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压抑而又枯燥的特训就在残阳西落之后结束了,谢楚旋一瘸一拐地跟在伊潇身后,身边的陈欢几次想要上前搀扶都被她拒绝了。
“潇潇也真是的,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你这样明天还怎么训练啊?”
谢楚旋不露痕迹的再次避开了男人的手,眯着眼睛凝望着前面那人的背影,斜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每走一步便能踩到那一片黑影,之前都是你追随着我,而今命运轮回,只是不知我还能不能追回那个从前的你。
“今天只是一个开始,你别指望我会对你手下留情!”
想起伊潇适才那冷冷的调子,不觉间扬起唇角,让身旁的人看得不免疑惑,陈欢摇摇头,暗叹现在的女人真是越来越让人琢磨不透了!
回到住的地方,谢楚旋撩起自己的裤腿膝盖上果然出现了一大块青肿还破了皮泛出了殷红的血丝,只稍稍碰触一下就叫人疼得直皱眉头,谢楚旋龇着牙拐进洗手间洗去一身臭汗,而后翘起一脚,跳着蹦到厨房,打开头顶的壁柜不出所料果真见到一只白色的药箱。房子是就是伊潇原来住着的安全屋,为了保证这几人的安全,欧阳这才不得不把四人安排到了一处。
楚旋踮着脚尖从药箱里取出药水,却未料到手上一滑,药瓶从指间滑落到了地上,骨碌碌地滚到了客厅,因为腿脚不便,谢楚旋只好跳着脚追着圆滚滚的瓶身跑,一路撞翻了不少东西闹得好不狼狈,偏这小小的瓶子像是长了眼一般,竟滚到了正打算出门的斯涵的脚边。
项斯涵这个女人身上依旧充满了女王气息,一身黑白相间的格子蝙蝠衬衫搭配修身的铅笔裤英伦范儿十足不说,即便是那一个挑动眼角的细微动作都颇具气场。许是被这股强大的气场所震慑,谢楚旋挺着背脊直直地站着,脚上像是生了根一般丝毫不敢动弹。
两人同时打量着对方,显然涵女王的眼神更具侵略性些,不消片刻谢警官便感到头皮发麻,伊潇曾经说过只要斯涵斜睨一眼,其目光所到之处定是寸草不生,如今看来此言非虚。
就在楚旋以为自己要被女王盯死时,斯涵却出乎意料地蹲下身子捡起落在脚边的小瓶子递到她的手里。
“谢谢……”谢楚旋没想到这人会是这般的反应,一时反应不及,只依着本能轻轻道了声谢,而对方也并不把她的谢意放在眼里,转过身,只是唇邪邪扯起一角,似是不屑又似讥讽。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斯涵挑眉本已背对着谢楚旋地身子复又转了回来,歪着脑袋对着眼前的人。
“对不起……斯微的事……我很抱歉……”
“对不起?谢警官,你知道你最该对谁说‘谢谢’和‘对不起’吗?”说到此语调更是冷了几分,一字一顿的犹如尖锐的冰棱,叫人不觉发凉。
“谢楚旋,这个世界上你最不该伤害的人就是伊潇,她为你倾尽了所有,家人、朋友、自己……如果没有伊潇,你的死活干我们何事?说到底阿微救的不是你,而是伊潇喜欢的人!潇潇之前可以一次又一次地原谅你甚至于放弃尊严地去求你,那也只是因为她还爱着,一旦不爱了,你认为你还有资格和立场来祈求她的原谅吗?”说完斯涵也不等她回应便扭着腰肢走了,独留谢楚旋一人怵在原地发愣。
如果不爱了……
不是不知道后果,只是不敢想象……
入夜时分,谢楚旋瞪大了眼睛躺在床上,尽管身体疲乏不已,却仍然未有丝毫的睡意,往事如同画一卷一卷在眼前展开,谁也不会料到最初那个无意地碰撞会成为牵绊彼此的红绳,记得有人曾说过当遇到命定的人,彼此会无形地牵出一根红线缠绕在彼此的小指尖,谢楚旋摩挲着自己的小指,究竟是我们的红绳断了,还是我们都不曾有过?……
不!
假如不爱了……
那个淡漠地似冰水一般的“假如”再次闯入脑海里,,迷蒙中的人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坐起身在床上呼呼喘息,惧意占据了全身,只要一想到那双温暖的手将牵起另一个陌生人的手,一股疼意涌向心头……
被那疼痛反复折磨着,谢楚旋不及思考便跳下床,快步走出房间,敲响了伊潇的房门,每敲一下“咚咚”的声响就在心尖上颤动一分,那种急切的心情随着失去的恐惧愈发强烈。敲了很久都没有人应门,楚旋只得走下楼去。
虽然已是深夜,客厅里依然泛着幽幽的白光,那些煽情的缠绵的对白不断萦绕在耳边,伊潇支着脑袋斜着身子,两腿交叠慵懒地躺在沙发上的一侧。
心里这股莫名的躁动在见着那个人后瞬时被踌躇所代替,不敢言明的游移蚕食着适才的满腔热情,慢慢地走进沙发,伊潇盯着屏幕,神情十分专注,似乎并未察觉谢楚旋的靠近。一片阴影遮盖了眼前的视线,伊潇这才从自己的世界里犹然转醒。
“伊潇,我想跟你谈谈……”那些到嘴的话被卡在了喉咙口,小心翼翼地端详着半躺着的人,生怕在她眼里看到一丝厌恶,幸而伊潇并没有表现出抗拒来,只是看了她一眼,便拿起手边的遥控器将电视调成静音,那些纷扰的声音戛然而止。随后伊潇坐直身体,两手放在膝盖处,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见此,楚旋不知自己究竟是幸还是不幸,按着伊潇以前的脾性料想她不会给自己好脸色,虽然她现在的脸色未必好看,但却没有拒绝交谈的意思,相反还很是配合。而这种配合中楚旋却能感觉到那种淡淡的疏离以及漠视,这样的反应完全不似从前的伊潇,心里竟有了些许的失落。
楚旋静静地看着身侧的女人,她的脸依旧对着屏幕,微弱的亮光打在她的脸上,纤长的睫毛上微微扇动着,即便是素颜都令人不由得心动。
等待显得尤为漫长,伊潇等着沙发陷落,等着那人开口,分钟滴答滴答地转动,偌大的空间里只听到浅浅的呼吸声,没有传说中的心跳声,此刻那颗长久等待的心似乎早已停滞……
谢楚旋思量了许久还是坐到了沙发的另一侧,两个人之间隔着一个身位,楚旋知道她们之间不仅身体的距离远了,就连原本融在一处的心血也似隔了一个太平洋。如果现在不说点什么,我们的结局是否永远只能是咫尺天涯了呢?
“伊潇……我……”
屋外的门锁就在此时转动,这个“我”字之后的话到底还是没说成,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口,进来的是一脸疲惫的人,见伊潇和谢楚旋端坐在一张沙发上向自己投来注目礼,晚归的斯涵还是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回来了?今天阿微怎么样?”说着话,伊潇已站起了身,走到玄关处,替斯涵拿起背在身后的包。
“挺好的,不是跟你说别给我留门了吗?训练了一整天你不累的吗?”斯涵换着鞋子淡淡地瞥了眼站在沙发旁的谢楚旋。
“你不是比我更辛苦嘛!也不见你叫累……”
谢楚旋目送着两人挽着手走上楼,却始终没有开口的机会,最终只好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你和谢楚旋到底要怎么办?”本不想问,但还是抵不住心底的好奇,纵然是女王也有一颗八卦的心,“这么拖拖拉拉的不是办法,你们……”
“我们不可能了”,伊潇走进房间将斯涵脱下的外套挂在衣柜里,回头对上那双怔怔望着自己的眸子,淡然一笑,“就像她说得我们回不去了……”
“我看她已经后悔了,若是……”
“不是她每一次后悔我都该呆在原地等她的,斯涵你知道吗我太累了,我不知道别人的恋爱如何,但是我觉得自己这场恋爱实在是谈得太辛苦,尽管我们在一起不到两年,但是我却觉得比我之前过得二十多年都要辛苦,我已经撑不下去了。也许一开始就是我太高估自己了,我从来不做自己的后悔的事,可这次我真的后悔了,我后悔当初不该不听你们的劝,我一个人的错,却要让你们为我埋单,如今我还有什么资格去谈爱……”
“别这么说,没有人可以批驳你的坚持”,斯涵走到床边柔柔地将陷入浑沌中的人搂到怀里,轻声道,“只要你认为是对的,那就是对的……”
“不,我已经知道错了,我以为我是可以改变命运的智者,却不想自己只是被命运捉弄的傻瓜。我不该坚持不属于我的东西,我不该妄图颠覆宿命,这场兵与贼的追逐已经耗光了我的所有,我没有再坚持的本钱了!”……
更深露重,斯涵突自睁着眼,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傻瓜吗?伊潇若是你知道自己身边还有一个坚持了二十五年,却仍在执迷不悔的傻瓜,你还会认为自己傻吗?……
第二日,第三日……谢楚旋都在寻找着机会接近伊潇,机会总是频频与她擦身而过,眼看着所剩下的时间一点点流逝,她再也无法保持沉默,这日清晨她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将没有说出口的话道出,可惜天不遂人愿,伊潇那日并未出现在训练场地。
一个上午谢楚旋都在惶惶不安中渡过,她也曾貌似无意地向陈欢打听过伊潇的去处,不过得到的答案却令她失望,连一向好事的八卦男都不知她去了哪里,而另一边的项斯涵又是嘴紧的很,这般忐忑一直到下午那人再次出现才算停止。
只是当谢楚旋看到穿着一身潜水衣的伊潇赤、裸在外的脖颈上露出的那枚暧昧绯红的牙印即刻被前所未有的覆灭感所笼罩……
显然不仅谢楚旋一人看见那殷红的印记,周遭的气氛周知变得诡异起来,男人左顾右盼但眼神最后总会恰到好处地停留在白皙的脖颈上。项斯涵更是毫不避讳地将伊潇拉到角落询问逼供。
“潇潇,怎么回事?你不是打算告诉我这么大块疤是被蚊子咬得吧?”
伊潇忍不住给堵在跟前的女人送上一记白眼,“这么烂的理由只有阿微这个笨蛋才会想得出来!”
“那你告诉我这是谁咬得?喂别走啊,是男人还是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