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突然传来人们慌乱的叫嚷声,夕暮抽回神思,起身走到窗前看着街下慌忙提水的人们。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九天走进,“城主府走水了。”
走水?
夕暮眸子深沉,瞥了窗外一眼。
忽然想到了什么,奔出了房间。
九天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慌忙跟了上去。
漫天火光将深蓝色的夜空照亮,西北方向的星辰更是在这熊熊烈火的照射下更加的闪亮。
夕暮直接冲进了火海,站在外面的人只看到了一个身影闪过,惊呼出声欲要阻拦。
周身的水分似乎被这周围燃烧跳动着的火焰吸走,脸颊火辣辣的疼,夕暮环望四周,内心也跟随着这个气氛紧张起来。
到底在哪?
他看着燃烧着的书房,咬咬牙冲了进去。
木门被烈焰吞噬,他一脚下去就将门踹倒在了地上。
门扇掀起一层热浪,最先吸引他注意的就是缩在地上的一个瘦弱身影。
夕暮脱下身上的披风快速盖在倒地昏迷的城主夫人身上。
拦腰抱起,快速离开。
夕暮把她放在了有水源的地方,随手撩起来一些水,轻洒在她的脸上。
看着她轻颤的睫毛,夕暮拧着眉焦急的等待。
许久,城主夫人身体才有了反应,她手紧紧的抓着夕暮的衣摆,骨节泛白的手向下拽着他的衣服。
张了张嘴,艰难的更像是用尽全身力气才说出三个字。
“……乱葬岗……”
看着四周摇摇欲坠,被火焰吞噬的建筑物,夕暮深沉的眸子微垂,抱起城主夫人便朝外走去。
将城主夫人交托给别人,他便捏了一个灵隐决,整个人就凭空消失在了暗夜之中。
有这么一个地方,那里尸横遍野,狼财横行,尸首遍地,阴气滔天……
暗夜之中的乱葬岗充斥着令人寒栗的诡异,狼嚎叫声不断的从四周传来,没有一个人敢在这路过。
可就是这样,身穿月白长衫的男子却在堆积的尸骨上前行。
冰冷的气息自他周身散发,就连这寒冬都不及他三分。
最深处摆放着一个用上好木材做的棺材,夕暮踱步过去,颤抖着双手缓慢抚上那冰冷的棺材。
一把掀开,里面的景象让他全身血液倒流。
少女手脚都绑着铁链,蜷曲着身子躺在棺材里面,脖子上还存在着紫青色铁链的淤痕,沾满血的手轻放在嘴边,似乎要做出呼气取暖的动作,毕竟她只穿了一件单衣。
看着她腹部触目惊心的红色,夕暮心脏猛然收紧,一瞬间喉头哽咽,眼里布满了血丝。
滚烫的泪珠砸在他的手背上,灼烧这他内心深处最疼的伤口。
他紧抿着唇畔,徒手将那铁链捏碎,伸出手颤抖着将善卿昭从棺材里面抱了出来。
感受着怀中人没有温度的身体,他再也强撑不住,憋着的那口气也破了功。
夕暮伸出手抚了抚她的发丝,将贴在额头上的碎发拂去露出那光洁饱满的额头,垂首,颤抖着的唇畔吻在了她的额头上。
“凰儿……回家了……”
善卿昭额上红光乍现,凤凰花纹的纹路愈渐清晰,四周那些已经腐烂的尸体却像是被注入了灵魂的木偶,动着僵硬的身体缓步走去。
夕暮看着四周围堵成山的行尸走肉,嘴角轻嘲,拿出了那个红色带子,银铃随着动作而晃动,在这诡异的氛围里显得幽怨凄凉。
灵力注入,温柔的将带子系在了善卿昭的额头上。
就在纹路被覆盖的一瞬间,那些尸体就像是断了线的木偶一般陡然倒地,再也没有了动作。
鬼尸当道,**重生,凤凰三槃,天下熔融。
夕暮抱着善卿昭,缓步离开了这个阴气逼人的地方。
军营——
善卿昭被夕暮抱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天明时分。
叶忧看着浑身是血的善卿昭,眼皮突的一跳,果然被她预料到了。
他们这里药材有限,虽说是去冼城请宋润泽了,但是路上来回还是要耗费些时间。
夕暮只在床边手紧紧握着善卿昭,不断的给她传送灵力续命。
他能感受得到她体内魂魄的动摇,似乎不知什么时候就要与身体分离。
叶忧简单的给她擦了身子,当看到她腹部的血洞的时候也是倒抽一口凉气。
她稳住心神,剪掉与伤口粘在一起的衣服,用酒水给她冲洗。
整个过程,善卿昭都没有一丝反应,按照平常,手上破点小皮都要皱眉的人,现下却……
“她还能……”
夕暮被叶忧的声音拉回了神思,侧首仰望叶忧。
可就在二人眸子交锋的一刹那,叶忧便感觉到一阵凉意,自四肢百骸通向五章六腑,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冷风压抑空气稀薄。
她抿抿嘴不再说什么便出去了。
屋内暖炉的火正烈烈燃烧,木材被火侵蚀的声音在宁静的房内格外清晰。
刚接触到她手的时候是刺骨的冰凉,可是握住仔细感触,自她手心里传来的便是烫人的虚热。
夕暮叹出一口气,眸子紧紧的盯着善卿昭禁闭的眼睛看,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了一抹浅淡的笑意。
凰儿,月老殿前的桃树开花了你知道吗?
当年月老为了让你放弃,故意给了你一颗永远不会开花的桃树种子,说是种的树开了花,就准许你嫁我。
你也许不知道,是我故意把那树给换了,现在它开花了……
我们,去看好不好?
心中一抹酸涩,夕暮眉心紧紧的拧在一起,明明是在笑,可那笑却比桃花还要苦。
一阵冷风吹过,夕暮耳边的白发被风吹起了一缕,又飘落在他肩头。
“帝君。”
身后传来一声幽远空旷的声音,看着紧闭的门窗,夕暮将善卿昭的手放进被子里,替她掖了掖被角。
转身一刹,眼底的阴狠再也不掩盖,甩手一挥,一股气流便直冲站在不远处的两个黑白少年。
少年们抬手抵挡,一腿踩地堪堪的停住。
刚要开口,迎面而来的杀气让两人来不及后退,直接向后倒去。
哐当!
两个少年狼狈的从屋内摔了出去,这事情发生在一瞬间,二人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已经在门外冰冷的地上坐着了。
一向沉稳的黑衣少年也被刚才的景象镇住,还没从那浓重的杀气里缓过神来。
刚才他俩是被人踢出来了吧?
不对,不是踢,是他俩自己滚出来的……
二人搀扶着起来,拿起自己的工具小铁链,一瘸一拐的就朝外走出去了。
真是触了霉头,只是来调查鬼尸复活的事情,谁知道自他俩当差以来这天上地下敢轰他俩的人聚到了一起?
“那个是不是九凰上神啊?”
白无常揉着屁股看向了黑无常。
黑无常没有灵气的眼睛眨了眨,算是默认。
“上回她怎么没认出我们来?”
“认出你又如何?”
白无常被他一句话点醒,浑身一个激灵,响起约莫一万年前她大战无望涯,只身一人破了魔族百万大军,那场面,岂是震撼一词又能形容?
黑白少年一走,屋内的阴气便散去,夕暮看着像是沉睡一般的善卿昭,微敛眸子,重新抓住她手给她注入灵力。
他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醒来。
一天的时间过得很快,就如同流水一般,眨眼之间便到了黄昏。
宋润泽来的时候,衬着西面金黄色的彩霞,把他月白的长衫渡上了金黄。
他步履匆匆,见到床上躺着的善卿昭的时候,眉心就从没舒展开过。
他先观察了好久善卿昭腹部的伤口,从药箱底部那出几个木质的小盒。
一一打开,里面各存放着药材,将药材放在玉罐中捣碎,取了一块事先准备好的叶子,将药材抹在上面轻轻的敷在了善卿昭的血洞上面。
再用纱布一层一层的将她的腹部包好,打了个结才算完整。
夕暮拉下善卿昭的衣服,看着隐隐约约突出来的绷带,眸色深沉,侧首问在一旁收拾药材的宋润泽,“她什么时候能醒?”
“心火出来之后。”
宋润泽动作不停,正拿着一把小臂长的杆秤称量药材。
他将药材放在纸张上面,细心的将纸折好,把一个个药材包堆放在一起。
想起什么,这才使他停下手中的动作,“今夜最好守着她,指不定出什么乱子,这可没人能治得了她。”
这话显然是对夕暮说的,话虽这么说,摆明了就是让夕暮守着,想想也是,善卿昭发起疯来,就连九天也不敢去拦她。
“我先去熬药,一会想办法给她灌下去,夜里分三次给她喝药,没有别的隐患的话,明日晌午前便能醒来了。”
宋润泽一手托着一个药包,看着在床上安静躺着的善卿昭。
眉心皱着,中心的褶皱从未消失,他自然是知道这心火上来时的难受,善卿昭意识不清醒,那时候……
还是赶快熬药去,免得祸及到他。
正如宋润泽所说,到了戌时,夕暮所触及到善卿昭的皮肤,都是滚烫的烧人。
宋润泽那还没有送来药汤,善卿昭像是饮了鸠毒,脸颊上是退散不去的绯红。
夕暮看着燃烧着的火炉,沉思片刻,还是将里面的碳火除去了一些,那火炉明显的没有之前旺盛。
“爹爹!下雪了!”
夜璃欢快的跑了进来,眼中的欢喜让夕暮眸子顿住。
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俯身抱起夜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