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刚好,这种从小就嘴贱的孩子你以为能平安长到大!”汪洋满脸嘲讽。
小姑娘看汪洋被人拦住,立即躲到高舜背后,“你不能让他打我,他打了我,我妈妈会告他的,我妈妈说了,你再动我跟哥哥一根指头,她再也不会跟爸爸告状了,她会到警察局去告你虐待幼童!你要坐牢!坐一辈子!”
“哈,你可以让她试试!”说着要挣开高舜的手把他身后的小姑娘给揪出来。
高舜一边对他身后的小姑娘皱眉,一边慢慢收拢手臂将汪洋给困在自己的臂弯里。当汪洋的背贴到了高舜的胸膛时,明显僵硬了一下,随即,变成剧烈的挣扎,“我操,高舜,你最好赶快放开我,不然等老子挣开了,我保证,你跟这两个小的一样,吃不了兜着走。”
汪洋的叫嚣,高舜一点也不放在眼里,他只淡淡地道:“你如果挣得开,我随你处置,如果挣不开,就闭嘴。”
然后禁锢着汪洋,微微侧身,低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小姑娘问道:“你们今天找他到底什么事儿?”
小姑娘看了看高舜又看了看还在挣扎,但是已经不出声乱骂的汪洋,眼珠子转了转,正准备说什么的时候,他们背后一直被忽略的小男孩抢先道:“我们想让他别回家了。”
“什么?”高舜皱眉,他怀里的汪洋忽然停止挣扎。
小男孩几步走到高舜面前,将小姑娘拉到自己身边,眼一闭,心一横,将他们想说的快速说了一遍,然后就拉着他妹妹一溜烟地跑了。
只留他说得最后一句话还在风里飘荡,“……你以后最好都别回来了。”
汪洋像丧失了所有力气一样,再不挣扎了,软软地靠在高舜的怀里。
高舜下意识地收紧胳膊,将汪洋整个圈在自己怀里,即使看不到汪洋此刻的表情,高舜也能感知到他怀里的这具躯体,已经被那番话刺得遍体鳞伤。
小男孩刚刚说,因为汪洋这次三个星期没回家了,比以往每次都久,所以汪洋的父亲在家中有些坐立难安了。一边让他们母亲准备生活费,一边想着要出来找汪洋。
而双胞胎的母亲显然不乐意,觉得汪洋难得这么久没回去,家里终于不用闹得鸡飞狗跳,大家都能过个安生日子,简直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最重要的是,她觉得汪洋还有不到一年就成年了,从法律上来说,他们基本可以不用再履行养育义务了。
这个话题一出,自然就牵扯到家里金钱上的问题,结果一言不合,夫妻双方就吵了起来。吵完后,就一直在冷战。
双胞胎的母亲更是每天都以泪洗面,比起父亲和汪洋这个哥哥,双胞胎自然更心疼自己的母亲,加上常年受到母亲对待汪洋的影响。
即便当时汪洋根本不在场,但是在他们俩看来,觉得这一切的罪魁祸依旧是汪洋,所以两个孩子便背着大人跑出来,找到汪洋的学校,只为了警告汪洋,让他以后最好都别回去了。以便他们一家人能“幸福生活”下去。
巷子不深,但很狭小,一面是学校里特地加高的高墙,另一面是高高的住宅楼的南墙,这个时间点,只有头顶的方寸之天还有一些光亮,两边完全照不进来光。
高舜甚至能感觉到巷子里的空气都因为常年不见阳光而变得阴冷潮湿,但这些阴暗的东西都没有此刻他抱在怀里的人让他觉得窒息。
他一点一点放慢自己的呼吸,几乎和怀里的人同步,汪洋的反应实在太过安静,安静得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能做的,只有在这一刻调匀呼吸与他同步,告诉他,他的身后还有人在。
“真他妈够操蛋的……”忽然,汪洋发出咕哝,慢慢地从高舜的怀里站直了身体,等到他转过来的时候,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嚣张,眼角微微上扬,嘴角带着嘲弄的笑,丝毫不见上一刻的伤,他眼神一瞬不瞬地看向高舜,“你也看到了,这就是我不愿意回家的原因,真是一家子操蛋的人。”
“说来说去,还真是谢谢你可怜我,提前收留了我,不然我大概真的就要流浪街头了……”
高舜不停地蹙眉,猛地出声喝断他的话:“够了。”
汪洋顿了一下,嘴角弯曲的弧度更大了,“这是事实,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我说,够了。”高舜冷下了脸,看着汪洋道。
汪洋面上的笑忽然都收了起来,瞳孔里的情绪像潮水一样,一点点地都退了下去,只留空茫在里面,高舜上前一步,将汪洋垂在身体两侧的拳头给拿了起来,慢慢地掰开,只见两手的掌心中四道深深的血痕,因为握拳太紧,指甲都陷入了掌心中。
高舜低头看了一会儿,忽然抬头看着汪洋道:“我曾经也觉得人生真他妈操蛋……不,应该说,我的人生就像垃圾一样,随便谁来都能踢一脚踩一脚,然后笑着走开。但后来,我不这么觉得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汪洋直愣愣地看着他,没有反应。
高舜张开自己的手,将自己的掌心盖到汪洋带着血痕的掌心上,“因为,现在的一切都是你自己握不住的原因。”
说着,高舜双手忽然发力,将汪洋的掌心狠狠握在手里。汪洋一吃痛,眼皮跳了跳。
高舜看着汪洋的反应,不再多说,两人相视着静默了一会儿后,巷子口的二木忽然探头,“喂喂,舜哥,洋洋,那俩孩子跑了有一会儿了,咱们到底追不追?”
高舜反手拉住汪洋,头也不回地道:“追屁,吃饱了撑得,我们回家。”
说完,便拉着汪洋走出巷子。几步之差的距离里,便早就了一个天一个地的风景,外面的天空像血染得一样,鲜红里透着悲壮。
红色的天染就了红色的大地,和大地上一切的人与事,汪洋侧过脸的瞬间,看到高舜刀削一般的脸迎着这光彩,也变得发红。
猛然间,他意识到,高舜正拉着自己的手腕,他的心漏跳了一拍,手腕被握住的地方,像有烙铁一样,让他生出想挣开的心思,但终究,他却保持了沉默和安静。
这一个傍晚的事,过去三五天后,高舜都没有再提,汪洋暗自松了口气,然后开始不停地琢磨那天高舜跟自己讲的话。
想来想去,他还是觉得,那天的话,是不是高舜随口那么一说,主要是为了安慰自己激励自己。
虽然他对高舜称不上多了解,但他也知道,高舜在失去父母前,过得即便不是锦衣玉食,也是幸福美满的,什么时候还有了垃圾般的人生这一段?
难道是说他父母去世后,他被人像踢皮球一样踢来踢去的一段时间?会这么想,主要还是因为高舜那一天的神情和眼神,让汪洋一直无法将那些话只当场面上的安慰话。
但除开那天之外,高舜却也没再提起过,而他自己也不想就那天的话题再展开讨论一番,所以,纠结了一段时间后,汪洋也就把这事儿当揭过去了,不再提。
而他不提,不代表高舜真的忘记了,在巷子里的事情发生后的第二天,高舜就托人找了点关系,找到一家靠谱的私家侦探,去挖汪洋家里的事情。
倒不是他控制欲这么强,而是他隐隐有种感觉,汪洋背后的这个“家”就是汪洋身上毒瘤源发的地方,如果不把那里的事情弄清楚,他永远也无法把汪洋给扭过来。
就像现在,汪洋虽然已经在行为举止上收敛了很多,先不管到底有没有成效,起码,他确实有些变化了。但他外面那一身招摇的装扮却变成了他的壳,永远不愿脱下来,也脱不下来。
在基本信息没有掌握完全时,高舜则保持着以往的态度,像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对汪洋,对其他任何事,都是一样的态度。
等到高舜将那份资料拿到手的时候,时间又恰巧临近了端午,洛奕屈震那边需要和袁立这边碰头交货了。
一通忙碌之后,学期便也临近了尾声,期末联考将要到来。
开考前一个月,他们的班主任一一将他和徐英一类的人分别找去谈了一次话,谈话重点基本不离夺冠这一话题。
原来是这次联考是全省性质的,又恰巧是在高考结束后的一个月,之前要是有哪个学校在高考中滑铁卢了,显然就十分需要这次联考来证明一下自己后两届的生源质量,若是已经拨得头筹,自然就更需要保持下去。
他们学校显然是属于后者。所以学校里也空前重视,而他们这个重点班自然也就肩负了重任。
尤其,临走的时候,他们的班主任还特地将他给留了下来,语重心长地表示她对自己尤其厚望。就差没有直接告诉高舜:“我们学校能不能在这次联考捧回全省第一,就看你的了。”
班主任一番颇有深意的话,说得走出门外的徐英平平朝里面侧目,眼里也透出些危机感——因为最近一次的测试,高舜离她只有七个名额的差距了。
如果按照高舜的每次必然攀升几名的定律,下一次,高舜就是压在自己头上的那位了。想到这儿,徐英脸色微微沉下来,加快脚步回了教室。
高舜挂着笑走出来后,脸上神色一变,变得比当年被大队长委任了第一个带队任务还凝重!心里则不断骂着脏话,问候着各路神仙的祖宗。
好学生当了快一年,他还是没有真实感!!虽然他的成绩一直在攀升,但对他来说,不过是,挖掘自己潜能,开发自己大脑的一个过程,从来没有被他赋予过什么意义或者任务性质。
不管怎么说,大小也算是这个对他颇为照顾的班主任第一个凝重请托,能不能做到,他不敢保证,但去不去拼一把努力试试,却在他选择。
于是最后这一个月,高舜压缩了自己训练和去射击俱乐部的时间,一门心思扑到了学业上。
比起高舜突然转变的状态,汪洋先前表现出来的用功基本不够看,高舜闭门学了两天,忽然意识到,这次考试是全省联考,汪洋的学校也必然要参加的,刚好可以看看汪洋的水平。
于是,一人的地狱式练题瞬间变成了两人,凡是高舜觉得不错的题,基本都会拿给汪洋做一遍,这一做,把汪洋弄得苦不堪言不说,也终于让高舜认识到汪洋学渣的程度,不,应该叫学沫的程度。
当即,高舜也没心思管班主任的嘱托了,抓了汪洋,让他做了一份摸底卷,弄清了他的水平后,开始一边给自己加题库,一边给汪洋补起了功课来。
“去哪?”汪洋一动,高舜就从自己的试卷里抬起头看他。
汪洋一脸苦相,龇牙咧嘴,“上厕所啊!”
高舜下意识将视线挪到汪洋下|半|身,汪洋不由一颤,脱口就骂:“你看什么看?!变态!”
高舜一怔,随即笑开,单手支着脑袋,难得开起了荤笑话,“这就叫变态?我要再做点什么,不就直接丧心病狂了!”
这种状态的高舜,汪洋还没怎么见识过,当即有些傻眼,下意识地便烧红了脸,兔子一样蹿进了厕所里。
高舜不由在外面大笑出声,汪洋在厕所里一边挠着发红的耳朵,一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