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熙在长长的回廊里走着,道路一望无尽头。
她赤着脚,脚下冰冷渗凉。
四周一个人也有没,她手中拿着一个灯笼,浑身都颤巍巍的,忽然一阵阴风吹熄了火苗,她开始害怕了,口中轻唤着:“父皇!母后!父皇!母后!”但是没有人回应她,她哈了一口气,忍不住瑟瑟发抖,却依然畏惧地向前迈着步伐。
周围更阴冷了,黑暗夜色向她袭来,她茫然四顾,忽然看到白色的窗棂,父皇!父皇!她的心在哭泣着,母后!母后!四周悄然无声,她忽然看到了两副金色的棺木,空气是那样令人窒息,突然,珞熙发出痛苦的、撕心裂肺的哭嚎。
父皇!母后!她飞快地冲了过去,扑在棺木上。
是的,她想起来了,他们已经离开了自己,再也回不来了。
她的泪水像泉涌般流了出来,几乎淹没了灵堂。
忽然无数只蜘蛛从棺木中爬了出来,黑压压一片,向她的身体快速爬去……
珞熙挥舞着双手,吓得大哭起来。她害怕得几乎要疯狂,忽然感到一只温暖的手落在她的额上,轻拍着她的脸颊,“你怎么了?做恶梦了吗?快醒醒!”
珞熙在惊恐中睁开了眼睛,猛然清醒过来。
她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发现天已大亮,而周围一片绯红,这个充满温馨的房间并不是阴森寒冷的长廊,暗红色的窗子大敞着,屋内空气流畅,她躺在床上,蜷缩在红色的锦被中,一个红衣少年面带微笑,目光带着一丝担忧,一丝疑惑,一丝笑意。
他笑着问道:“你梦到了什么?”
珞熙没有说话,眨了眨眼睛,依然心有余悸。
苏红英见她沉默不语,只好摇了摇头,打了个呵欠,目中有了些困倦之意。
过了很久,珞熙才咬住嘴唇道:“我梦见了父母的葬礼。”那个四年前的葬礼,两个金色的棺材,如今依然在她眼前浮现。苏红英替她盖紧被子,拍了拍她的肩,缓缓道:“生死是难免的事情,况且已经过去的事情,你就不要再记挂于心上,免得伤了自己的身子。”
珞熙叹了一口气,嗫嚅着,眉头紧紧锁了起来,自言自语道:“虽然父皇的身体很不好,但是他不该死得那么突然,那时候,太医说父皇的身体已经是油尽灯枯,但他前日还与我一起散步,之后,他们说母后是殉情自尽,但是母后爱权力胜过一切……现在想想,疑点还真的很多?”
她忽然用手扶住了额头,脸色有些惨白。
半晌,她淡淡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房间内依然没有声音,珞熙一怔,心想苏红英难道跑了不成?可是没有听见开门的声音。
她连忙抬头,却看到苏红英傻傻地站在她面前,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珞熙忍不住笑了,用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问道:“你怎么了?魂到哪里去了?”
苏红英这才动了动眉毛,抽了口冷气:“你……你究竟是谁?”
嗯?珞熙忽然想起两个人认识这么久,苏红英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珞熙看着他,觉得他真是个有趣的少年,性子天真而直爽,有时候就像个孩子一样。不过没有关系,她没有瞒着他的意思,毕竟他是她很信任的朋友。
于是她脸颊露出浅浅笑容,柔声道:“我是惜月公主。”
她对他可是推心置腹,将心比心,相信他一定会受宠若惊。
果然,他的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似带着感动。
他大声感慨道:“原来!你就是那个倒霉的……失身的……”
咦!他忽然觉得气氛不对,声音越来越小,连忙缄口不语。但是,珞熙的脸色已经阴沉得快要打雷下雨了,她臭着脸道:“抱歉了,我不是什么纯洁的小花朵,让你失望了!”
“没有,没有!”他谄媚地笑了笑,连忙握住她的手,讨好地晃了晃。口气似安慰道:“残花败柳也没什么不好!我就很喜欢。比方说……那些的姑娘就比这里的大家闺秀可爱多了!一点儿也不扭捏作态,又爽朗豪放,简直是……哎哟!”
他忽然抱起了脑袋,蹲在地上,痛苦道:“你又打我的头。”
珞熙那微蹙的眉梢上带着浓浓的阴霾,恨恨道:“你最好去死。”
他不满道:“我刚才说错了,的姑娘个个都温柔似水,哪里有你这种母老虎。”
他竟然又把她比作母老虎,实在是太太太可恶了!士可杀不可辱,她的眼睛铜铃般瞪着他,终于忍不住发彪了……她捏紧拳头,把苏红英扑倒在地上,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顿没头没脸的暴打……
北松书院,山道。
珞熙在曲折的小道上欢快地走着,她的笑容是可爱的、活泼的,像是初春温暖的阳光,口里哼着小调,垂肩的长发随风飘拂着,掩映着一张清秀的,平凡的脸庞。她发现心情出奇的好,脚步也轻快了起来,这要归功于……她把头转到后面,看着满脸淤青的苏红英,脸上又露出春风般的温柔微笑,没想到,打人也是一种很好的发泄方式。
不过,他的模样倒是楚楚可怜,一路上很多姑娘都同情地看着他。
珞熙忍不住笑了笑,从怀里摸出一枚鸡蛋给他。
苏红英怔了怔道:“我不饿。”
珞熙答道:“不是让你吃的,是让你敷脸的。”
苏红英道:“敷脸?用鸡蛋?”
珞熙道:“是啊!可以活血化淤。而且用鸡蛋清洗脸,越洗越水嫩。”
苏红英脸色一变,忽然大叫道:“天哪!太奢侈了,穷人连鸡蛋都吃不上,而你竟然用来敷脸,这样做会遭天谴的!”
珞熙撇嘴道:“什么天谴?不要就算了。”
她转过头不再理他,心想鸡蛋也不是那么好找的,毕竟她每日都要易容,皮肤难免受损,只好用蛋清来保养皮肤。所以偶尔派玲珑下山买鸡蛋,骑马也要跑十几里路。哪里是那么容易就买得到的,他竟然不领情,真是好心没好报。
苏红英连忙抢了过去,口中抱怨道:“谁说我不要,你把我打成这样?总该补偿一下吧,有时候我真的很怀疑,你这么暴力,到底是不是个女人?”
珞熙跺了跺脚,怒道:“鼻青脸肿的男人没有资格说我。”
苏红英笑道:“虽然我脸上挂彩,但是你信不信,我肯定比某些人好看?”
珞熙嗤鼻道:“我才不信!”
苏红英道:“你朝山上看看?”
珞熙迟疑了一会,慢慢向山上看去,谁知还真有一个满身淤青的男人。
他光着脊梁,被两个下人搀扶着,背上高高肿起,脸色的淤伤更是怕人,就像从山顶上滚下来了一样,珞熙见到他的脸后,不由大吃一惊。此人正是北松四霸的乐水。他一边□□着,一边还是骂骂咧咧,只是听不清楚说了些什么……
珞熙与苏红英目光充满了同情,
心想以后走路还是要注意脚下,不要东想西想,万一脚底一空,就是这种下场。
他们感慨了一番,谁知刚走了十几步,又有两人扶着尧□□走了下来,他狼狈的模样比起乐水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全身的衣服破烂不堪,连底裤也烂了几处,真是衣不蔽体。
周围的少女看到他,都惊呼了几声,羞得红了脸。
尧□□虽然受伤,火气却很大。
他粗着脖子,大声骂道:“你们这些丑八怪,无盐女,装什么清高,比起岳芙蓉小姐来说,你们差得太远了,还不快给我滚远些……呜,疼……”
他的伤口大概被触动了,疼得呲牙咧嘴。
姑娘们捂嘴偷笑,他却耷拉下脑袋,像一只斗败的公鸡。
他失去重心后,下人们铆足了劲,才把他弄了下去。
紧接着,傅禧也被人抬了下来,他算是最安静的一个。本来武功就不济,只有被打晕的份。
看到这番情形,周围一群人纷纷议论了起来。听说北松四霸为了一个女人而大打出手,四人争得面红耳赤,如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能让北松四霸反目成仇的女人一定了不得。大家互相打探着,揣测着,终于有了眉目。于是,岳芙蓉成了北松书院最有名的美人。
北松四霸走了三人,那么陆云谦哪里去了?珞熙有些疑惑,过了一会儿,山的高处,慢腾腾地走过来一个人,他的脚步艰辛而沉重,竟是陆云谦,他的身影竟有些孤独,脸上也挂了彩,身体却并没有大碍,只是腰上的银鞭不在了。
周围人好心道:“你要不要紧?”
他置若罔闻,他的目光仿佛十分珍贵,只肯看着他喜欢的物品,喜欢的景色,以及喜欢的女人。步伐始终没有停下来,仿佛周围没有他值得留步的理由。
众人见没有好戏可看,统统都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珞熙不由叹气道:“真没有想到,岳芙蓉竟然有如此大的魅力,能把四位公子弄成这样。”她的声音很小,小的只能让自己听到,就连苏红英也没有留意。
谁知陆云谦猛然回头,不但回了头,而且向珞熙走了过去。
对她冷冷道:“你刚才说到岳芙蓉?”
珞熙点了点头,并没有否认。
他接着道:“你是不是也看上她了?也想和我抢她?”
珞熙摇了摇头,道:“放心,我不会看上她的。”
谁知陆云谦并没有放过珞熙,他居然变得怒不可遏,像一头愤怒的狮子,大吼道:“你凭什么看不上她?她哪里让你看不上了?”
珞熙苦笑了一下,叹了口气道:“她很好,很美,我配不上她。”
他更加愤怒:“你见过她的真面目了?”
珞熙点了点头,拉着苏红英,准备离开这里。
他却一把拉住珞熙,喝斥道:“见过她的容貌,你怎能这么走了。”
珞熙道:“你要如何?”
他冷冷一笑,眼中露出杀气,顺手拿起地上的柳条,向珞熙脸上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