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绿一时间有些神思恍惚,不过这一会儿的功夫,场上却已经开打了,原来却是丐帮的新任帮主鲁有脚给那狡猾的霍都王子三言两语激得按捺不住,下场应了战。
这鲁有脚也算是练了一辈子武功的老前辈了,也不可谓不勤奋,可惜资质平平,悟性太差,武功终究还是不够火候。
果然,他同那霍都刚一交手,严绿便已经看出,他的武功同霍都相比,实在还是差得有些远,不出三十招,便会落败。
她轻轻叹了口气,转头却见郭靖黄蓉也在旁掠阵,两人满脸的担忧,想来也是对场上的局势并不乐观。然而他既然已经出了手,身份地位也在那里摆着,却也没法上前阻止了。
说不了,十余招又过,那鲁有脚一招击出,正中了霍都左脸,然而用力过猛,当即露出了几处极大的破绽。
众人在远处看不分明,还道鲁有脚快要获胜,方欲叫好时,却见那霍都又羞又恼,冷笑一声,一伸手便把鲁有脚的打狗棒抓在了手中,另一手迅速出掌,啪的一声击中了鲁有脚的胸口,这一掌之力甚大,当即把鲁有脚打得口吐鲜血,直飞了出去。
众人见这蒙古王子出手如此毒辣,顿时又惊又怒,纷纷喝骂。早有两名七袋弟子抢上前去把鲁有脚扶下来。
那霍都首战告捷,自然是得意洋洋,将那一杆碧绿晶莹的打狗棒举在手中端详了片刻,冷声道:“丐帮的镇帮之宝,原来也不过如此。”他既然是有心要搅局,便双手移向打狗棒的两端,作势要将它折断。
还没等他有所动作,却见黄蓉已经冲了上去,不过一招,一眨眼的功夫便重新将那打狗棒夺了回来。
霍都神色略有尴尬,但他向来牙尖口利,当即顺坡下驴,假作是自己有意将打狗棒归还,顺势要求同黄蓉比试。
黄蓉还未发话,却忽然见一个人影冲了过来,原来却是郭芙,她听得这人对自己的母亲无礼,当即按捺不住,刷的一声拔剑出鞘,怒喝道:“好无礼的蛮子!不用我妈出马,等我先来教训教训你。”
黄蓉见她竟直冲过来,不由得大惊,忙喝道:“芙儿,快退下。”然而却是迟了,郭芙不知轻重,竟然不管不顾,一剑砍了过来。
那霍都猛然见到斜刺里冲过来一个少女,不由得一愣,见她身着一身淡红的衫子,年纪不大,面目却是极其美貌,当下微微一笑,轻挥折扇,接下了她那一剑,甚是悠闲地道:“姑娘功夫虽然不济,但人倒生得甚美,不知芳龄几何了?”
他言语无礼,眼神轻佻,郭芙气愤异常,挥剑急上,只是她的功夫实在是未入流,严绿冷眼瞧着,她怕是连五招都撑不过去。
果然,不过两招,她已经给霍都逼住,那霍都听她叫黄蓉做“妈”,知道她是郭靖黄蓉的女儿,他有心要挫挫郭黄夫妇的锐气,便故意姿态轻浮,不似比武,倒似存心折辱,直把郭芙气得要哭出来了。
正所谓母女连心,黄蓉见郭芙吃亏,神色自是焦急,便要上前相救,不想方一提气,身子忽然一晃,脸色登时苍白如纸,想是方才那一阵动作,又伤到了胎气,程英忙抢上去小心地扶住她,一面轻声安慰,为她揉捏几个穴道,一面却往严绿这边看了一眼。
严绿略觉奇怪,却见程英眼中似有恳求之色,心中忽然微微一动,另一边,郭靖早已气得面色铁青,正想要下场相救,见黄蓉身体不适,便略略迟疑了一步,旁边的武家兄弟却已经飞身上场,一人阻住霍都攻势,一人已经将郭芙往外轻轻一推,正好将她推到慢一步迎上来的郭靖手上,总算是保得了她毫发无伤。
郭芙的武功比霍都差了太多,他又原本便无意对郭芙下杀手,故而一直是随意出招,不想武家兄弟忽然杀出,他猝不及防,竟给配合默契的两兄弟一击而中,成功将郭芙换出了战圈。
他见面前这两位少年仗剑而立,虽然内力仍差了些火候,但气势功架十足,显然是名家子弟,不由得面有异色。
然他素来心机深重,略想了片刻,便笑着开了口,冠冕堂皇地说了一席话,为自己挣足了面子不说,还成功地将比试限定为三场。
对方既然划出道儿来了,群雄自然需要应战,郭靖、黄蓉先将场上武家兄弟唤回来,方才同朱子柳、陆冠英等人凑在一起低声商议了起对战人选来。
围观的众豪杰七嘴八舌地提建议,人多嘈杂,不留神就没有人盯住郭芙,不过这一会儿的功夫,她不知道怎地便红着眼睛挥剑又冲向了霍都,剑光霍霍,竟似要同他拼命。
众人大惊,想要阻止,却也来不及了,眼见着郭芙又要自取其辱,严绿往旁边一看,却见程英焦急万分,陆无双也是一脸错愕,心中已经大概猜到了那边发生了何事。
她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虽然深觉头痛,却还是迅速摸了两枚白玉石子出来,一面急弹了出去,一面已经飞身而起,往那两人的方向奔去。
她轻功极好,又是事出紧急,全力施展,竟然同那两枚去势甚急的石子同时到达,只听“叮!”“叮!”两声,两枚石子分别击中了郭芙的剑锋和霍都的折扇,这一撞之力甚大,两枚石子登时粉碎,然而力道却还在,霍都给迫得站立不稳,后退了一步,郭芙内力不济,竟给震得后退了七八步,早给冲上来的程英拉了回去。
与此同时,严绿轻飘飘的落在地上,状似随意地站在当场,却竟似封死了霍都所有的攻势一般,他不敢妄动,只能由得程英等人在严绿身后将郭芙护着回了席上。
这一系列事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众人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时间场上极静,继而忽然爆发出一阵欢呼,郭靖黄蓉面露喜色,霍都一行面色却甚是难看,连金轮法王的眼睛都睁大了,立刻抬手唤了霍都回去,叽叽咕咕地商量了起来。
严绿既然一击得手,便径自返回,只听得席上众人议论纷纷,都在猜测她的来历,指指点点,十分嘈杂。
她心中不免略略有些不快,却不知她方才虽然不过只出了一招来阻止了郭芙和霍都争斗,却已然显露出卓绝的轻功和极深的内力,再加上她容貌秀美,气质清冷,年纪也甚轻,更是让人啧啧称奇,纷纷想要同她结识了。
严绿心中厌烦,面上却仍是平静无波,缓缓走了两步,却见黄蓉伸手叫她过去,她略略一顿,还是慢慢走了过去,心中却暗暗叹了口气,看来这一次又招惹了个大麻烦。
果然,因为她刚刚那一招震惊四座的出手,黄蓉便将她选做了出场的第二个人选,对战那藏僧达尔巴,第一个出场对战霍都的却是书生朱子柳,郭靖便留到最后对付金轮法王,若是朱子柳和严绿双双取胜,最后一战便无需再打,可以避免硬碰硬的惨烈结局。
严绿面无表情地听着黄蓉叮嘱她些对战的注意事项,然后便告退回了自己的席位,准备继续吃点东西积攒积攒体力,毕竟那藏僧达尔巴,一看就是个功夫很高的高手,加上看他使得的那兵器,似乎是个力大无穷的对手,她等会儿可是有的打了。
何太玄一直在座位旁站着等她,见她来了方才拉她一起坐下,听她说了出场顺序,略略沉吟了片刻道:“如此,倒也算是十分妥帖,也亏得他们想的出来。”
他顿了顿却又道:“阿绿你方才怎地忽然出手,我记得,你素来不喜欢多管这些闲事的?”
严绿轻轻叹了口,冷冷道:“这个就要问她们了。”
何太玄一惊,抬头一看,却见程英拖着陆无双赶过来了,程英难得地面有怒气,陆无双却一脸讪讪,嘟囔着什么“我就是随口说说”,终于把后半截咽下去,规规矩矩地同严绿陪了个不是,才给程英又一路拖回旁边她们席上去了。
事情的真相果然是因为陆无双多嘴说了郭芙几句,这大小姐才又发的疯,严绿十分无语,心道果然是黄药师素日太宠着那丫头了,只知道逞一时口舌之快,险些惹出事来,然而她却也无可奈何,只好默默地干了一杯酒,那口气方才慢慢平了。
何太玄也陪着她饮了一杯,有些同情地道:“这位陆家妹子,还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
他们这里说着话,那边朱子柳和霍都却已经开打了,朱子柳文武双全,竟将书法同武功融合在一体,何太玄只看了一眼,就深深地被吸引住了,紧紧拉着严绿给她讲什么“房玄龄碑”、“自言帖”、“石刻隶书”、“石鼓篆文”,直看得兴高采烈、手舞足蹈。
严绿给他抓得死紧,又见他状若癫狂,不由得有些诧异,一时好奇,便也仔细盯住了朱子柳的招式看,前面倒还罢了,最后那石鼓篆文一出,她登时觉得心中一跳,猛然想起那崖底的石刻来,原来,竟然便是这篆书。
场上两人对决,内力激荡,她在此时回忆起那石壁上的篆文来,只觉心中豁然开朗,那出自其中、本已经练得烂熟的十招快剑,却又能生出新的变化来,似乎更能快上了一倍,她不觉暗暗欢喜。
她走了这一会儿神,再看场上,却已经接近了比斗的尾声,她缓缓站起来,握剑前行,准备参加下一场比试。
果然朱子柳以一阳指点中了霍都的穴道,令他当场跪倒,惨败在众豪杰面前。众人欢声雷动,金轮法王的目光却有些阴狠,严绿正待上前迎战达尔巴,却忽然见到朱子柳伸手解开了霍都的穴道。
那霍都□□着想要站起身,原本也没有什么出奇的,只是严绿站得不远,正好见到他右手往折扇扇柄上按去,她记得昔日在终南山,何太玄就曾给他扇子中藏着的毒钉暗算过,心中不由得一惊,来不及细想,当即又是两枚石子弹出,一枚击中了扇子,另一枚正中他的手腕,只听得他惨叫一声,终是松开了手,那扇子柄里面的毒钉,叮叮咚咚掉了一地。
众人哗然,霍都捂着手腕,恨恨道:“原来中原豪杰竟是如此趁人之危之人,两个打一个,算什么英雄好汉。”
朱子柳冷声道:“我好心为你解开穴道,你却竟想暗算于我,蛮夷就是蛮夷,可知道愿赌服输的‘输’字怎么写么?”
这一场争斗,场上群雄瞧得清楚,无一不对霍都这等胡搅蛮缠、卑鄙无耻的行为嗤之以鼻,起哄让他滚下去。
金轮法王的面色愈加难看,大声用藏语呼喝了两句,便有两个蒙古武士上来把霍都拖了下去,跟着达尔巴便站到了场上,朝着严绿用生硬的汉话喊道:“娃娃,我同你比武。”
严绿抱剑上前,正预备迎战,却忽然觉得全场一片寂静,抬头看时,却见一个白衣的少女出现在了大厅门口,虽然脸色苍白、略有病容,却丝毫无损她半分美丽,在明亮烛光的映照下,真个是美若天仙、夺人心魄。
她在门口站定,目光缓缓扫过屋内众人,见到严绿时略略愣了一下,方要说话时,斜刺里却忽然冲出一个少年来,抱住她大声喊道:“姑姑!姑姑!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