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完课,金桂姑姑没有急着和神久夜论道,而是说起石妖。
姑姑那么精明的人,当然不认为道行不高的石妖会特地跑到仙境来找死,然而石妖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姑姑也不能肯定他就是来找仙女的。光是仙境里出现了男人,已经很让姑姑不开心了,自然而然对神久夜说起爱情。
“情爱对于男人来讲就是一场游戏,对我们女人来讲,只会带来伤害。所以我不许她们碰它,我要为她们制造一个没有痛苦的地方。”姑姑的神态十分偏执。她自受过情伤后,就建造这座万花林,对仙女们投入全部心血,不希望这些如她当年那样天真的仙女走上她的旧路,为此不惜一切!
“姑姑是为了她们好。”神久夜赞同她的一片慈心,就如同每一个父母般,不希望自己的子女走上错误的道路。“相信她们会理解姑姑的苦心。”
“她们若是能像仙友一样,我何必这么辛苦?”金桂姑姑握住神久夜的手。仙女们私下思凡的小动作她都知道,她们只会怨她独断专行,剥夺了她们谈情说爱的权利。
“虽然我不曾经历过,但我看过,世间男人总是负心薄幸。”谁年轻时没有爱上个渣,只不过古代对女人更为苛刻,她们只有一次选择的权利,男人却可以左拥右抱,渣得理所当然。“姑姑把她们保护的很好,不让她们看见半点污秽,因而她们对世间的一切都怀着美好的期望,赤子之心也是一种难能可贵的美德。”如果她们永远活在仙境中做温室的花朵,自然无须知晓世间险恶,这是姑姑的期望。
金桂姑姑第一次听到这么贴心的话,感动了都!即便是她最宠爱的芍药,心里其实也认为她的作风过于严厉,对她不过是面上的奉承。登时她看神久夜的眼神柔和许多,如同看待一个知己。
当然,神久夜没有多嘴去问姑姑年轻时到底如何被渣,她和姑姑的交情还没有达到无话不谈的程度,只是顺着姑姑的话说说,激励勤劳的度娘罢了。
姑姑没有让神久夜失望,当即决定对她开放更高权限,许多以前藏着掖着的资料也放心地告诉了神久夜。
收获颇丰的菇凉表示不能更心满意足。
忽悠的技巧在于: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既然“情爱”是关键雷区,对姑姑、对仙女,必须拿出截然相反的两种态度,而且要说得无比真诚各种贴心,果断能成功刷到度娘的友谊,百试百灵,奖励丰厚。
金桂姑姑自知,情关困了她多年,勘破了金仙指日可待,然而那么多年过去,她的心依旧在痛,日复一日,伤口越来越深,已成执念。恐怕她是无缘金仙了。
仙境全靠她的力量撑起,本来芍药极会看眼色、知分寸,修为进展摇摇领先其他仙女,姑姑一心栽培她做继承人。无奈天人五衰来得太快,芍药和所有仙女的力量合起来也及不上她的百分之一,一旦她渡劫失败,仙女们必将失去无忧无虑生活的牢笼。兴许那是她们期待已久的自由,姑姑却只看到她们痛苦的未来。
如今见神久夜和自己有共同的理念,实力不俗,她跟仙女们又相处得好,姑姑脑中蓦然闪过一个念头——到时候,把仙女们托付给神久夜。梦幻城和仙境毗邻,要合并也方便。
当然,那是不得已的办法。神久夜出现才不到五年,姑姑尚未完全信任她,因此她暂时没打算和神久夜提起此事。
和金桂姑姑分开,神久夜不急着回房间。
果然,她才走到楼梯边就被人拉住。
芍药往左,云梅往右,同时扯住神久夜的胳膊,仙女的臂力毋庸置疑,菇凉差点以为自己会一拉两半开——虽然菇凉两半开还能重新组装,但强拆是会痛的好伐!
双方没拉动神久夜,回头看了一眼,云梅瞧见芍药的时候,像是被烫到一样蓦然收回手低下头。
“芍药姐。”
见云梅也在,芍药重新端起不近人情的冷傲,问:“云梅,你不在房间养伤,找上仙有什么事?”
“就是有一些修行上不懂的事,想问问上仙。”云梅低眉顺眼,又担心石妖,又怕被芍药发现。
芍药对她挥了挥手,说:“我找上仙有些事情,修行上不懂的你可以去问雪莲,她的修为比你高。”
神久夜两边看了看,对云梅微微一笑,拉起她紧攒的手安抚地拍了拍说:“别紧张,你受伤了应该好好休息,课业先放一边吧,姑姑也会体谅你的。既然芍药有事找我,我先去看看,待会再去找你。”
云梅张了张嘴,感觉神久夜在她手心写了“石妖无恙”二字,这才咬着牙轻轻点头,依依不舍地回自己房间。
劝走一个,神久夜和牡丹并肩而行,小声和她说话:“很少见你这么匆忙,出事了?”
芍药点点头,答道:“今天有男人。”
“石妖我已经处理了,他的法力在卫兵之上,不怪她们没有发现,姑姑不会责罚你。”
“不是他,是另一个男人……他在我房间里。”
原本芍药不是那么急躁的性子,可今天得知金甲武士就是那个“他”之后,她的心情颇复杂,拿不定主意是否接受他的追求。而且今早在姑姑出现之前,仙境还进了一个凡间来的男人,叫朱孝廉。
虽然不知道朱孝廉是来找谁的,但他看她的目光是那样专注,让芍药禁不住心头一跳。他和话本上写的书生是那么相似,年轻、文雅,正贴合她心目中对才子佳人的希冀。后来姑姑驾到,发现了石妖,翠竹趁乱将朱孝廉带回房间藏起来。
下课后她回房,在房门口看到了金甲武士,心烦意乱之下听到他质问男人是否她带进仙境,她心里说不清是委屈还是气恼,对他的态度十分恶劣,觉得他的那句“朋友”听起来格外刺耳。
更加出乎意料的是翠竹跑错了楼层,居然把朱孝廉藏到她的房间里。她看到朱孝廉,第一个念头是“金甲武士是否发现这丫藏在她房间里才误会了”,顿时心急如焚,想找金甲武士解释朱孝廉不是她藏的,又怕是自己多心,反而暴露了朱孝廉的行踪。
情急之下,她急匆匆跑出来找神久夜想办法。
神久夜在芍药的房间里看见朱孝廉,是一个眉目周正的书生,有这个时代书生特有的清高目下无尘,他根本不知道仙女们在紧张什么,依然一副轻松的模样。
芍药见他趴在门口,赶紧一把将他摁回去,然后紧张地等着神久夜给她回答。
“先说说,你是怎么到仙境来的?”神久夜对朱孝廉问。
朱孝廉朝她们作了一揖,自认风流地打开折扇,讲述自己是进京赶考的举子,在一座破庙里看到壁画上的仙女图,然后来到仙境。
期间,他的目光不时落到芍药身上,显而易见是对芍药起了心思。
神久夜很不喜欢他的态度,芍药mm名花有主了,你旁若无人把眼珠黏在美眉身上真心好?信不信金甲武士用剑把你捅成透心凉心飞扬?
何况古人早婚,朱孝廉看上去二三十岁的模样,衣裳的布料做工都不差,古代没有义务教育,能供得起读书人的家庭都颇有底蕴,不至于娶不起老婆,说不定连小妾都有好几房!现在看到美女眼睛就发直,可见又是个贪图美色的渣男!
掩下对朱孝廉的不喜,神久夜转过头拉住芍药的手,笑道:“你知道那个‘他’是谁了?”
没想到她会忽然说起这个,芍药的脸红得像秋天的柿子,哪还顾得上朱孝廉灼热的目光,满心都是神久夜昨晚和她说过的话。想到今早刚出事,金甲武士专程守候在她房间的门口,看到她时眼中的关怀不是假的。
“他说我们是‘朋友’,他作为‘朋友’来审问我今早的事。”芍药的声音有些低落,又是甜蜜又是苦恼。
“他说了,你就信吗?是不是朋友,你真感觉不出来?”
芍药低头快速搅动丝坠。她就是感觉得出来,才更加郁闷。
那个混蛋,明明什么都看见了,居然特地跑来对她问“男人是你带进来的吗?”,还说什么“朋友问一下”,要不是她对他提起要捉朱孝廉的事说了句“随便”时,听到身后他极轻极轻的一声笑,大概真要怀疑昨晚和神久夜的谈话是一场梦。
想要来和她说话,就不能找别的借口吗?为什么要在她背后偷偷地高兴?对她笑一笑,很难吗?
“倘若不是‘朋友’,他怕正眼都不敢看你一眼。你们俩啊,一样的口是心非,这叫夫妻相,可见确实有缘分。”笨蛋情侣有木有!能不能不要这么别扭?神久夜真心想劝劝这帮仙女,不要随便把自己的智商给放生啊!“不过这种事让女子先开口可太不应该了,你不妨再多吊他一阵子,谁让他自己不坦白。”
“上仙!我们……我们……”芍药耳根子都红了,恋爱中少女特有的娇媚看得朱孝廉越加移不开眼,却也从她们的谈话中知道美人已有所爱,顿时情绪低落。
打趣够了芍药,神久夜才回头对他问:“你是来找谁的?翠竹?还是牡丹?”毕竟芍药说牡丹早课迟到,人又是翠竹藏的。
“我找牡丹。”
连审问都省了,这里坐的要是姑姑,牡丹肯定被这蠢货给害死。话说,她不是和翠竹玩百合玩得很愉快吗?移情别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