻了,不然倒是可是让王爷也去去火呢。”
“梵景,你真当本王是傻子吗?”温卿良的脸色越发冷峻起来,冷哼道:“解暑茶?厨房该还有药渣的吧,那本王便拿去验验,看到底是不是真的如你所说。”
梵景的笑意收了些,“王爷不信我?”
“……你能让本王相信吗?一而再再而三的违背本王,甚至还妄想糊弄本王。”温卿良冷冷说着,周遭那股威慑感越聚越浓,很有种山雨欲来的危险,“梵景,你似乎将自己定位得太高了。”
对于奇能异士他向来是以礼相待奉若上宾的,偶尔有何逾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他们去,只要事情没有过头不是太过分,他都能容忍。
但是……
“其他人你想如何本王都不会过问,但要是你敢碰小椒……”他的声音越来越冷,几乎每说出一个字,都透着浓浓的杀气,“就等着去见你那个所谓的师傅吧!”
梵景呼吸蓦然一滞,就在那一刻,他忽然真的感觉到了冰凉刺骨的寒意,仿佛自己已经置身寒渊无法动弹,只需别人轻轻一碰便是万劫不复再难见天日。
“本王再问你一遍,那到底是什么药!”温卿良的声音薄怒,却带着不容违抗的威慑。
“……是催长水……”梵景稳了稳心神,勉强保持着语调的平静。
“做什么用的。”
“因为王爷说要解了苏小姐的蛊毒,为了以防万一……我便想将蛊虫催生使它尽早成形,与苏小姐一脉相承。”
那样的话,王爷便会因顾忌着苏小姐的安全而不去除蛊……
温卿良冷哼,他还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好大的胆,“你要试验去找其他人,小椒的蛊尽快给本王解了!”他摸出随身的描金折扇,一骨骨展开,再一骨骨收拢,“不要再试图挑战本王的底线,耐性是有限度的。”
梵景紧抿着唇,声音忽然变得有些干涩,“这蛊本就还在研发,我不知道解法。”
“……”温卿良的脸色瞬变,“你不是说只需小椒睡在玄冰床上再辅以药疗就能解的吗?”之前还说的一套一套,现在玄冰床也给小椒用上了,居然给他的答案是他不知道解?
梵景哑然,当时他本来就还存着将毒蛊培育出来的想法,自然是捡着能培育毒蛊的生长环境说了,可是现在……
在知道了王爷真会为了苏小姐的安全杀了他后,他还敢再培育下去吗?
梵景叹息,正想开口,可管事惊惶至极的声音已然打断。
“王爷,王爷不好了……”管事连滚带爬着,短短的一段路已经摔了好几跤,好不容易到了温卿良的身边,已经是灰头土脸完全分不清哪是鼻子哪是嘴了……
“宫里传话,说是帝上……帝上召您进宫,恐怕是……恐怕是不行了……”
当啷,温卿良手中的折扇,倏然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