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腐国土生土长的厨师用明确的态度表示自己拒绝接受沈何夕这样的评价。
“cici小姐,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哗众取宠的脱口秀主持人,听到你这样不专业的评价, 我确定我是正确的。”他的语气里是真实存在的恶意。
沈何夕觉得他就差在脑门上贴着几个大字:“我是来找茬的”
“确实很巧,厨师先生, 您一上台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是个目的不纯的参加者,现在看来我也是正确的。”
沈何夕注意到这位厨师一上来就把注意力放在做菜上,完全没有介绍材料和烹饪步骤……如果只是这样沈何夕还能说对方是一个不善言辞专心做菜的厨子,这里的材料介绍可以补拍。但是在等待烤肉的时候,对方无意中看向自己的目光里那点“你快来找茬啊!没错误可找你失望了吧”的挑衅……
这就不太对了吧?
上一期来了个技术不专业的家庭主妇,这一期又来了个明显是找茬的,这在时光厨房的策划团队里是不可能发生的“失误”, 只能说明艾德蒙在筛选参加者的时候是故意想要给自己找麻烦呀。
看了一眼主席台, 女孩儿决定应付完了这个砸场子的她就去砸艾德蒙的场子。
“可爱的小姐,你虽然是个非常有魅力的主持人,也不能以践踏厨师的人格与尊严作为乐趣,厨师的辛苦你是不会懂的, 随意地下这种不专业的结论只能让我们这些专业厨师觉得可笑。。”找茬的厨师一派义正言辞,
哟,践踏厨师的人格与尊严,这个帽子扣的够高啊,沈何夕估么着对方大概在用语言积累情绪,一会儿气氛炒热了再愤然离场,那他炒作的目的就达到了。
女孩儿在众目睽睽之下拎起了一把菜刀掂了掂重量。
“当然,我当然明白自诩专业的人是多么的可笑。我敢说你刀工不行当然是有凭据的, 毕竟具象的刀工不是抽象的态度,我们完全可以制订标准让更多的人评价。您说是么?专业的厨师先生?”
“标准?”带着高高厨师帽的厨师笑了,“cici小姐,标准是什么?”
沈何夕笑着拿起一块黄油:“标准,就是我。”
刀切黄油,被西方人用来形容毫不费力的事情,一直放在保鲜柜里的黄油质地柔软,有一点滑腻吸手。
但是如果要用它表现刀工,那就纯属的开玩笑了,又软又沾刀的东西,谁会用它来自讨苦吃?而且,黄油在三十几度的情况下就会渐渐融化,也就是说在人的手中它的形状和形态都难以保持,造型难度远超华夏的豆腐。
现在就有这么一个人,她拿着一块黄油要告诉别人什么是“刀工的标准”。
女孩儿纤细的掌心一翻,黄油就被抛了到半米高,她右手细长的刀子在空中划出了几条精妙的弧线,几块被切下来的黄油就纷纷落到了料理台上。
银色的刀快到让人看不清,像是一团包裹着黄油的轻雾。
“老头子,这个东西太滑了。”女孩儿的手上举着一条泥鳅,老人让她切成丝。
“够快就可以了。”老者咳了一声,慢慢转身走开。
……
从水里捞出一块红色的东西,少女的脸上一脸嫌恶:“血豆腐也切丝?你这是在欺负我吧?”
“够快就可以了。”在女孩儿的瞪视中,老人踱步到了破落院子里的天光下,他和这个老旧的祖宅一样在渐渐地老去。
一双越来越快的手,一个越来越苍老的人,他们一起造就了一个越来越笔直的身影。
沈何夕脸上带着一点自信到耀眼的笑容:我付出了十几年二十几年的生命,我足以用自己的付出换来你们的“标准”。
收刀,伸手。
一块椭圆形的黄油轻轻落在了沈何夕带着手套的手心上。
大概几秒之前,黄油还是一个长方体,但是现在在场的大部分人都认为自己刚才出现了幻觉,如果不是料理台上碎落的黄油碎块,谁也无法相信在这几秒钟内,这个东方女孩儿对这块黄油做了什么。
厨师想说几句什么来挽回一下刚刚的浅薄无知,如果这一期的节目播出出去,自己的声誉就要毁于一旦了,对自己厨艺的自信和无端挑衅攻击一个女孩儿,这是性质完全不同的两件事情。
他嘴唇刚动了两下却被沈何夕抢先了,东方女孩儿有点意犹未尽:“或许在您看来这样的刀工有点简单粗暴。”
话音未落,她左手固定着椭圆形的黄油,右手持刀对着黄油扎了下去。
在她刺下去的瞬间,有人发出了一声惊叫。
黄油那么软,刀尖那么锋利,女孩儿从没有低头看一眼,完全不在乎自己白嫩的手掌会被刀割伤。
有些尖锐的刀尖刺入软软的黄油中留下了一道道痕迹,会有几刀带出一点黄油碎屑,更多地只是单纯的扎进去。
渐渐地,人们也放下了对她的担心。
她在那里,站姿自然,神态轻松,每一次用刀尖扎入黄油的动作又快又精准,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美感。
“豆腐雕花?你逗我?”
“刀够稳就可以了。”
“够快我能明白,够稳是什么意思?”
“稳就是……我们屋后的山,也是海上吹来的风。”老人坐在摇椅上,白发苍苍,皱褶满脸,眼神依然明亮如昔。
“装什么高深啊,什么山什么风?”
“山是岿然不动的,只要你拿着刀,那就不能被任何东西影响到,只要有刀在你的手里,刀就是你的全部。风是多变的,今天大明天小,但是它从来都在,不会消失……不管怎样的形态,它永恒存在,那也是稳的。”
沈家家训:刀快水流断,刀稳水心平。
练快,沈何夕用了一年,练稳,她用了三年。
那些站在水缸边、灶台边似乎永远没有止歇和尽头的日日夜夜早就了现在的她——她的脊梁和骄傲。
左手一拢,右手轻轻把刀放在一边,沈何夕笑了。
在全场的惊呼声中,一朵淡黄色的玫瑰在她的手心肆意盛开着。
拍摄结束,沈何夕跳下舞台,完全无视了那个想要和她说些什么的厨师。
她快步走到导演席,一把揪住了见势不妙想要伺机逃窜的艾德蒙。
“哈里斯先生,我们应该好好谈谈了。”
那一瞬间,沈何夕似乎苏仟附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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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ici小姐,你要知道我们这个节目红了之后也受到了非议,我们用这种方式来证明你的厨艺不是很好吗?”
艾德蒙看着沈何夕手里被掰弯了的咖啡勺,感觉到身体上隐约有点轻微的不适。
“用一个专业家庭主妇来证明我还是会心软的,用一个找茬的证明我的厨艺,将来您也会找一个男人炒绯闻来证明我是异性恋,找我的朋友来证明我是y大的学生,找我的资助人来证明我有腐国血统……对不对?”
艾德蒙沉默了。
沈何夕的用词越来越犀利:“我明白商业操作对于一个节目的前期有多么的重要,但是别忘了我们的协议里写了个人信息与资料的透露需要获得我的同意。我了解你们商人的思维,我也希望你们能尊重一下我,就算是互利互惠的事情哈里斯先生你也必须要保证不触犯我的知情权,难道刚刚合作了不到两个月艾德蒙先生就要违约么?”
……
轻松愉快和谐友爱的交谈结束之后,艾德蒙抱头坐在沙发上,他的手机已经被沈何夕“劫”去弥补“精神创伤”了。
电话响起的时候,沈何朝正好坐在沈家饺子馆里发呆。
从大年初一开始,正川老先生每一天都来报道,每天都是不同花样带来的不同的惊悚,今天他送来了顶级的海参和鲍鱼,一句话也没留,一分钟也没呆,东西扔在门口就走。
沈老爷子挣扎了两三个小时,扔在那太暴殄天物了,但是如果拿回来……
沈何朝默默地把东西拎到了店里,打开冰柜扔了进去。
想要不想要,鲍鱼海参总是无辜的。
两个别别扭扭的老人每天这样也不嫌累,如果妹妹在就好了,不管是撵走一个还是欺负另一个,能调理好一个另一个就简单了。
正在念叨着妹妹,妹妹就打来电话了。
“哥哥,我想你们了,你想我么?”
呼吸,呼吸,一下,两下。
一下是不想,两下是想。
沈何夕不自觉就满脸笑容。
“哥哥,老头子在旁边么?”
一下。
“我在腐国这边找了好多的医生,有两位医生说看看你的情况,说不定能治好你,趁着过年歇业,你去拍个片子吧。”
一下。
“哥,花不了多少钱,只是带着你的病例资料找个医生看一下,好不好?”
一下。
“哥,你怎么这么别扭,能治好的话为什么不治呢?我叫了你这么多年的哥哥你不该叫我声妹妹当回礼么?我好亏啊!”
一下。
“你要乖啊哥哥……算了,你不去我让老爷子压着你去。”
一下。
“啪嚓”
电话第一次被直接挂断了,他的妹妹生气了。
沈何朝傻愣愣地看着自己手里的话筒,他咧了一下嘴。
没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