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树七睡得安稳,徐天玄却睡不着,白兔说的话令他十分在意。他翻来覆去想了许久,除却云祥城的安危,通界兽的存在同样环绕在徐天玄的心头。
徐天玄迄今仅使用过一次通界兽,他向商人租借了三天时间,只为前往通天六界求援。唯一这次与通界兽打交道,徐天玄意外得到了乾宇的帮助。
呆呆地望向床顶,徐天玄暗自期待着大少爷回府的时间。
第二天上午,老管家再次召集留在乾府的众人。这一次,他带来了稳定人心的好消息。
老管家清点了家仆下人的人数之后,他拿出一个薄薄的本子。他翻开一页,按序念了起来,上面是尚未回府的人员记录。首先是他们的姓名,其次是他们此刻所在的位置,最后是他们当前的情况。
徐天玄竖着耳朵仔细听,很快,他听到了李姨与吴小花的姓名。她俩运气不错,并没出现异样病况,尽管突遇怪物受了些惊吓,不过她们精神还算好。
可惜,她俩不能立刻回府,暂时居住在城里统一安排的住处。
得知她俩平安无事,徐天玄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他侧头看向吴冬,只见吴冬的神色放缓了几分。
待到老管家念完未回府家仆的下落,吴冬又向老管家打听了母亲和妹妹的现况。老管家劝吴冬别着急,等这次的风浪过去,大伙就能回来了。
这段时间,乾府关上大门,其余诸事一切照旧。
吴冬明白此事急不得,既然家人安全,他也不会再与徐天玄出府。见过了外面的情形,吴冬不愿让徐天玄陪同自己冒险,那些怪物实在是匪夷所思。
随着老管家消息的送回,乾府内不安的情绪淡了些许。乾府众人生活如常,大家偶尔抬头望两眼院墙外的天空,随后又收回视线。
只是,吴冬家里少了两人,顿时清静了。
徐天玄每天按时前往兑院,陪同吴冬练拳。吴冬练拳的时辰比起以往有所增加,动作也平添一股狠劲,兴许是遭遇怪狗留下的阴影,深感自己不够强大。
吴冬的变化,徐天玄并未多言,家人不在身旁,吴冬的情绪浮动在所难免。
三天后的清晨,细雪飘飘扬扬地落下。徐天玄披上白袍,懒洋洋地伸了伸胳膊,思索当天的琐事。就在这时,他的心猛地一跳,不安涌上心头。顷刻间天色骤暗,狂风大起,整座乾府摇晃不止!
徐天玄惊愕不已,焦急地往外跑。他站在小院内,仰头望向天空。天色阴沉得可怕,雪花全化作了灰扑扑的颜色,大风卷起灰雪扑面而来,割得脸生疼!
徐天玄跑出房间的同时,他的邻居,老管家一家老小也来到了小院。他们亦是一脸惶恐,不知城里发生了何种变故。
老管家小女儿的怀里抱着一只白白的兔子,比起主人的惊慌,白兔明显冷静得多。徐天玄与白兔互望一眼,又别开目光,以免引人注意。
“楚管家,外面是不是出事了?”徐天玄心知这话问得多余,偏偏除了这句,还是只能问这句。
出事是必然,可惜他们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巨变这般吓人!
徐天玄话音刚落,耳边轰的一声巨响,他顿感胸口一闷,仿若遭到沉重一击,险些吐出一口鲜血。徐天玄尚且如此,老管家全家更是受创严重,齐刷刷的口吐鲜血晕倒在地。
见状,徐天玄赶紧上前探了探他们的呼吸,好在他们都还有气,性命无碍。徐天玄动作一僵,他似乎记起了什么,拔腿朝大屋跑。
屋里的大床内尚有九只仍在睡梦里的人形生灵,这些年,徐天玄任劳任怨的照顾他们,千万别在这个关头出事!
抬腿冲进房间,徐天玄霎时愣在原地。这一震,没把人形生灵们震得口鼻流血,却是悉数震回了原形!
徐天玄瞪眼直盯大床。尽管以往他们也时不时的化作原形,可毕竟孩童模样占有多数,原形是少数,随手藏一个,事情眨眼揭过。然而,他们此刻均是这副模样,难道全藏起来?
正值变故之际,万一有谁古道热肠的一心帮助徐天玄照顾弟弟妹妹们,这事如此掩盖得了。
徐天玄没法,拽起狼崽幼熊一个劲的塞至床底。他一边感慨,辛苦养了他们这么多年,他们居然仍是幼崽。同时,他又一边倍感欣慰,亏得是幼崽,不然再多床也塞不进去。
此时此刻,徐天玄瞅参五与玉六最顺眼,没别的理由,就是他们原形个头小!
小鹰合拢翅膀,小狐狸蜷起尾巴,一条睡梦中的鱼在床底扑腾。徐天玄小心翼翼地把小银杏树苗挪到床下,顺便弯了弯树顶的细枝,避免树枝冒出头。
整理好这些,徐天玄打量了一番两张空荡荡的大床,他将枕头胡乱堆在床中,牵过被子盖住。
一盏茶的时间后,狂风停止,灰雪重新变回白雪,受伤的人们陆陆续续醒来,他们对上一刻的惊变心有余悸。
此刻,天依旧暗沉,令人倍感压抑。
这一天,徐天玄没和吴冬练拳。
白兔趁乱离开主人身边,找通界兽问个究竟。通界兽只向白兔提及,傻病太危险,不出门可保安全,但通界兽不曾说到这病如此要命,在家同样要遭殃。
莫不是云祥城的智识之灾变异了?
一系列突如其来的变化,乾府的巡逻反而不及前几天密集。因为徐天玄发现,院墙看似原来的高度,实际上已经高到根本爬不上去。
无论到达何处,与墙顶的距离始终遥远。
乾府这次是真的严禁外出了!
晚些时候,一名暗黑铠甲的隐卫来到徐天玄跟前,隐卫受了伤,脸色异常苍白。相对隐卫,他送来的人伤得更重,道袍尽染鲜血。
徐天玄仔细一瞧,这位年轻的道士竟是云祥观的观主云义常!
隐卫取出表明乾顾随从身份的令牌,对徐天玄说:“二少爷有令,命你照顾此人。”
接着,隐卫不等徐天玄询问半句,急匆匆地走了。
徐天玄默默地望了一眼天空,果断的挽起袖子,半背半扛着重伤的云义常朝里屋走。他在乾府白吃白住,难得二少爷交待任务,徐天玄必须好好表现。
他已经照顾了九只小的,不介意再照顾一只大的。
徐天玄轻轻地将云义常放在床内,他瞅着昏迷的云义常看了又看,心有疑惑。云义常算是修士吧,修士怎么疗伤来着,与常人相同吗?
是不是和平时一样敷药就可以了?
思索之余,徐天玄解开染血的道袍,先确定云义常的伤情再决定如何用药。自己若是不成,就找吴冬求援。二少爷交待徐天玄照顾云义常,没说徐天玄不可以找帮手。
然而,当徐天玄看清云义常的伤势之后,他推翻了自己之前的全部想法。
好可怕,太可怕了,云义常上身居然有两个血窟窿!
血窟窿差不多徐天玄的拳头大小,直直的对穿身体。这会儿虽没再流血,但触目惊心的感觉不减分毫。徐天玄抹了一把冷汗,修士果然非常人,这么重的伤居然还活着。可是,伤成这般,伤口不易缝合,怎么敷药?
徐天玄一边纠结,一边烧热水。第一步,扒光云义常,第二步,端来热水替云义常清洗血迹。
单看相貌,云义常的年龄大概比徐天玄大三四岁,徐天玄以前为狼一他们洗头洗澡,相信云观主不介意与幼崽们相同待遇。
清洗了血迹,徐天玄跑了一趟吴冬那儿,向吴冬借衣物。徐天玄的衣服尺寸,云义常穿不了,吴冬的衣服倒是可用。
吴冬这会儿颇有些心神不宁,徐天玄告诉吴冬,自己需要照顾一位受伤的病人,缺少合身的衣物。吴冬简单问了两句,大方的把衣服借给了徐天玄。
不一会儿,身穿粗布衣衫的云观主,仙风道骨的指数陡降,增加了几分人世间的气韵,恰如一位家族没落的俊秀青年。
徐天玄坐在床边,他的手里拿着染有血迹的锦囊。锦囊花纹素雅,没有封口,徐天玄可以看见里面装有何物。
可惜,他看得见,拿不到。
一只小小的锦囊内,有道袍也有小药瓶,是云义常放置物品的地方。徐天玄连看了几眼小药瓶,猜测这是否就是修士使用的药物。偏偏他无法取出,不能给云义常使用。
本着认真完成二少爷交待的任务,善待病患的原则,徐天玄到邻居老管家家中借了大量药物,各种各样的药物。
止血的、止痛的、外伤的、内伤的,统统来一样。外敷的涂抹,内服的灌进肚子。治疗风寒的汤药也得灌一大碗,这大冷天的受伤,染上风寒可就不美好了。
云义常一直昏迷,任由徐天玄搓圆捏扁。他一条小命吊在那儿,要死死不了,要活却不见清醒的迹象。
唯一令徐天玄开心的是,云义常伤口的肉竟然神奇的长回来了。如此夸张的康复能力,令徐天玄忍不住想要学习白兔半途拦截邋遢老人。
老祖,我也想去云祥观修炼,获得超级无敌的恢复速度!
又过了四天,徐天玄心心念念的邋遢老人来到了徐天玄的跟前,被一位隐卫搀扶着。
这位流华老祖坚持的时间比云义常多一些,可依然重伤在身。相比云义常,老人身上竟有六个血窟窿!
见状,徐天玄否决了自己前几天的想法。感情修士的修为越高,身上的血窟窿数量越多,他还是留在乾府当一个欢乐的凡人比较好。
遍体鳞伤的邋遢老人观察了云义常的伤势,长长的叹了口气:“不成了。”
闻言,徐天玄万分惊恐,千万别告诉他云义常要死了。他养动物能养死,照顾人总该活着吧。云义常如果在他手中不幸掉气,徐天玄无颜面对二少爷。
“他性命无忧。”老人留下这句话,摇摇头走了。
流华老祖返回竹屋打坐疗伤。他与云义常不同,以他的修为,退避及时,如今慢慢疗伤不成问题。但是如此一来,他对于乾顾再无多少实际作用。
老人之所以感慨不成了,是指云义常的修士之路。云义常本就很难再进一步,此刻更是重创导致修为倒退,相当于绝了前途。除非,他有天大的奇遇。
云祥城之北,祭坛,乌烟瘴气。暴戾的气息愈发失控,乾顾的脸色显出了几分苍白,他微微皱了皱眉,眼角的余光扫过不远处的一片血海。
不确定大哥何时能够赶回,他到底应不应该向夜血魔君求助?乾家素来与魔界关系平平,倘若与魔尊之子走的近了,怕是后患无穷。
乾顾眉宇间的愁意凝重了几分,果然,他还是不能答应罗峙的要求。
转眼又是五天,徐天玄睡得迷迷糊糊,忽闻耳边响起了说话声:“此物交给你。”
低沉的声音分外陌生,偏偏徐天玄感到了几分莫名的熟悉。他想要撑起眼皮看看对方是谁,奈何挣不开眼睛。
不久,他又听得对方补充了一句:“养活。”
接下来,一切回归了宁静。
徐天玄醒来时,惊见自己怀中揣着一枚蛋。这枚蛋差不多巴掌大,白白的蛋壳仿若温润玉石,表面泛着淡淡的柔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