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无遮一身青衣,头戴青玉冠,手执一柄折扇,装作彬彬有礼的模样微一躬身:“孟姑娘,小生这厢有礼了。”
本来还处于惊讶之中的晓寒被他这副正儿八百的架势给逗乐了,“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
苏无遮悻悻的站直了身子,有些不甘愿的说:“我这么端庄有礼,你居然还笑?”
晓寒捂住嘴,好半天才忍住笑意说:“我从没见过你这么正正经经的样子,还以为认错人了呢。”
苏无遮也笑了:“你乔迁新居,我若是不打扮的正经一点上门来拜访,怕你会把我撵出去。”
“苏公子说笑了,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搬来这里的事?”晓寒一边把他往屋里请,一边疑惑的说。
“我们这种人,想知道一个人的下落,是很轻而易举的事。”苏无遮的言下之意是既然他知道,那易殊同就更清楚了。
晓寒没有去理会他的言下之意,她很客气的说:“你远道而来,又是恭贺我乔迁之喜,我定是要好好尽下地主之谊才是。”
苏无遮的脸上重新挂起平素那吊儿郎当的笑容:“孟姑娘怎么知道我是来叨扰你的?我正打算在此处好好游玩一番呢。我看你这宅子依山傍水,风水极好,一定花了不少银两吧。”
晓寒轻笑道:“这宅子原本的主人家还算公道,价钱也不贵。你要是喜欢这里,就多住些日子。刚巧我也想四处逛逛的。”
晓寒做人一向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虽然易殊同伤她极深,可是苏无遮并没有得罪过她。
她跟苏无遮的接触虽然不多,可是自打她与易殊同为夏宛若的事情闹翻以后,苏无遮的态度让她心生亲近之意。
他不是什么坏人,说话风趣,行事虽然不羁了一点,可为人倒真的不错。
这一回她刚刚搬进新居,他就来凑个热闹,晓寒打心底里是高兴的。这是她生平做的第一件重要的事,有认识的人愿意替她高兴,她当然求之不得。
苏无遮还真的是来贺喜的,落座后,他双手奉上了一个大红包。晓寒推脱再三,还是挡不过他,只好收下了。
于是她亲手去泡了好茶招待他,又端上厨娘做的上好的细点。苏无遮赶了半天的路,还没有吃过午饭,肚子正叽里咕噜的乱响。
看见那些精巧细致的点心,也不客气,直接用手一个接一个扔进嘴里。无一时,居然吃了个精光。
晓寒当然是知道他饿了,所以赶紧让厨娘替苏无遮做了一大碗鸡蛋面。
这面是鸡汤底,汤色清澈,面揉的筋斗,切的细细溜溜,两个鸡蛋白白胖胖的卧在上面,临了还洒了些切的极细的香葱,只那香气就让人胃口大开了。
苏无遮连声叫好,还问:“你怎么知道我饿了?”
晓寒捂着嘴直笑:“看你那样子就知道了,就跟三天没吃过饭一样。好了,赶紧吃吧,要不面该烂了。”
苏无遮当然不讲客气,拿起筷子就呼呼噜噜的吃起来,很快一大碗面条就见了底。他又把汤也喝的一滴不剩,吃完连连叫好:“你们家的厨子手艺还真不错,一碗面都这么好吃。”
梨花在一旁插嘴说:“这可不是普通的面,这面的汤底是我们小姐自己熬的,炖了好久了,当然好吃。”
从回家后,晓寒又变成了他们口中的小姐。若不是梳着妇人头,晓寒看起来还是很像未出阁的千金小姐。
不过若是细看她的眼神,又会发现她时常会露出跟年纪不相符的深沉的思索,还有哀伤。这种哀伤跟她娇嫩的容颜形成一种突兀的对比,让她愈发显得有味道。
今日因为是乔迁之喜,所以她也刻意打扮了一下。一袭淡红色的长裙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段完全衬托了出来,头发梳的高高的,戴了几个样式雅致的玉钗儿。脸上的妆容精致艳丽,让她愈发显得唇红齿白,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更是有说不清道不尽的风情。
苏无遮虽是个愣头傻小子,可也特地多打量了她几眼。这个孟姑娘确实美的不太一般,她的身上总是有一股特殊的气质,混合了纯真和女人特有的柔媚,连他都想多看几眼。
填饱了肚子,苏无遮就开始天南海北的说起话来。他去过很多地方,这让晓寒神往不已,所以一个劲儿的催他多说一点。
他挠挠头说:“你既是这么想出去走走,不如我们结伴同行好了,正好路上也有个照应。免得你这娇滴滴的大姑娘,被人欺负了去。”
晓寒一愣,接着就笑了:“也是,我们可以结伴而行呢。”
苏无遮刚要点头,猛地又摇摇头:“哎呀,我们结伴同行,会有损你的清誉的。别人一定会说胡话,不行不行。”
“既然是胡话,又何必在意那么多?清者自清,难道你会对我做出什么逾距之事?”晓寒见他说的正经,故意反问道。
苏无遮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怎么会呢?我一向都是很敬重孟姑娘的,除了那一次,我……”
他想到了那次陷害晓寒之事,于是低下了头,有些不敢看晓寒。
晓寒明了的笑了:“既然如此,你还担心什么呢?我想你是不会做出什么非礼之事来的。我一向鲜少接触外界,所以也不认识什么朋友,你若是愿意,我们可以做个君子之交,也好一道结伴同游。”
苏无遮看着晓寒清澈的笑容,忽然有些不自在起来。
他这一回也是跟在易殊同的身后出来的,一方面是好奇表哥想要做什么,另一方面也是想看看晓寒过的好不好。
在易家的时候,他就看出了她是个极好的女子,在易殊同伤害她的时候,他心里总是很不好受。特别是晓寒小产的事,让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害怕。
她那么纤弱的身子里,怎么能流的出那么多血啊!当时他几乎想把自己身上的血放进她的身体里,反正他身强体壮,从小连风寒都没得过几次。
后来,好在她平安无事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执意要离开易家。回到娘家以后,她也不似一般女子那样好好在家里待着,非要一个人出来置办什么田产。
虽然这一点确实很让人赞赏,可是她这样的模样身段,这样的身世背景,难保不引来什么有心之人。
虽然易殊同一直在暗处保护着她,可是百密总有一疏。所以他还是想上门来拜访一下,也好让一些有心之人看到,她跟他苏无遮的关系很好。
苏家虽然不像易家那样神秘和高不可攀,可是一样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百年世家。再加上他苏无遮在江湖上也颇有名堂,他这一露面,一些宵小之辈应该就不敢来闹事了。
晓寒并不知道苏无遮上门来拜访是存了保护她的心思,因为她并不知道,如今的江湖之中,她孟晓寒可是个鼎鼎大名之人。虽然很多谣言都说的极为不堪,可是所有人都知道一个不争的事实,那就是,孟晓寒是一个大美人!
只是这一点,就可能给她带来无尽的麻烦。
她的前夫项君复心里也正后悔的不行,现在很多人都骂他蠢笨,居然把一个传说中美如仙子的女人拱手送了人。这对一向好面子的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凤如练确实给他生了一个孩子,可惜这孩子是个女孩。项君复也并没有把她扶正,而是从外面找了两个年方十五的小佳人回来,夜夜与她们风流快活。
这一切晓寒都并不清楚,她对外界的传闻本就兴趣缺缺,对于项家的事,就不想听到了。
这一天,苏无遮跟晓寒两人秉烛夜谈,晓寒也跟他约好了,她带他游玩这附近的几个城镇,而苏无遮负责带她去远方见见世面。
实在困到不行了,两个人才各自回房去休息。
苏无遮的客房早已安排妥当,晓寒还让一个小厮随身伺候他。
他伸伸懒腰,走回房里,那小厮早就睡得不省人事,好在屋内还燃着油灯。他无所谓的耸耸肩,脱下衣服就要往床上一倒。
“表弟今日可快活的紧啊!”
苏无遮跟见了鬼似的,连滚带爬的跌下床来,差点吓的半死。
“表哥?你,你怎么在我房里?”他脸色苍白,话都要说不清楚了。
刚才说话的那主儿懒洋洋的倚在床头,一身白色袍子的他看起来潇洒的不得了,非要凑近了,才能看见他眼中快要燃烧起来的怒意。
苏无遮对这个表哥早就熟悉的不得了,他一听这话,就知道易殊同今天一定气的够呛。
易殊同懒懒的开口了:“你既然能在这里,我又为什么不能来?”
“能来,表哥自然能来。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是孟姑娘请进门的客,表哥却是这梁上君子。”
易殊同忽的坐起身来:“我不跟你斗这嘴皮子,我只问你,你怎么会跑来这里?”
“我来恭贺孟姑娘的乔迁之喜啊。”苏无遮这时才稍稍喘了口气,找了张椅子坐下。
“乔迁之喜?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么懂礼的时候。”
“表哥说的哪里话,我纵是顽劣,也总有长大的一天嘛。”
易殊同眼里的怒火更盛:“长大?这么说,你已经长大了?”
“我也不能总是长不大啊,这孟姑娘一个人搬到外头来住,定会惹来很多不怀好意之人,所以我想帮帮她。”
“帮她?我看这就不必了!你要知道,寒儿她是我的人!”
苏无遮倒也是倔强,他从椅子上跳起来:“你的人?你也知道她是你的人?那你还让她那么伤心,那你还害她小产!现在她好容易开心一点,在外面买了田地,想要过新的生活,你又跑来做什么?还嫌害她害的不够?”
“你说什么?”易殊同走近两步,鼻子几乎碰到苏无遮的鼻子。
“我说!你都已经把她害的这么惨了,为什么不放她一条活路,让她好好过日子!”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跟她是朋友!她是个好姑娘!”
“好姑娘?”易殊同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你心疼她了?是不是?”
苏无遮一愣,可是很快就接口道:“是,我就是心疼她!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