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仆装的要素是,衬裙、白围裙、蝴蝶结、蕾丝边。
北顾然托了托脸上戴着的平光眼镜,穿着女仆装,面色平淡地抱着托盘和菜单站在一张餐桌旁,等待客人的点餐。
“主人,请问需要什么?”她的嗓音平平淡淡的。
她垂下视线,隐隐听到一些倒抽气的声音。
尽管她不是很明白几位找她点单的客人为什么眼底满是兴奋,而且她越是冷淡,他们就越是开心的样子。但这并不影响她,所以不需要在意。
大概是——所谓的萌和控吧。
北顾然下定义。
就比如她拿到这套女仆装和平光眼镜的时候,那个娇小女孩一脸严肃的要求全部换上,眼镜也必须戴上——貌似是眼镜娘、理性知性气场什么乱七八糟的。
日本人的想法真奇怪。
不管怎么说,平光眼镜虽然有点奇怪,但是她本来就习惯了戴眼镜。
再说,那个女孩子可是说了“进了就别后悔”这种话的。
空气里依旧飘着一股美妙的奶油味,还有些水果味混在其中。北顾然端着托盘走进女仆咖啡馆的厨房。
蓝色长发的娇小女孩正端着一份蜂蜜奶油蛋糕往外走,唇角带笑时像极了猫嘴,深绿色的眸子极其深幽。她的视线掠过北顾然,神色不变,也看不出情绪。
她们停顿了一下。
北顾然的视线从平视降到女孩的眼睛。
有那么一瞬间,似乎出现了身高差的对比虚线。
“……”
“……”
北顾然错开女孩走进厨房里。
这是“fairy tale”女仆咖啡馆。
这是3月2日,周日晚上九点半。
一个平常的周末和一个不太平常的周末。
一个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很平常的周末,和一个对于迹部景吾、北顾然、渡边有未还有那么几个人不太平常并且对日后的生活轨迹产生了极大影响和改变的周末。
当然,现在他们谁也不会相信这就是传说中历史的转角。
没错,传说中的历史齿轮正在吱嘎吱嘎地转动哟。
这只是一个平常的周末,至少北顾然本身是这么认为的。
北顾然将厨房里穿女仆装做甜点的少女递来的一杯咖啡和一份蛋糕放在托盘里。
无论是料理丧事还是被绑架了迹部景吾还是和迹部景吾的意外交锋,又或者是现在——对她而言,不过是又解决了一些新生活的小困难,又一次讨回了别人所欠的债务的普通下午而已——多么平常。
从那个娇小女孩观察她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被窥探、打量、审视的目光,还有那个微妙的违和感——北顾然摸着下巴,看着咖啡的热气渐渐蒸腾上来。
那个娇小女孩,“fairy tale”女仆咖啡馆的真正店主……
也只有店主才能这么随意地将一个人安插在店里做甜点师和服务员。
渡边有未就是因此才能够在这个女仆咖啡馆里穿着女仆装躲开迹部景吾的追查——就在迹部景吾的眼皮子底下——恐怕迹部景吾知道的时候会气极,不过这不在她北顾然的考虑范畴之内。
换句话说,管他呢。
反正她现在解决了更重要的东西。
比如她得到的第一份兼职——虽然穿女仆装似乎有些奇怪,但这不重要,也不需要关心,只是衣服和说话的内容比较奇怪而已。
北顾然慢吞吞地端起托盘。
蓝色长发的娇小女孩又进来了,深绿色的眸子深幽地盯着她。
这位看似长的小小的,像个萝莉的真店主。
——“除却渡边有未所欠的三十万日元,关于这位店主对我进行的暗中调查——请另外付给我十万日元精神损失费和隐私泄露费。不过鉴于抹茶蛋糕的味道很不错,可以打个八折,转账和现金都可接受。”
——“……”
北顾然偏了偏头,脑海里隐约浮现女孩当时的神情。
那个,大概是叫做瞠目结舌……么?
或者说五雷轰顶比较合适?
好像也不对——北顾然像是在很认真地思考着继续工作。
半晌——她以走神的冷淡态度来回几次将咖啡和蛋糕送到了客人的桌上,慢慢地回过神。
算了,她一向不喜欢太斤斤计较用词的准确性,比起这个,数字的增长比如账户上的数字增长的精确度比较能让她投注心思。
这甚至比桌上的蛋糕还要更引不起她的兴趣。
嗯……北顾然的视线瞥过那些巧克力奶油蛋糕,神色像是沉思又像是什么都没想。
如果不是这些蛋糕她确实想不到渡边有未就在这个咖啡馆里的可能性。
尽管她的直觉确实是在迹部景吾得知渡边有未先一步逃走时告诉她渡边有未就在这附近,很近的地方。
那个现做的抹茶起司蛋糕的味道做的太好了,外表普通却做工精致、赏心悦目,且最重要的是口感细滑,让品尝着感受到一种舒心——无法想象那是和咖啡馆里飘着的那抹若有似无的过于甜腻的巧克力奶油蛋糕味出自同一个制作者。
她有了怀疑。
因而她点了一份店里现有的巧克力奶油蛋糕和一份现做的巧克力奶油蛋糕。
味道确实有非常大的差别——她可以完全确信是出自两人之手。
那么是什么原因能让这家女仆咖啡馆突然出现一位甜品制作能手?而且这么凑巧的,就在这个时间,迹部景吾调查渡边有未,那个女孩开始偷偷窥探调查她的时候。
此外,这么短的时间内能躲开迹部景吾的追查……
为了印证这些充满了巧合性的猜想,她从女仆咖啡馆后门连通厨房的地方进去,意外地听到了许多有趣的东西。他们这么肆无忌惮的谈话这一点也同时证明了这里是那个女孩的地盘,换句话说,那个女孩是这个店的真正店主。
那么渡边有未能通过躲在这里避开追查的事就变得容易说通了。
作为咖啡店的老板,给她安排个岗位也是很简单的事。
北顾然把桌上的空杯和空盘收起来,端回了厨房,全部清洗干净,然后去把女仆装换回了自己的衣服。
厨房里挂着的钟已经指向了十点十分。
“fairy tale”女仆咖啡馆周日的营业时间是11:00至22:00。
她该下班了。
前面的店门已经关掉了,灯也关了,厨房已经清理干净,店里的服务员、甜品师以及那位萝莉店主也早在十分钟前离开……
“喂,女人。”有人这么叫道,打断了她。
那是个略带沙哑,沉沉的嗓音,如流水般清澈动听,略低,不辨男女。
北顾然抬起头,抬手准确地接住了一个突然砸来的黑乎乎的东西,她退后两步才稳住那略强劲的力道。那是一个摩托车的头盔。
她感觉到手掌里有些火辣辣的,是摩擦时产生的疼痛。
“少女,这个时候你还能一脸肯定下午的提出的还债方式吗?”
穿着夹克衫的少年抱着胸倚门而立,亚麻色的短发干净利落,长相清秀,身材瘦长纤细,神情懒散,嘴角微微挑着笑,有些坏坏痞痞的。
“用这种称呼是要赔偿精神损失的,渡边有未。”北顾然抱着头盔说。
“……”渡边有未揉了揉自己的头发,神情像是有些纠结,“北顾然,你什么时候能不提钱?你关注的重点为什么总是脱离常识。”
“当我满足的时候。还有,我只关心我关心的。”北顾然走上前。
“说了跟没说一样。那你什么时候满足?”渡边有未立刻问道。
“老死的那一刻。”北顾然说。
“……”渡边有未扶住自己差点脱臼的下巴。
“我的时间是以美元计算的。”北顾然已经走出了后门,站在门口停着的摩托车旁对渡边有未说道。
“……”渡边有未深深地叹了口气,“你赢了,真像个十足的拜金女。”
“如果赢了有金钱奖励我会比较高兴。”北顾然看着渡边有未跨上那辆相当帅气的摩托车,语气平平淡淡,“另外,用准确点的形容应该是百分之两百的拜金主义。”
“你说的都对,快上来。”渡边有未也将摩托车帽戴上,催促道。
“你才十五岁。”北顾然看着他说。
渡边有未偏头看北顾然,“你又知道?”从身高外表上绝对看不出他才十五岁,所以他扮成成人很方便,另外他很瘦——换个词叫做纤细,扮个年轻女人甚至少女也毫无压力。
“……直觉。”北顾然说。
渡边有未先是无力地叹口气。
这算是什么不靠谱的回答。
“对,我未成年却开摩托车。怎么,后悔了?”渡边有未最终双手抱胸说。
“……”北顾然盯着渡边有未看了一会,戴上摩托车帽,坐上了后座。
然而渡边有未却没开车,而是问道:“我再问一次,你真的确定要和我住?”他停顿了一会,“同居可不是说说那么简单的事。”
没错,就是同居——或者说,以提供住所还债。
这是北顾然需要解决的除了钱以外的第二大问题。
“你才刚从大阪来到东京,住所有很大可能是新的,再加上你是用钱请动那些混混为你做事,说明你经济上条件不错;请了混混而不是家里人出手帮助,极大可能是独自一人来东京居住且不是借助在亲戚家,百分之八十可能有空房。”北顾然慢慢吞吞地说。
“你这段话今天下午已经说过一次了。”渡边有未说,语气有些无奈,“还有百分之八十又是怎么算出来的?”
“直觉。”北顾然又说了这个可信度不高的——极不靠谱的答案。
“……”渡边有未叹口气,启动摩托车。
夜风扬起了北顾然的衣角,她伸手把衣服拢紧了些。
“说你是女人都是夸奖你了,真不像个女人。”渡边有未在摩托车奔驰的途中说。
“……”风很大。
北顾然像是没听到,半晌她才迟迟地回复了一个字:“哦。”
“哦什么哦啊。”渡边有未停在红灯前,“有你这样抱着陌生男人抱的这么自然的女人吗?”他叹着气说,语气却奇妙的有些懒散,就像是在闲谈,“真怀疑你的真实性别。”
“从生理结构上来说,是女性。”北顾然淡然地说,“如果你担心这件事,请放心,我已经研究过人体生物学,不会夜袭你进行具体的实践探究的。”
“……”渡边有未顿了顿,“谁关心这个!要担心的不是你吗!”
红灯转绿灯,他重新启动了摩托车。
“……”北顾然又顿了很久,又一次的,“我要担心什么?”
“……”渡边有未拐了个弯,再次为她那句话感到无力。
“你研究这个是要付钱的。”北顾然突然说。
“……”渡边有未再懒散淡然的性子都要差点要摔下摩托车。
她已经近乎敲诈了三十万日元——虽然以一年的住房提供和三餐提供作为代价交换了——但她到底是有多么缺钱?
“我不缺钱。”北顾然拉了拉自己身上的红包,像是能猜到渡边有未再想什么,“我只是喜欢玩钱。”
“……”渡边有未默默地磨了磨牙。
这是什么古怪的爱好?!恶趣味!
“拜金女。”他一字一顿地说。
“谢谢夸奖。”北顾然坦然接受。
“……”渡边有未已经不想挑战北顾然厚颜无耻的程度了。从她以那种完全不合理的理由提出三十万日元的债务的时候他就应该认清这个事实。
他一把停下摩托车。
摩托车停在独立式住宅的院子里,不算大也不算小,门口是“渡边”的门牌。
渡边有未丢下摩托车,下车,径直去了大门,掏钥匙开门,完全不理会即将成为他的房客或者说同居人的北顾然。
北顾然也丝毫没有做客——不对,做房客的自觉,就像是到了自己家一样,毫不客气地跟进了门。她瞄了一眼地上摆着的一双显然全新的女式拖鞋,神色不变,毫无感激之情地穿上走了进去。
渡边有未正懒懒地靠坐在沙发上。
北顾然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往楼梯上走。
“对了,这个是你的校服吧,北顾然。”渡边有未也不看她一眼,闭着眼说。
北顾然回头看了一眼,沙发上放着冰帝的女式校服,装在干洗店的透明袋子里,叠的整整齐齐的。
那是贝踩降男7伤腿チ烁上吹辍
她今天下午干接到干洗店的电话,就让干洗店把洗好的衣服送去了这个渡边宅。
“你明天还要去冰帝参加期末的急救研究营吧。”渡边有未懒懒地说。
北顾然走回来将校服拿起。
按大小尺寸来说应该差不多——又借了贝踩降亩鳌
北顾然微微蹙眉,向着楼上走去,就像是非常熟悉这个她第一次到来的可以算是名为渡边宅的地方的格局。
她走到一半,停了下来。
就在渡边有未以为北顾然终于开口询问他,她的房间在哪里的时候。
“你的头发,染过黑色吧。”北顾然说。
“啊?”渡边有未坐直了身,一脸茫然。
“混入迹部景吾的保全组以你现在这样子是做不到的,就算看起来有十七八岁也不可能被录用为保镖。”北顾然站在楼梯上慢慢地说。
“所以?”渡边有未嘴角依旧是懒懒散散的笑,眼底却流露出一抹暗光。
“有人帮你做了简单的易容吧,那个女孩,或者说,那个‘fairy tale’女仆咖啡馆的真正店主。”北顾然说得很慢,语气却很笃定。
“……”渡边有未沉默了片刻,才弯起一个坏笑问,“你猜的?”
“你扮成女仆的时候,基本看不出来是个少年,只会觉得是个剪了短发的少女。”北顾然说,“至少我几乎以为渡边有未是个女人,女扮男装混进了迹部景吾的保全组。”
“就凭这个?”渡边有未问。
“……”北顾然没说话。
“只是几乎而已,你确实看出来了。”渡边有未揉着自己的头发笑,像是有些坏,有些懒散,眸子里却闪过一瞬的锐利。
“……”北顾然仿佛没有察觉一般,背对着他上楼了。
良久,才有一个语气平淡,嗓音清冷的回应从楼梯上传来:“直觉。”
“……”
真是不可信、不靠谱又无耻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