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半垂的时候,吱吱躺在自己小树屋内的软床之上,一手打着蒲扇,一手揉着自己肉肉的小肚子,正在进行高强度max的脑力思考。
作为神助攻的玻璃来花果山后也不知怎么了,别别扭扭的不吭声,直到刚刚那只通风报信的“猴毛”鹰出现,它终于开口了。但是说出来的消息却让吱吱犯了愁。
琉璃说,那是大圣留在玄奘师父身边的探子,唐三藏肯定又出事了。
一脸认真的小猴子十分单纯地在剥松子壳,小小的松仁堆在荷叶上,像一座小山坡。吱吱说这是“性情の修炼”,所以他修炼得格外用心。
吱吱摸了一把松仁塞进鼓鼓囊囊的腮帮子里,继续思考:白骨精之后,玄奘师父他们遇到的是哪路妖魔鬼怪来着?哦,是抢了宝象国百花羞公主的黄袍老怪!沙师弟被擒,二师兄败阵,小白龙受伤,玄奘师父被陷害成老虎。啧啧,听起来确实很凶险呀!
可是,她就是不想让悟空离开花果山去救师父,然后当和尚取真经,攒功德值成佛。
玄奘师父是如来佛的特派取经使者,肯定会逢凶化吉,圆满破劫的!吱吱暗暗握拳,她必须得阻止二师兄来找大圣!除了要求所有巡逻班把外来猪妖一律驱赶,不服者丢到海里喂鲨鱼之外,她还得采取一些铁血手腕。
吱吱一跃而起,一双乌溜溜的小圆眼睛阴谋地眯着,噙着一丝十分贼兮兮的阴笑。
“嘿嘿嘿嘿……”
她想,翠兰会是个好盟友。
小猴子听到她古怪的笑声,睁着清澈无尘的一双大眼睛对上了吱吱的小眼睛。
盘算着“阴谋诡计”的吱吱不自在地挠了挠脑袋,心虚地表扬道:“小猴子呀,你今天的‘修行’完成得也十分好!”然后一股脑将所有松仁揽在怀里,满足地叹了一口气,再瞅瞅小猴子,低垂着脑袋,捏着自己的手指头。
那委屈的小模样看得吱吱一时间那叫一个不自在啊!
吱吱揪着衣袖替他擦了擦额头冒出的细密的热汗,假装毫不心疼地将松仁分了一半出来,“喏!给你一半。”
花果山从来没有冬天,夏春交替,现在不知道算什么季节,山洞桃花繁茂,山坡萤火虫漫天飞舞,夜风吹着温凉,树屋内却还是闷热,许是暴雨将至。
以前的小猴子穿的凉爽通风的树叶裙,对于闷热的天气感觉还好,可现在换上了粗布衣裳,本来就穿着一身的真·保暖·猴毛,当下却因为吱吱的主动亲近,更是热得不要不要的,伸出来的毛毛手也是汗涔涔的。
吱吱扒拉开小猴子的毛毛手,小爪子一挑,十分利索地解开了他裹得严严实实的上衫,顺手摸了摸他瘦弱无肉的肋骨,皱着眉低声絮叨着:“堂堂六耳猕猴生养成了排骨精!平时都是吃啥呀?怎么能瘦成这副模样?”
坐在桌边的小猴子微微仰着脑袋,默默地看着月光下吱吱若隐若现棉花团似的面庞,含羞地笑了。
肯定是甜甜的,软软的。
就在这时。
“……喂。”下垂着眼站在窗边当了不短时间影子的大圣爷终于不爽地开腔了。
吱吱呆了一小会儿,猛然回过神来,咧嘴笑喊着“大圣”扑了上去。
这可是大圣第一次、主动、半夜来找她!莫非大圣终于想通了,打算接受她一起生猴子的提议了吗!?
“今晚生猴子吗?”
窗棂算什么?从不懂矜持的吱吱笑嘻嘻地去搂悟空的小蛮腰,而向来吃不准她热情的悟空忙往后退了两步,脚步稍微踉跄了一下。
“白痴!别动不动就想扑倒男人啊!”面皮薄的悟空有些心慌意乱,又恼又羞,气得一张脸红彤彤的。
吱吱显得十分不解,“那你半夜来找我不是想我?不是想找我睡觉?”
“……不是。”
“哦。”吱吱十分失望地叹了一口气,沉痛地点了点头。如果她真的和大圣滚床单的话,大圣肯定当不会和尚了吧?唉,可惜,不能硬来。
完全不知道吱吱一颗小脑瓜里打的都是些什么主意的悟空看着她那一张纠结的小白脸,抿了抿唇。该怎么形容这位双重性格的小鼠妖?冒冒失失的,偏有时候又心思敏感得很;明明十足十的弱小,却像打不死的小强,乐观肆意地活着每一天,运气好得如有神助;喜欢对他动手动脚,可当他真的接近时,却轻易地羞得满脸绯红;满脑子狡猾“害”人的鬼点子,有时候可怜得泪眼汪汪……
“流星雨,”悟空扬了扬唇角,眼中有无奈的温柔浅光,“你说你想看流星雨。去看吗?”
吱吱的眼珠子一下子瞪得溜圆,目光中流露出来的也是错愕,像是猝不及防被人撕开了回忆的裹尸布。
淡绿色的萤火虫,银色的满天星辰,黄褐色的荒山野岭,盛开的紫色雏菊,一只眼眸金色的猴子曾许诺带那只胖嘟嘟的白老鼠去天尽头看流星。
他现在要兑现诺言了。
吱吱咧嘴一笑,露出两颗白板牙,一扬头,“当然去!”整个人像是生机勃勃的向日葵,一下子盛开了璀璨的花朵。
就是这种笑容,全心全意的开心。悟空看着她又喜滋滋地扑上前来,在心底的最深处,不为人察觉地升起了一种怜惜的情愫。不知道为什么,死掉的星星也好,漫天乱飞的小虫子也好,他突然冒出这样强烈的念头,想要带她去看一看,想要她笑得开心。
天外天,界中界。
暖风拂面,温柔缱绻。
头顶漆黑苍穹是一望无垠的银河星数,脚下是安眠的五彩祥云。
“大圣,这些漂亮的祥云都是织女织的吗?她真的住在这里吗?”大大咧咧盘腿坐在小猴子脑袋上胖锦毛鼠白吱吱聒噪不已,一路上问东问西。
被拉来见世面的小猴子也是好奇地左瞧瞧,右瞧瞧。
左边是织女宫,中间是银河,银河对岸住着牛郎。顺着银河往下走,是天尽头,星辰月亮和太阳死在那里,是最灿烂的死亡殉葬地。
地图一样的场景依次展开,与他脑海中的认知一项项对应上。
“小猴子,你听过牛郎偷看织女洗澡的故事吗?”吱吱揪了揪小猴子脑袋上一撮毛。
“没、没有。”小猴子窘得不得了。
“我跟你讲啊,那个牛郎啊就是个臭不要脸的色鬼!还有那头老不修的妖牛!简直妖界败类!居然趁人家洗澡时……呱啦呱啦&**&%……¥……”
悟空听得不觉好笑,每次趁他洗澡的时候偷偷摸摸溜进来,亏得她还有脸在这里义愤填膺。
“大圣!那不同!咱俩是两情相悦!两情相悦!”仿佛感受到悟空想法的小小锦毛鼠张牙舞爪地挥着小拳头,为自己的不正当行为叫嚣着。
“如此良辰美景,真叫咱诗兴大发!” 吱吱小爪子拍拍胸膛,盘腿坐下,小尾巴在身后得意洋洋地摇着。
这是等了片刻,吱吱并没能憋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诗来,反而拍了拍小猴子的脑袋,一手托着下巴兴致勃勃地建议:“小猴子,你取个名字好不好?”
她的话题跳跃得这样快,可他们都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好像早已习惯她这样。
悟空这样的场景感觉很熟悉,他只是负责在一旁静静地听着,身边有一道小小的带笑的声音一直絮絮唠叨着,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似乎,更多的时候,是他语调高扬地在说话,因为那个小东西没什么见识。
想到这,悟空不禁失笑,然后一怔。他记忆中并没有过这样的场景,如果他有过这样的经历,他一定不会忘记的。
而此后,他身后的小猴子,眉头不解地皱着,脑海中一段段零碎的片段在重组。记忆磁场的共振。
错位的这一切,吱吱并没有察觉,她还在唠唠叨叨,“总不能老是小猴子小猴子叫你呀,多生分呀是不大圣?还有啊,六耳什么的都是浮云,让我们想一个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好名字……”
“悟空。”一直走在前头的悟空脚步突然放慢,直至差不多和小猴子平齐的时候,稍稍俯下身,拿下嘴里叼着的狗尾巴草,漫不经心地说了这么两个词,伸手捞起吱吱,将它放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大长腿一迈,继续走在前头。
“嘭——”身后的重量突然加重,是变幻成少女模样的吱吱,是他才能背负得起的姑娘。
重回根据地的吱吱显然很开心,爪子揽上悟空的脖子,两条腿锁住他的窄腰,挂在了他的身上,小脚丫一搭一搭地勾着他身前的锁子甲,“我就说咱俩是两情相悦吧!”
有几缕理不清的云丝慢慢悠悠地从云霞里飞出来。
月色皎洁,星辉烂漫。
吱吱心花怒放,满满的得意,
他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本来也不是需要辩解的事实。
悟空似是不以为意地低声嗤笑了一声,揽住吱吱腰的手紧了紧,使她更贴住他的身体,然后掂了掂。
“你月半了。”
看来花果山的日子特别滋润,将她养得白白胖胖水灵灵的。
“哎?有吗?最近心宽体胖,吃得多,我跟你说啊,胡望山的那是九条尾巴的狐狸传授给我一套减肥……”注意力十分不集中的吱吱俨然又被带跑了话题。
抱着他的脖子,摇晃着脑袋唱着歌谣,还忙不迭笑嘻嘻地召唤小猴子:“一起来摇摆!”
吱吱想即使很多年后她都还会记得这一个晚上。脚边整条缓慢流淌的银河碎片闪烁,她站在浩渺天地间,身边是她的整个世界,追逐的梦想。她开心地唱着歌,天真的小六耳磕磕绊绊地合。
当她埋首下去时,口鼻间都是大圣身上若有似无的清甜果子酒香,充沛了千万年的纯元灵力。而吊儿郎当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的大圣会不解地转过头看着她,两道长且浓密的小扇子睫毛轻轻扑闪,眼中折射着万点繁星,却是格外平静又直接,直接得让人心头发热,心如擂鼓。
即使她最终也没能如愿看到流星雨。
她睡着了。她做了一个甜甜的梦,她梦见悟空和她一直一直住在花果山,她的嘴角挂着笑,所以悟空并没有唤醒她。
他站在漫漫的星河畔,背着她,身后是他的过去,身前是未来。
千百颗寂寞的星星死去,可他还活着,满心充实的活着。
当东方日出海上时,悟空驾云归来,却见临东海的峭壁之上,一群猴子猴孙拿钢叉戳着一个猪头人身的“熟人”往悬崖边上推。
“嗳嗳!我不是外人!是熟人!是你们大王的老熟人啊!弼马温!你给俺老猪出来!悖镒用牵忝潜鸫粒
那个被绑得结结实实,挺着大肚子叫嚷着的不是八戒却是哪位?
两三百多个猴子突然看见驾七彩祥云归来的美猴王,一个个兴高采烈地山呼着:“万岁!大王!万岁!大王夫人!”
八戒大难逢贵人,眯着眼仰望着背光的大圣,嘿嘿嘿地憨笑着,一边朝悟空背上睡意迷蒙正揉眼睛的吱吱眨了眨眼。
“猴哥,您这速度够快哈!回花果山呆了几个月,不但媳妇儿有了,连娃娃都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