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其轩站在唐辰睿面前,提醒他:“她的情况还不稳定,你在里面陪她如果发现有问题,随时叫我。”
唐辰睿点点头,几不可闻的一声‘谢谢’,连声音都没有了。
一个人走进去,关门,封闭的空间里顿时只有他和她两个人。
他看见病床上的那个身影,只是视线接触到她身上随处可见的纱布和绷带他就觉不忍,别开眼睛好似看得见自己内心挣扎的激烈,必须鼓起十二万分的勇气才迈得动脚步走到她身边。
这感觉真陌生,她从来就不是一个适合躺在重症病房的人。
有那么一刹那,唐辰睿内心充满了极其黑暗而血腥的念头,不,和席向晚那种纯属意*淫的黑暗心理不同,唐辰睿的报复更可怕也更容易成真。因为他有报复的能力,而席向晚再怎么恶狠狠地想‘剁了他们!’那也只不过是想想而已,除了阿q的泄愤,现实中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陪在她身边握着她冰冷的右手,唐辰睿埋头闭上眼睛心想这究竟是怎么开始的。他爱上她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开始的。
……
一年前,机场,他第一次见到她的地点。
那时的唐辰睿一如二十九年的人生那样,自由,随性,毫无束缚,漫不经心。每天重压下的工作如同一场场游戏玩得好刺激,偶尔去酒吧放松一场,电影,花草,养养小宠物,日子一天天地也就这样过去了。
没什么不好,也没什么好,唐易曾对他讲挥霍生命会有报应的,唐辰睿也只是笑一声不以为意,心里感慨这有女人的男人就是不一样,只有一个女人的男人就更不一样了,看看现在的唐易,多么地深沉,多么地富有思想。
感情这回事,自他父母离婚之后,他对之就没有太大的欲望。年少时光里,也有那么一段时间里,常常很突然地,内心会涌起些空旷跟伤感,想要醉一场,毕竟乏爱是一种病,很难治。而成年之后的唐辰睿已经不会那样了,因为已经深感过自身何其菲薄,明白自己已经乏力于担当太丰盛的幻觉。
当然,唐辰睿毕竟是唐辰睿,身处唐盛执行总监办公室时精明冷辣得让人不敢直视,私人时间里悠闲愉悦地过日子一如普通人,从没有过愤世嫉俗的行为,也没有心理阴影这种东西。
有些道理说出来就没有意思,而其实呢,说出来也没有太大的意思。他明白自己该怎么走,并且最后如愿变得足够强大,蜕变成足以独挡一面的男人,感情这种奢侈品,他或许有兴趣,但着实兴趣不大。
然后终于到了那一天,他初见她。
唐辰睿从异国峰会归来,闸机返程,有一点点疲惫,不过很享受这种感觉,感到累的时候心里会很坦然,毕竟知道生命只有存活的时候才会感到累。
凌晨一点的机场安静得不像话,只间或有一把柔润好嗓音自广播传出,有人陆续起身,收起笔记本电脑,拖着行李箱,向登机口涌去,深夜的人们几乎每个人都挂着一个疲倦的表情在脊梁上。
有时唐辰睿真厌恶这个世界可以这么冷这么静,不管任何人的心有多累,航班也照样降落起飞,也许准时,也许晚点,但唯一不变的是它从不等人。
唐辰睿慢吞吞地拉着行李箱独自走在空旷的机场大厅,外面大雪一片,行人极少,机场大厅内也是一片清冷,在这个深夜,谁不想在家陪着心爱的人彼此温暖?
唐辰睿漫不经心抬眼一瞥,忽然看见一个女孩子,坐在大厅椅子上,间或有服务人员走过去问:“小姐,你等了五个小时了,小心着凉。”
她笑笑说‘谢谢’,再冷也不过是拿一杯免费的开水捂手,然后就继续静静地等。一件红色大衣,很符合即将来临的圣诞气氛,在这个冷冷清清的时间和空间里,着实吸引人的眼睛。
她在等人。
在等一个对她而言很重要的人。
唐辰睿一边走出去一边打量她,从她的举手投足中精准解读她的心理。他暗自解嘲自己真的太无聊了,而她的出现正好又有点意思,于是忍不住想玩一把学生时代读心理系时常玩的游戏,判断陌生人的心理动态。
她太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了,或许是性情如此,要看透她太容易,他的确没猜错,她真的是在等人。
唐辰睿落在她身上的视线逐渐拉远,最后终于看见一个不算陌生的人影。
席向桓,唐辰睿听见他在不远的地方叫她:“向晚。”
唐辰睿唇角一翘,呵,原来是席家那位从没有在任何场合露过面的小姐。
唐辰睿的工作说到底能玩得下去凭的就是信息量,快且准,才能赶在对手之前下决策指使行动,常此以往养成了唐辰睿随时随地吸收各种信息的习惯。所以此时此刻,唐辰睿脑子里迅速浮现起有关席向晚的全部资料。
二十五岁,被席家收养,不抽烟不喝酒不逛夜店,没有任何不良记录,上学工作长大,一如芸芸众生中的任何一个普通人,没有沾染上这个圈子里的任何一点习性。很难说这是心性如此,对这个圈子不敢兴趣还是其他,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毅力过人,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否则旁人随手一勾,带一带她,便是深不见底的诱惑,一堕落进去,再想脱身就难了。
与其说是被收养,不如说是名义上的形式而已,自她幼年以来,便懂得如何运用自身优势出去兼职,做过快递员,一手的好车技就是这么练出来的。成年之后工作,亦懂得把钱交给席母。
唐辰睿远远看着那两个人,两兄妹间没有一丝生疏,他看见席向桓搓着她的手替她暖手,语气那么温柔:“都叫你不要来了,我的航班晚点,你再等下去岂不是要在这里等到天亮。”
“那就等啊,”她笑笑,不以为意:“反正晚上在家也是睡觉,在这里等你也是睡觉,一样的。”
席向桓后退了几步,上下打量了她一遍,用兄长的口吻评价道:“新衣服?变漂亮了。”
“是吗。”她笑了起来,很高兴。
“恩,很漂亮。”
他点点头以示肯定,接着两个人相视一眼便一同笑起来。
当然,席向桓不知道的是,她会穿这么喜庆的衣服完全是因为阿姨在家里说了一句‘最近公司发生了很多事,不太好,家里就尽量有点红色吧,喜庆一点冲冲喜,不要眼前整天都是灰色的东西’,她听出了其中的意思连忙说好,她的衣服就基本全是灰色的,无形间让阿姨不高兴了。
可以理解的,毕竟公司出了那么大的问题,又融不到资,重压之下心情怎么好的起来。
席向晚不知道的是,这件事席向桓不知道,而此时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一个陌生男人却知道得一清二楚。
对,唐辰睿知道。
因为简捷前不久在某个场合上不经意地郁闷过:“那家伙是猪脑子啊,她家里那位老太太一句话她居然就真的整天穿件大红大红的衣服到处晃,傻兮兮得要死……”
唐辰睿随口问了一句:“你朋友?”
“啊,”简捷一不留神地就告诉了他事实:“席向晚嘛,把老太太和她哥哥看得高高在上,头上安个环形灯就可以上圣坛了!”
席向晚。
唐辰睿此时此刻看着她的背影莞尔,原来,这个人就是席向晚。
他看着她跟在席向桓身后从自己身边走过,擦身而过的距离两个人近得仿佛只有几厘米,然而她的眼角余光一点都没有注意到他,唐辰睿只听得她叨叨叨叨跟在席向桓屁股后面问个不停,重复了一遍一遍又一遍:“这次在国外还顺利吧?记得上飞机前我说过的吧?不要和外国人鬼混,晚上不要出去玩,小心反华人士,有事就找大使馆!”
“向晚,”席向桓好笑地转身摸了摸她的脑袋,“你以为我几岁?”
“呵呵,是哦……”
她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有说不完的嘱咐,像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向晚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席向桓忽然道:“但是谢谢你。”
“恩?”
“谢谢你,一直这么关心我。”
他这一辈子,从来没有把握过妹妹被狗追被坏孩子欺负、然后可以让他挺身而出把高尚的人格发扬光大的机会,向晚就这样靠着自己一天一天地长大了。
这多少让他有点愧疚,所以席向桓此时真的是发自肺腑,说出来的话也带了很多宠溺的味道。
“向晚,有人在机场等自己回家的感觉真的很好,所以谢谢你。”
“^o^……”
兄妹两个说着话,一起笑着走了出去,乘上席向桓的车子离开了,谁也没有注意到机场大厅里的一个人。
唐辰睿看着他们离开,过了好久才悄无声息地慢慢走了出去。
寂寞草菅人命,而他在这个深夜终于有些败下阵来,心里泛起一丝从未有过的柔情。她等了席向桓五个小时呢……有这样的女孩子在身边,席向桓真的很幸福。
看着过来接机一个人一直等到深夜的席向晚,尤其是在万籁俱寂的凌晨,忽然让他对席向桓别有一股羡慕与嫉。
谁不想要这种温暖的感觉呢?
行来几许山水,不胜人生一场醉。
席向晚……
看得出来,她很喜欢席向桓,或许已经到了超越喜欢的地步,大概已经变成了一种习惯,习惯这件事究其本身其实已经和爱情无关了,无所谓要不要得到,完全是自己和自己的事,完全是自己让自己受苦的一件事。
唐辰睿唇角一翘,希望席向桓会珍惜她。毕竟唐辰睿知道席向晚为这个男人暗自委屈了很多,而这些委屈,席向桓却从不知。站在第三方完全局外人的角度看,唐辰睿为她感到有一丝不忍心,一丝心疼。
门外迅速进来几个人,是唐盛的下属,看见他的身影,纷纷上前替他拿行李。
“总监?”
助理的声音终于把他拉回现实,唐辰睿顿了会儿,三秒子后恢复常态沉声问道:“韩特助呢?”
“正在公司等您。”
他有他的生活,正事当前,唐辰睿慢慢别开眼,为刚才那个女孩子心软了一分钟,然后收敛情绪缓步走了出去。
对于陌生人的生活与喜悲,唐辰睿一向都不会沉迷太深。
……
时过境迁,今日才知,如果,如果他只见她那一次,再没有相遇,那么后面的故事就全部不会发生了。诚然那一晚的惊鸿一瞥让唐辰睿有一丝异样的柔情,但也只是那样了,唐辰睿毕竟是唐辰睿,深知一份感情如果太过突兀,或者太过强烈,必不会长久,世上是有被替换与被放弃这回事的。
这个道理他太懂,所以不会有太过动心的感觉。
然而天有不测,冥冥中命运不肯放过他,于是又让他在一个夜晚遇到她。
夜间的酒吧,芝华士饮过三杯,便是凌晨。
唐辰睿站在酒吧二楼的vip站台边,靠着栏杆看着光线凌乱的楼下,手里一杯纯净水,酒喝太多伤身体,他对它没有太大爱好。
其实他对所有东西所有事物都没有太大爱好。
一个人太过理智太过淡漠,就会落得如此下场。当然旁人是很艳羡的,毕竟这种下场绝非普通人所能达到,而他的不菲身价让他的这种下场看上去更为神秘与诱人,期间特意过来搭讪的女子无数,而他却无半分兴趣真是好可惜。
一个人行至到了一定的高处,就会觉得有一点点没意思,一旦命运要你感到无趣,纵是美人如玉眼前过,亦可片刻化作半把灰。
这样的人生才当真是,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
视线不经意地一扫,居然又看见她。
席向晚啊……
唐辰睿惊异自己居然可以把她的名字记得那么熟悉,也许是内心隐隐有种主观认定,这个女孩子怎么能出现在这种光怪陆离的场合呢?她应该是干净的,他希望她能活得更快乐些。
果然,她不是一个人来这里的,她是来陪人的,来陪简捷。
唐辰睿了然。
今日是唐易的结婚纪念日,唐易从不让妻子出现在任何公众场合,惟独今日携妻出现于一场名画拍卖会上,只为纪以宁心爱的一副异国名画作。
当真是一掷千金只为红颜倾城笑。
所以简捷神伤得有理,毕竟爱过那个人那么多年那么深,感情这回事,不是想放下就能放下的,所谓痊愈的意思,不过是不介意带着伤痛过下去。
安慰人是一件技术活,唐辰睿看见席向晚坐在简捷身边,两个人就这样坐在吧台边,简捷一杯杯地喝,席向晚就一杯杯地看着她喝。
“不要难过了,”她试图说点什么安慰她,奈何肚子里墨水不多词汇贫乏,只能一遍遍地劝她:“好了别喝了。”
简捷喝多了已经不太清醒,存心要放纵:“你说!我有哪点不好?”
“……你挺好的,真的!”
“那纪以宁呢?”
“我又不认识她……”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骗骗我吗?!”
“……”
席向晚惆怅啊,虽然这边是她哥儿们,但那边人家也是好端端的一个女孩子……
简捷桌子一拍酒劲上来了:“席向晚你是不是朋友!”
“……”
喝醉的人是老大,向晚手忙脚乱地把她扶住,“好了我送你回去,你喝太多了。”
“你不够朋友!”简捷醉起来真是流氓一个,一把推开她,“席向晚你不够朋友!”
“是,是我不对,我不好,我以后改……”
她好脾气地顺着她,也不管她发脾气,毕竟明白眼前这个女孩子家世再好性格再坚强也在唐易结婚这件事上的的确确死过一回,又靠自己活过来已经不容易,很让人为之舍不得的。
就在这时,吧台旁的几个男人走过来,笑嘻嘻嘲笑:“哟,这不是简小姐嘛,怎么一副被人甩了的样子?”
席向晚抬头,认得眼前几个人曾经与简捷有过节,落井下石这种事,是他们最热衷的事。
“简捷,倒贴也要有本钱,像你这种货色,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却夜店做小姐大概还能赚几个钱,怎么入得了唐易的眼睛……”
话还没说完,说话的那人忽然被人一拳打中左脸,接着就是一脚回旋踢,顿时就叫痛不已,说不出话来。
唐辰睿在二楼看得莞尔,忍不住唇角一翘:好漂亮的身手。
站在他身边的助理恭敬问:“总监?刚才您是让我下去替简小姐解围?”
“不用了。”
是,刚才他看见楼下的那阵骚动,的确叫了人想下去解围,毕竟简捷也算朋友,有人欺负她,唐辰睿看不过去。但在席向晚动手的一瞬间,唐辰睿改变主意了。
他非常期待看见,她会怎么做。
她没有让他失望。
被打的男人连声尖叫:“臭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席向晚,”她行走江湖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抬抬下巴,挑眉:“打不打?你们几个,一起上吧。”
在酒吧被一个小姑娘打,哪个男人丢得起这个脸?怒气攻心的男人扑上来,一场混战,但最后无一例外统统被打倒在地。
席向晚抓起为首的那个,揪起他的衣领把他拎到简捷面前就是一阵威胁。
“道歉!”
“……”
“不然我就再打了!”
“我道歉!我道歉……”
痛哭流涕地道歉完,向晚放开他,简捷也差不多酒醒了,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向晚……”
“啊?”
“我让自己丢人了……也让你丢人了……”
“啊?你丢人什么?”她挥挥手,再挥挥手,很豪迈地告诉她:“不就是喜欢个男人么?那又怎么了!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哪个姑娘家没那点心思?那叫情商高!你一没抢二没偷,有什么好丢人的!……虽然我这个人不会说好话给你听,但有人欺负你我是绝对不允许的,呵呵朋友嘛……走啦走啦,我送你回去……”
呵……
看着她拉着简捷的手走出去的背影,站在二楼的唐辰睿抬手拿着玻璃杯,喝了一口水,想起刚才她为朋友出手时的干脆和利落,以及那句‘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唐辰睿就有点想笑。
他回想起她刚才打架时露出的一双长腿洁白修长,一瞬间勾得他竟有些想要占有的欲望,日本民间讲久米仙人因窥见浣纱女小腿而引动情*欲被打落仙籍的故事,此时唐辰睿信它是真的。
韩深走过来,看到他一脸奇怪的笑意,顿时万分好奇,“你在看谁?”
“你猜。”
“刚才打架的那位小姐?”
“这么准?”
唐辰睿笑了满眼。
韩深勾了勾唇,“因为你很少会盯着一个女孩子看那么久的。”
唐辰睿这个人,太冷太实际,太纯粹也太物质,没有底线的人,没有什么值得去花心思,从来没有人没有事值得他留恋。
“身手不错,怎么,你看上她了?”韩深调笑。
“她会有麻烦,” 他忽然这么说:“而且很快就会有。”
说话的时候唐辰睿含了一口水在嘴里咽下去,说的时候有些犹豫,那不是他的习惯。
“恩?”韩深顿了顿,比起这个,他更好奇另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
唐辰睿笑笑,不答。作为一个靠脑子吃饭的人,别人走一步,他必须走十步,才能看得到决策的方向,这几乎已经是唐辰睿的本能。
“你果然不对劲啊,”韩深笑笑,朝他眨眨眼:“怎么,想要英雄救美吗?”
“呵,你当她是谁?我的女人?”
韩深诧异,“我以为你的确有意思要她成为你的女人。”
唐辰睿大笑起来,推了他一下额头,“开玩笑。”
说完他就走,心里居然有点乱。
想起年少时光父母离异的细节与点滴,整颗心清冷到不想再用期待去形容什么。
《成为简奥斯汀》里,两个最后相爱的人,相拥舞一曲缠绵乡村舞曲,城市幽黯,爱不止歇,幻觉可以地老天荒。
看一回,失神一回。
结果呢,还不是三五分钟便各自走开。
感情以秒计算,或是以刹那以瞬间。
一个人的不爱,与不能爱之间,到底是有一些区别的。
这世上最难熬的,并不是等爱的过程,而是等爱消失的过程。唐辰睿摸着心口问自己,这样的自己,怎么去爱人。
毕竟爱情是个太过严重的命题了,而他暂时不打算去碰这么严重的问题。
……
然而命运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硬生生要他看见她的绝境。
唐辰睿猜得太准,第二天她就有了麻烦,依然是在这间酒吧,那几个男人,坐在酒吧的沙发上,等着她进来接受惩罚。
只因为他们是席家的客户,只因为阿姨说了不能得罪,而这些,她昨天都不知道。然而知道了又如何呢?席向晚笑笑,她想她还是会出手的。
“喝吧,喝完眼前这些酒,你才有资格来和我们谈原谅的事。”
“知道了。”
视线一扫,眼前全是混酒,最烈性的酒,究竟中毒这种事不是可以拿来玩的。这一晚她想她会吃点苦,但那又怎么样呢,这些年来她又不是没有吃过苦。
唐辰睿站在二楼看着她一杯接一杯地喝,一点反抗都没有,他的脸色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她为席向桓而活,为简捷而活,为席家而活,那么她有没有,为自己活过?
大概就是从那一刻起,她成了他的一个不在原先生命计划内的瞬间,他的心轻轻一软,温柔塌陷,留下一道缝隙,让她趁虚而入。
从此唐辰睿丰富了,立体了,完整了,却也完蛋了。
什么是爱呢,其实没那么复杂的。
大凡不见得有好理由跟好代价,但只觉心疼必须去守护她,不那么严格来讲,便已经是爱情。
就此,心、魔、顿、生。
唐辰睿放下手里的玻璃杯,喊了一个下属,没什么表情地开口:“……你去处理一下。”
他的下属点头明白,替她解了围,搀扶起她的时候她已经很难受,胃里翻腾得很恶心很疼。
“席小姐是吧?我打电话给你哥哥,让他接你回去。”
“不要!”纵然很难受,她却仍然一把夺过电话阻止他:“不要让他知道……”知道了又怎么样呢,不过是在母亲和她之间左右为难而已,没有必要为难他的。
他的助理叫了车送她回去,同时上楼报告唐辰睿,他听完,有种森冷的怒意。
席向桓,这就是你的能力,就只有这么多,恩?
就在这时,刚才那些男人已经冲了上来,骂骂咧咧:“是谁敢管老子的闲事?!”
唐辰睿笑一笑,优雅入骨,“我。”
“……”
看清了是什么人在讲话,男人们顿时呆住,三百六十度态度大转弯,陪笑:“对对对不起!我们不知道,真的不知道!那位小姐原来是唐总监的……?”
“女人,”他抬眼看住他们,薄唇掀一掀,清清楚楚告诉所有人:“我的女人。”
“……!!!”
站在唐辰睿身边的韩深同志虎躯一震,目瞪口呆。
决定了,他不再拖延。随之便是订婚,要她。
在订婚宴上,他和席向桓之间有过这样不为人知的谈话——
“知道我为什么会要向晚么?因为你不够格。……席先生,你给不了她的,我给得起;既然你保护不了她,那就换人。”
……
时过境迁,他陪在她的病床前,握着她的手,心里一阵阵的疼痛。明明说过的,席向桓给不起的,他给得起,却到头来,让她变成这样的还是他。
“对不起,我不该去香港的……”
他想起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总说他很好,她很满足,他一直以为她是在敷衍,如今想来才懂,她其实不是在敷衍,而是她明白情重如山,是莫大奢侈,而她对男人的要求,只有那么低,也只敢那么低。
唐辰睿低下头,“我怎么会把你照顾成这个样子……”
非要到这个地步他才看得清她一路走来披枷戴锁,人生路上与情字路上她其实一直都走得好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