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堆老弱妇孺吃饭喝茶聊八卦的场合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唱高音的怂货,所有人均表示……
被吓得菊花一紧。
俞承誉唯恐大家看不到他口中那个“鬼鬼祟祟”的丫头,伸出了手指,直直地戳着那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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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眼睁睁看着自家宝贝儿子用他那根白嫩嫩的手指头对准了他的亲祖母。儿子这一系列的动作既快又连贯,让她根本来不及做出类似于训斥的反应,阻止他那犹如神助的气势和爆发力。
大太太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停跳了,虽然她很喜欢跟婆婆对着干,但是她从来都是背地里耍花枪,儿子这么带种的手势,让她实在是血气上涌——她家老爷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打断这个不孝子的腿的。
老太太可不知道大太太心里在想些什么,她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看了一眼紫兰,紫兰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让出了半边身子,原本躲在阴影下不怎么清楚的小丫鬟的脸出现在大家面前。紫兰对着老太太躬身答道:“老太太,这是外院洒扫的如翠。”意在表明这小丫头绝对不是什么鬼祟之人。
还不等老太太接话,大少爷又喊了起来:“如翠?‘如’字辈里还有这么小的丫头?”
这话是彻底打了紫兰的脸了。身为俞家最高家长身边的首席助理,她觉得,要是每位少爷小姐都能像大少爷这么具有“正义感”,她就该考虑提前退休了。
紫兰笑得很僵硬,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个少爷讨论一洒扫丫鬟的年纪,别说是台面了,连凳面都上不了:“大少爷,如翠年纪不小了,只不过她天生脸嫩,看上去小而已。”
老太太这边的规矩,从外头采买来的丫鬟,入了这个朝晖苑,都要重新赐名。和如翠一波进来的共四人,统一被赐了“如”字。现在这“如”字辈里头,混得最好的,已经升了二等,最不济的,也都在年前拿上了三等的月例。如翠嘴笨不会说吉利话,也没啥拿得出手的手艺,长得又不打眼,混了四年,晚来两年的“雪”字辈丫鬟都有做三等的了,她还只能在外头吹冷风扫地,干些粗活。要不是勤快踏实,偶尔还能让紫兰和吴嬷嬷想起来一两回,早不知被排挤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
紫兰也就是说了一个丫鬟的名字,谁知道大少爷会如此发散性思维,直接把整个话题升华到《论“如”字辈丫鬟年龄的真实性问题》上去。揭一个粗使丫鬟的短会让堂堂俞家大少爷很有成就感吗?
二货的思维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够理解的。
“誉哥儿,”大太太总算从方才众人追捧的“星妈”模式中撤退出来了,在老太太发飙之前,更准确地说,是在儿子一二到底之前,阻止了他,“在你祖母这里,不兴这咋咋呼呼的模样儿,幸好这儿的都是自家人,若是外头人,该说你没规矩了。”
明明是很平常的话,被大太太一说,总让人觉得泛胃酸。
先不说在场还没谁说什么,就算是有人发了话,今儿个本就是大少爷冒失,听大太太的口气,还不准自家人说他儿子了。
老太太也被膈应了一遭,大太太这话摆明了是说给自己听的,唯恐她这个做祖母的生吞了长孙。她本不欲多做纠缠,如今联想到年初杏娘落水之后,这位大伯母的做派,加之最近府里头发生的几件糟心事,愈发觉着大儿媳妇轻狂,不把自个儿放在眼里,便有心敲打敲打她。
却不想还不待她发作起来,坐在边上一直作锯嘴葫芦状的魏氏上赶着来了句:“大嫂这话说的,我怎么听着这么奇怪来着?难不成要是哪天我们这些做长辈的训了誉哥儿一言半句,就在大嫂心里头惦记上了,成了外人?”
魏氏本意是想扮出一脸痛心疾首的样子的,无奈活了这么多年,生平头一回抢这戏子的饭碗,学了个不伦不类。真诚之态没显现出来,倒做得有些阴阳怪气的。
“二弟妹……”大太太被说中了心事,却并不慌张,她主持中馈这么多年,见过世面,自然不会被这等没啥威力的刺儿头话杀得傻了眼,唯一吃惊的是,没想到平日里目下无尘的二太太这么嘴欠。大太太一边在心里骂魏氏没眼色,一边在那里装出了受伤的样子,用震惊的口气说道:“二弟妹,我何时说过这等话了?”满脸“你为何如此栽赃陷害我”的模样儿。
魏氏这回确实是嘴上没把门,被大太太的作态噎得够呛,往日练就的伶牙俐齿一时竟也发挥不得,只捡了应付的话去搪塞:“这些大嫂不该来问我的,我只是觉着你方才说的话,听着像是这个意思。若是曲解了,我先在这里给你陪个不是。”
大太太松了一口气,道:“原来是这样,我还道是哪个挑事儿的奴才秧子到二弟妹面前胡言乱语,让二弟妹同我生了嫌隙。”她转过身去,对着魏氏,诚挚恳切地说道:“二弟妹,你真真是误会我了。咱俩妯娌这么多年,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也清楚,我一惯不会说话,今儿个要不是二弟妹你提点我,我拿话触了人尚且不知,大嫂谢过了。”
两个太太过完招下来,这高下就立显了。倒不是说哪个的嘴皮子功夫更厉害,吵架嘛,其实最重要的是效果。
大太太一阵唱念做打,把一个被刻薄妯娌为难的憨实媳妇儿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再看看二太太魏氏,满面通红,得,看这样儿,不就是被大太太真诚的样子搞得无地自容了吗?
老太太有些恼魏氏的不自量力,金刚钻偏偏爱揽瓷器活,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只不过勉强斗败了一回老三媳妇,就以为全天下的妇人全是任她捏的面团子了。这样一想,心里头顿时把魏氏这些天来的功绩抹平了一半,看来这二儿媳妇,离自个儿的预期还是太远了,得再磨上个一些日子。
要是魏氏知道了老太太的这些心里活动,说不定就不用大太太出手了,她就直接给憋屈死了。
自从明白了大太太和三太太一直在谋算杏娘的名声之后,她一直没有懈怠过,演技不过关又不是她的错!
老太太端坐着,思绪飘得远了,看上去却宛如老僧入定。视线在众人脸上来去了好几回,于俞承誉脸上停滞了片刻,轻叹了一声,最后不动声色地转开了。
她转过身,去问吴嬷嬷:“什么时辰了?”
“午时刚过。”吴嬷嬷笑了笑,径自问道:“老太太可是乏了?”
她顿了顿,瞟了一眼紫兰和如翠,似是想到了什么,点头允了:“嗯,老了,精神头跟不上了。这会子才说了几句话,就感觉疲得慌。”
老太太一说这话,通常表示今儿个就要散场了。
在场的少爷并丫鬟婆子们全部愣住了,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了三房唯一代表俞承泽俞二少爷。
俞二少扭曲着五官出了列,他有预感,肯定是出事了:“祖母,这……”说话说一半是一种艺术,说太直白了会丢脸,只要你懂我懂大家懂就好了。
老太太很淡然,和颜悦色地说道:“泽哥儿不用担心祖母。昨儿个夜里头雨下得有点大,祖母一直没入觉,没什么大事儿,难为你有这个心了。”
“呃!”俞承泽被自个儿的唾沫星子噎得够呛,他现在说他刚才根本没想关心老人家的身子还来得及吗?
眼看着又到了老好人大太太出来打圆场的时候,魏氏却“腾”地站了起来,方才的关公脸已经开始慢慢散血回冷了。
她硬着身子朝老太太行了个礼,语速略快,道:“那我们就不打扰老太太休息了。”
老太太应了声:“这些日子天忽冷忽热的,三丫头和五丫头也不大舒服,我已免了定容她们四个的晨昏定省。杏娘这孩子身子骨弱,病才好,虽不在吃药了,也该小心着些。今儿个要不是紫兰去的及时,你还当真要杏娘拖着才好的身子过来给我请安?”说罢,不去看魏氏的脸色,由吴嬷嬷搀着,慢悠悠地拐进了后头的屋子。
大太太先带着人出去,接着是二太太。
紫兰亲自打的帘子,把人送到了朝晖苑门口。
一到门口,紫兰就跟两位太太旁若无人地侃起了大山。从老太太她老人家最近三次的平安脉,一路砍到了屋角新出来的一株菊花,就是不见完。
俞承泽扭捏地站在那里,等啊等啊等,最后实在是憋不住了,才磨磨蹭蹭挤到了紫兰跟前:“紫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不是说定书她今儿个要回来吗?祖母这也太……”
“二少爷,”紫兰很不客气地打断了他,脸上却依旧是笑眯眯的,“方才三太太派人过来了,说是四小姐在山上沾了寒气,病了有些日子了,咳嗽一直不好,怕过给老太太,这些日子就不来朝晖苑请安了,听上去仿佛不大好。”
听上去不大好……不大好……不大好……
俞承泽觉得,脑袋里有一样东西“碰”地一声炸开了,额头开始蹭蹭蹭地冒汗。
娘哎,你做事之前就不能先跟我通个气么?就算不通气,你就不能找一个不那么挫的理由吗?
你这理由唬不住老太太不说,肯定还得把负责俞家一家老小吃喝拉撒的总管大太太给得罪了。
大少爷果然“咦”了一声,那惊讶的表情做得要多刻意有多刻意:“前儿个去净月寺送采买的婆子回来不是说,定书一天三顿斋饭,两顿点心,五顿吃下来,顿顿不落吗?怎么才回到家里,就说病了很久了?”
这话是个人都能听出来是在说俞定书装病。
往小了说,三房这种行为是偷奸耍滑,跟老太太赌气;往大了说,三太太和俞定书简直是不孝不悌。
老太太为了喝一杯孙女的茶,等了半天,连带着大太太和二太太一块跟着立规矩,几位少爷提前下了学,顶着雨千里迢迢跑到老太太的朝晖苑,就为了欢迎她回家。谁人想,她还这么大的架子。
这货不是俞家四小姐,是四祖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