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古言小说 > 休书难求 > 52、第五十二章全文阅读

顷刻,掉毛老鸟就带着丫头、老妈子浩浩荡荡地来了。姜还是老的辣,不过三言两语,赛月就点头答应暂时先回宫。这边王妈妈、李嬷嬷也伺候着我穿衣,可不知是刚才夙凤进来时裹了风,还是因我挂个肚兜吵架受了凉,霎间,我只觉头晕目眩,一时受不住,双眼一黑竟就给栽了过去。

再醒的时候,只见李嬷嬷一张褶子脸蹙成了一团,哎哟哟地嚷个不停。

“这可怎么得了?是不是染了什么祸患?”

我脸色黑了黑,突然记起上次小笨蛋发高烧,也是这位传了“祸患”的谣言。王妈妈听了这话,啐道:

“李嬷嬷,你又犯毛病了是不?少夫人身子一向爽朗,我看不过是给气的。”说罢,王妈妈便端了毛巾过来给我擦汗,见我微微虚着眼,这才道:

“少夫人,你醒了?”

李嬷嬷见状,赶紧脚底抹油溜了:“我这就去请王妃过来。”

没一会儿,掉毛老鸟果然来了,小笨蛋拉着张世仁也来了。张世仁背着药箱,全然不像小笨蛋般着急,只一个劲儿摸胡子道:

“不着急,不着急,这廉枝往日在我家吃得比旺宅还多,定没事的。”

我一口银牙咬碎,要不是因为全身无力定爬起来掐死张世仁。

夙凤转身,冷哼:“张大夫莫担心,廉枝在您府上吃的用的银子我待会儿就差李嬷嬷送去,现在可以开始把脉了吗?”

张世仁一张嘴脸笑烂,又作了揖才开始把脉。我闭眼本想养会儿神,偏偏有些不想听,却又非听不可的声音传入耳里。

“然哥哥,她该不会是装的吧?先说好,我既没推她,也没打她。”

“公主明鉴,廉儿脸色不好看,兴是……受了风,不值得一提,不如这样,我先差人把公主送回宫?”

“不要!我走了就跟畏罪潜逃似的,我要看看她到底是什么病?”

张世仁搁在我脉上的手指跳了跳,我颇不得意地睁眼瞥他,却见对方神采飞扬。他这哪是在看诊,明明是唯恐天下不乱,看大戏来了。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和文墨玉都真是堪称人才!

这个赛月,我也真不知晓该说些什么好。别说是我当着夙凤的面自己倒下去的,就算她真打了我,堂堂一个公主谁敢说她半句不是?现在赛月还留在这,倒真不知安了什么心。

张世仁收了手,小笨蛋见状,也再无心思应付赛月,忙过来问:

“怎么样?她最近一直喊腰酸背痛,脸色也不大好。”

夙凤也站起身,幽幽看张世仁。

“莫不是身子失调?”

张世仁默了默,最后将目光扫向我,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唱诺道:

“恭喜王妃、恭喜小世子,少夫人有喜了。”

劈里啪啦。

有雷劈中了床,把我打得外焦里嫩。

夙凤柳眉倒竖,一字一句道:“你——说——什——么——”

张世仁当仁不让地回视,也一字一句道:

“有——喜——了——”

“………”我说大哥啊,你还能不能编个像样点的理由?素心的身子不孕,你不知道?想讹银子也不带这样的,到时候再过几个月,我的肚子不鼓,你就不怕被安陵霄和夙凤打死?

安陵然扯扯面皮,显然也不大相信。

“张大夫你说真的?”

“真的!”张世仁异常坚定。

夙凤看看安陵然,又再看看我,眼珠转过来转过去,不言语了。

张世仁看众人不动,自行坐下来取了纸笔开方子:“这几月夫妻分房而睡,忌生冷、忌辛辣,举事行事都小心些,因是头胎怕不大好保。”一边说,他老人家一边在纸上哗哗行云流水地写。

一屋子下人不明就里,皆大欢喜地叫嚷起来。

“老天爷保佑,安陵府有后了,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我去通知老爷!”

“我去找产娘!”

“我去寻奶妈!”

“………”等等,有没有谁还记得我,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张世仁开完方子,只管将东西往安陵然怀里塞,“小世子去吩咐下人抓保胎药吧?”

安陵然精致的眉毛打了结,丝毫不看怀里的东西,“张大夫,你可……开不得玩笑。”

闻言,张世仁大怒,吹胡子瞪眼道:“小世子什么意思?怀疑老夫医术吗?”

“不是,我……廉儿的身子,你,你不是——”

张世仁晃晃身子,突然沉声道:“小世子,你可别怪老夫说话难听。难道前些日子你天天来爬我家的墙爬得不够?不记得这种是谁下得了?”

“咳咳!”我羞红双颊,在床上大咳起来,王妈妈见了,忙过来给我拍背,又差了小丫头取了温水来。嘴上还喃喃道:

“少夫人莫急,有什么事慢慢说。哎呀!小心这点咳,这孩子娇贵,您身子又不大好,若一个不小心把孩子咳掉了怎么办?”

我脸挂三条黑线,彻底无语了。

夙凤道:“张大夫见谅,小儿顽劣。”顿了顿,又才换了管家来,道:“再多送三十两银子到张大夫府里补墙。”

安陵然一张俊脸也好看不到哪去,红煞天边道:“那我这就去叫人抓药。”

张世仁拍拍他的肩膀,“小世子若不相信,也可多找几个大夫来给少夫人看看。

另外少夫人现在就醒着,她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不过,小世子不信也大可问问。”

语毕,众人又全全来看我,我半躺在床上,登时傻眼,我?撤头去看张世仁,老狐狸笑得没了眼,这老东西到底搞什么?蹙眉忆起刚才把脉时,老狐狸对我眉飞色舞的那么一笑,我当即悟了。

赛月在场,若我说我有了,她还有抢小笨蛋的机会吗?而且,小笨蛋这些时日一直劝着我早日离开洛云国去避难,若我说有孕,舟车不便,再讹上一讹,硬逼着他娶了我,生米煮成熟饭,不是一石二鸟。

灵光一闪,我感激地看张世仁一眼,当即点头,语气铮铮。

“的确有了。”说罢,又觉这语气实在不像柔弱孕妇该有了,便装出羞答答的模样道:“咳,我……个把月红娘娘未来了。”

娇羞地一低头,再颔首,小笨蛋已到床边,握着我的手激动不已。

“廉儿,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眨眼,再眨眼,虽然这种时候骗你有点……不过为了能留下来,和小笨蛋同生共死我已顾不得这么多了。“刚开始我也不太确定。”

夙凤登时也容光焕发,“祥兆啊祥兆,王妈妈李妈妈,张管家李先生,还不快去准备,我和老爷要去祭祖,老身要立刻动身去寺庙还愿。”

一屋子喜气洋洋,除了角落突如其来的呜咽声。

“呜呜,安陵然你个王八蛋,你竟然是爬墙采花的无耻之徒,我看错你了!唔唔唔——”望着赛月大嚎着出了屋,我心里的一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阿弥陀佛,情敌落败,危情解除。

小笨蛋半拥着我吻了吻额头,屋子里长眼的、没长眼的顿时走了个干净。他道:“廉儿对不起,赛月的性子我是领教过的,知争辩无果,这才去寻了娘亲,撇下你。”

闻言,我瞪,解释等于掩饰,他不说我还快忘了这事。

咳嗽声,他又道:“我和赛月一直有联系……没告诉你是怕你多心,我和她都只是在宫里见面。”

继续瞪,先斩后奏你以为我会这么轻易原谅你?

清了清声,我佯装无助。“现在还提什么赛月,张大夫也说有了,那就是真的了。该怎么办?”

小笨蛋蹙眉,未语。

我手心微微有些出汗,“我想,大概是当初阖赫大汗只想试试素心的真心,所以才骗她喝了药,但却并不真是藏红花,所以我今天才……”

小笨蛋仍旧不搭腔,嘴唇紧抿不知道再想什么。我趁胜追击,扑进他怀里道:

“相公,不要赶我走。我和孩子要和你在一起,既然这事赛月也知道了,不出半日,整个皇宫也都知晓了,你如果现在送我出去,反倒危险。”

析以利弊,我见安陵然身形晃了晃,知他已有些动摇。

“所以说,现在——我留在你身边,你一直保护这我和孩子才是最好的,嗯?”

“……好,两日后,我们奉子成婚。”

忽略掉“奉子”两个刺耳的字眼,我笑嘻嘻道:“好。”

不管了,先骗到手,留下来再说。


两日后,我心满意足地上了花轿。

安陵然道:因时间仓促,婚礼简陋了些,委屈你了。

夙凤道:轿子不许摇、唢喇不许吹,儿子也不许踢轿门,不要吓到我乖孙了。

淇儿道:你也太廉价了,折腾去折腾来,还要回穆王府。

玄h道:这节骨眼,廉枝你比玉儿好应付,要是男子也能……唔!

文墨玉:哼!

小粽子道:娘亲,我们坐红花轿是去找父汗吗?

张世仁道:从我家里把新娘接走,有没有彩礼送?

………

我在众亲友的祝福下终于如愿以偿地上了小笨蛋的花轿,一手拎着嫁妆——旺宅,一手抱着拖油瓶——麒小粽子风风光光地嫁回了穆王府。虽一路无乐师开路,但我却丝毫没怀疑,满怀甜蜜地和小粽子讲着故事。

也不知是我嫁人的心情太急切,还是轿夫走得太慢,本从张世仁家到穆王府不算远的路程却走了许久许久,小粽子早在我怀里呼呼大睡,旺宅也卧在角落没了声息。我甚无聊之际,突然想起上轿前小笨蛋古怪地塞了个锦囊给我,说洞房花烛夜再拆开与我分享,我心下好奇,便摸出来看。

锦囊打开,只见其中只有一张信纸,上面赫然写着:

吾妻廉儿:

为保安陵家血脉、为求你母子安全,为夫不得不骗妻上花轿,半日后即可与娘亲、吾妹会合,相见之日遥可望,勿念!

相公 安陵然

我坐在花轿里没了言语,一时半会儿竟连大呼救命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这算什么?聪明反被聪明误,我本盼着靠假怀孕留下来,现在倒好,不仅着了小笨蛋的道,被骗上花轿不知送去了哪,就连掉毛老鸟和月儿也因为我肚子里的“乖孙”乖乖就范,听了安陵然的话,逃难躲避。她们的心思我是懂的,若成功自然皆大欢喜,若真出个什么意外,夙凤作为一家主母,还能照顾我和孩子。这么说……如果掉毛老鸟和月儿知道我肚子是假的,被骗得离开了洛云国,我岂不是会死得很惨?

脑袋正搅成一团浆糊,就听外面突然传来打斗声和叫嚷声:

“保护少夫人!”

“杀啊!”

听闻打斗,旺宅登时醒了,黯淡的光线下一双眼眸闪着阴森森的绿光,小粽子也渐渐转醒,大概跟着他父汗时也经历过此种情景,只管用小手紧紧抓住我,一副老成的模样道:

“娘亲别动,静观其变。”

良久,外面的兵器的打斗声渐渐消末,瑟瑟寒风中我抱着小粽子有些抖,难道……是洛鸢帝?轿前,传来靴子踩在枯叶上的轻微咯吱声,一步一步,接近轿子,我和小粽子、旺宅都处于一级预警状态,旺宅的毛也毛骨悚然地立起来。

霎间,轿帘被掀开,旺宅闻着是生人气味箭般地射了出去,那人却只轻轻一闪,如慢动作般,玩弄地挥了挥手,旺宅的颈就挨了掌,自由落体地掉在了地上挣扎。

“小狼!”小粽子扑了出去,半趴在地上抱住旺宅,也发出野兽被侵略的警告声。那掀帘子的人似若未闻,只回眸对我低低暗笑。我下意识地往轿外目所能及的地方瞅了瞅,没人?难道只他一个人就对付了所有保护我的亲信?小笨蛋如此重视我们“母子”,派来的亲信应该是一等一的高手,这人……

这边我还没回过神,小粽子却不知从哪摸出把匕首,大喝一声就向那人刺去,这次,男子连头都未回,袖口微微一扫,卷出阵风,登时小粽子就吐出鲜血,跪倒在地。

我震惊至极,呼吸紧蹙,竟连叫喊也不会了。

男子却依旧一脸云淡风轻,又对我牲畜无害地勾了勾嘴角,恭敬道:

“公主,请下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