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十月,晚香就满十八了,按她的年纪,该放出府去嫁人,再晚便要成老姑娘了,为这,晚香家里人去求了夫人身边的陪房柳妈妈帮着说话,希望能配个小管事什么的,再不济,小厮也行。但不知为什么,最后夫人还是偏把她漏掉了,晚香不敢说什么,还是池玉关心她,在跟李姨娘聊天的时候,旁敲侧击地问了几句,才知道,二少爷还没有对晚香死心,故意使法子将晚香的事拖了下来。
“晚香,这么看来,二少爷对你还是有几分心意的,只可惜……”池玉长叹了一声,只可惜二少爷年底就要大婚了,这个时候往房里纳人显然不合适,而等二少奶奶过门,至少一年内也是不能收人的,等到二少爷房里可以纳人的时候,晚香也已经快二十了,“唉,这样一来,把你的年纪拖大了,二少爷那里若是不能成事,你也难配到好人家了。”
晚香沉默不语,半天才道了一句:“奴婢这辈子只想伺候着姨娘。”
“别说傻话,我虽离不得你,但也不敢耽误你的终身呢。”池玉笑道,见晚香面色坚毅,不禁大讶,“你真的不愿意伺候二少爷吗?”
“奴婢若有二心,愿遭天打雷劈。”
晚香发了重誓,池玉这才信她说的都是心里话,顿时心中恻然,好一会儿才道:“如此,你在我身边一日,我便保你一日,只要你不松口,二少爷总不能到我这里来抢人吧。只是……这却真的要误了你,将来你如何嫁人呢?”
“奴婢谢过姨娘。”晚香含了泪,对着池玉拜了三拜,又起身道,“奴婢情愿一辈子不嫁人。”
池玉抓着她的手,长长地叹息一声:“等大少爷来时,我瞅着机会,替你说一说,兴许还有办法。”
确实,如果晚香一直待在池玉身边,二少爷碍着大少爷的面子,肯定是不能来硬索的,但是这样僵着,晚香一定也嫁不出去,谁敢为她而去得罪齐府二少爷呢?这件事情,除非侯爷、夫人和大少爷亲自开口,否则谁也不敢娶晚香。而对池玉来说,侯爷、夫人面前,她是说不上话的,也只有大少爷面前,还有一丝机会。
“奴婢再谢姨娘。”晚香再次跪下,含泪下拜。她知道,池玉这样做,是冒了风险的,如果大少爷真的肯开口允婚,就等于是扫了二少爷的面子,兄弟之间必生嫌隙,一旦有人拿此事做文章,池玉肯定会受到责罚。
“起来吧,你好歹也伺候我一场,我不为你着想,又能为谁着想去。”池玉眼中也有着泪光,“在这府中,我也只是一个人罢了。”
晚香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心中斟酌了一下,才推心置腹道:“姨娘,若想有人伴着您,还须得……生个一男半女。”
池玉脸色一红。
晚香上前一步,又道:“大少爷膝下尚无子女,二少爷虽纳了两房姨娘,但也未有子女,您若能拔得头筹,生下的便是府中的长孙,虽非嫡出,到底要比别的庶出子不同,连带侯爷和夫人也要高看您一眼,您的份位再往上抬一抬,也是无虑的。”
池玉身体一颤,砰然心动。晚香的话极有道理,她若能生出齐府长孙,那么份位往上抬是一定的,侯爷和夫人是绝计不会让外人说齐府长孙的亲娘只是一个低贱的婢妾,最不济,那个婢字要去掉,她会成为正儿八经的聘妾,虽然只一字之差,但聘妾已经是良籍了,而婢妾,和府中奴婢一样,都是有卖身契的贱籍。
有了良籍的身份,将来自己的儿女便能抬起头来做人,若是侥幸有了出息,将来考个举人外放做官,她也能跟着去享福,而婢妾即使儿子出息了,也是不能离府的。
一想到种种好处,池玉便面红耳赤,心动得几乎不能自己,直到想起,至今她还没有真正和大少爷圆房,这才如一头冷头泼在头上,整个人都醒过神来。
“大少爷下回……还不知什么时候来呢?”她怅惆不已。
自从上回她因月事而推却了伺候大少爷的机会,后来大少奶奶虽又安排了几回,但却次次不巧,不是正逢月事,就是身体不适受了风寒,又或是大少爷临时有事改了行程,若说一次二次是巧合,但次次如此,池玉便是再蠢笨,也知晓这其中有些蹊跷,只是无凭无据的,她也不好对他人提起,更不敢去问大少奶奶,只得闷在肚子里。
池玉自认自己并无争宠之心,因此虽是心中郁闷,倒也不曾把这事全放在心上,大少爷来了固然好,但不来更妙,或来多了,反要使她受其他姨娘嫉恨。只是如今有了晚香这事,她却又开始日日盼望大少爷了。
晚香虽只是个奴婢,然而自池玉入齐府以来,受她恩惠不小,若非有晚香帮衬,这院中只怕早被水荷一手把持,因此对晚香的事,她便分外上心。
只是这等事体,不是她所能掌控的,是以急也急不来,只能慢慢等待机会。倒是晚香见她全心待自己,心中感动,日夜思量着想回报一二,但又不知报以何物,思来想去,唯将芙蓉带在身边,尽心□□,只盼在自己去后,姨娘身边不至无人可依。
池玉见晚香如此明事理,懂人情,更是心怀大慰,真真是舍不得放她出府,恨只恨晚香年岁大了,若再晚生几年,那才真是合了心意才好。既然知道晚香肯定是留不住的,池玉的心思自然也就跟着放到了芙蓉的身上。
芙蓉今年才十三岁,她是侯府从外头买进来的,并不是家生子,可以说在这府中无根无系,唯一能出头的机会,就是巴结好自己的主子。这妮子虽然说是个鲁莽冲动的性子,但也是个死心眼子,她既认了池玉,便一心一意侍奉她,因此忠诚方面便无虞了。只是在聪慧上天赋不足,未免美中不足,但又想太过聪慧的丫头,必是不安分的,便如迟春、月秀那般,虽是聪慧了,但也不安分了,整日想着赶着往那些得宠的姨娘院中去闲逛,怕在这院中也是待不久的。
因存了这般想法,池玉对芙蓉便越发看重起来,时不时拉她到跟前说说话,却又发觉了她的一桩好处。虽说这丫头性子有些鲁莽,又不够聪慧机敏,却难得是个守得住口的,原是池玉和晚香故意设了局,由着晚香对她说了一些要紧话,然后池玉又故意套问,小丫头叽叽喳喳了半天,话是说得不少,竟无一句是漏了口风的。
因而,池玉对芙蓉更为看重,有心便要调她到房里伺候,只是碍着水荷在,一时间不好办,干脆便让芙蓉跟着晚香多学些针钱,池玉有什么要交代给芙蓉的,便都由晚香转达了。
芙蓉自觉得了姨娘的看重,心中更是感激,便要以一片忠心回报姨娘,尤其见不得水荷那嚣张样儿,时不时就要吵上几句,哪怕时常要被罚着跪上半天,她也不悔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