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陈易氏并不相信陈美珠所说的话,但是在女儿的提醒下,她也确实想起了儿子的学业。如今易府在京华也算是安了居,也该给陈美康请先生了。
至于送陈美康进书院的事,陈易氏是从来没有想过的。要她把儿子送出去,每日起早贪黑的,她可是舍不得。
想明白了,陈易氏就带着梅儿去找凤舞,商议给陈美康请先生之事。自易府搬迁之后,这是陈易氏第二次踏足忘忧轩。
第一次是在刚搬进来的那一天,陈易氏进来将忘忧轩从里到外仔细打量了一番,然后羡慕嫉妒恨的气冲冲的回了寒梅轩。
凤舞是早有准备,因此陈易氏张了口,她就轻抚着肚子,笑应道:“就是大姐不提,我也正想着请大姐过来商议此事呢。康哥儿是大姐的独子,大姐和珠姐儿的荣辱都系在他的身上,这孩子的学业和前程可着实耽搁不得。只是这请先生是要慎之又慎的大事,必竟关系着康哥儿的前程,总要细细寻找才好。大姐只管安心的回去,我这就吩咐人出去打听,自然要寻一位好先生给康哥儿的。”
陈易氏本就不怕凤舞会推托此事,如今又听得她答应得如此痛快,心里更加笃定她敬畏婆家人,在心里暗笑女儿陈美珠想得太多太复杂。
既然说完了正事,陈易氏也就不再多呆,连补一句贺喜的话都没有,就带着梅儿回了寒梅轩。临行之前,还对凤舞道:“如今越发的冷了,各院的炭火也该多加一些。”
凤舞笑而不语,只略点了点头,就吩咐紫霞代她送陈易氏出去。
凤舞待陈易氏走远了,方吩咐韦嬷嬷道:“妈妈跟任妈妈说一声,让她派人回东阳公府给三哥带句话。让三哥明日下了学,过来一趟,我有事要求他。”
韦嬷嬷不解的追问道:“太太真要管表少爷的事?依婆子说,太太就是办好了,在大姑太太那里也落不下好,可要是办坏了,大姑太太却是要埋怨太太的。到底是陈家的孩子,还是让大姑太太自去料理得好。”
凤舞不赞同的摇了摇头,苦笑道:“常言道:罪不及妻儿。大姑太太纵然糊涂,也是老爷的胞姐。让她吃些苦头也就是了,总不能真的撵出府去,到底对咱们家的名声有碍。至于珠姐儿和康哥儿,不过是小孩子,也懂不了多少。好歹是关乎命运前程的大事,若真是在这事上置气,倒显得我不懂道理了。况且,先生虽然要挑好的请,可也不会让大姑太太觉得太顺遂了,总也要难为难为她的。”
韦嬷嬷听了这番话,就知道凤舞心里早有主意,也就不再多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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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府里上下都忙碌的很,况且也没有年前寻先生的道理,所以凤舞虽然找了东方昊商议,却是定了过年后,再一一寻访。
这般浅显的道理摆在那里,陈易氏纵然心急,也只能耐心的等着。只是她到底沉不住气,成日里总要在易母面前抱怨两三回。易母体谅她忧子心切,总会劝慰一番,却从来不敢顺着她的心思,去催促凤舞。
易子轩在外征战,凤舞又有孕在身,这新年期间宫中的宴请,也就又有了光明正大不去的理由。在凤舞看来,皇宫还是越少进越好,她着实不想给旁人提供议论的话题。
府内除了陈美康,就再无男主子了。只有女眷们聚在一处,又都惦记在外远征的男人们,也就没有热闹过年的心思。易家与燕二奶奶、华三奶奶用过了年夜饭,也就各自回去歇息了。
这大年三十过得冷清,凤舞又有孕在身,忘忧轩也就没有如往常一般守岁。只熬进了二更天,就连主子带下仆的都睡下了。
初一,燕二奶奶同华三奶奶设下了酒席,回请易家的同时,大家也相互贺了新年的祝福之词。
初二,是女儿家回门的日子,东方昊一大早就带着人来接凤舞回去。
因不放心只留易母和陈易氏、安易氏在家,又怕有相熟的人家前来拜年送礼,在礼数上失仪。故凤舞只带了青鸢和蓝星、橙玉随东方昊回了东阳公府,让韦嬷嬷陪着任嬷嬷留在府中料理事务和人情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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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凤舞出阁后,第二次回娘家归省,连珠夫人自然很是费心准备。
因东方景和东方晨陪席氏和凌氏回了娘家归省,所以凤舞也只见到了天太君、东方烨、东方昊和四位姨娘、三位姑娘、二位小爷。
天太君听说凤舞带了好些新年贺礼回来,宠溺的搂着她,笑斥道:“就你那些家当,还不好好的收着藏着,倒往娘家折腾。知道的是你孝顺,不知道的当东阳公府落破了呢。”
凤舞笑着撒娇道:“祖母最是知道孙女的,孙女哪里是肯吃亏的呢?今日带回来这么多的新年贺礼,只为了走的时候,能翻倍的往回带好东西罢了。”
一席话,逗得满屋子都笑声连连。
东方烨朗声大笑,吩咐连珠夫人道:“给舞儿带回去的东西可置备妥当了?有没有她带回来的双倍之多?若是给她备少了,她可要埋怨我这作父亲的小气了。”
连珠夫人忙跟着陪笑道:“大姑奶奶只管放心。国公爷亲自发了话,婢妾给大姑奶奶置办了好些带回去的东西。别说是双倍了,只怕三倍都多的。”
凤舞笑眯眯的道:“就知道父亲舍不得让女儿空手而回。”
凤舞因不见高夫人,好奇的问道:“怎么没见夫人?可是身子不爽?”
她不觉得高夫人会回娘家省亲,因为凡有出嫁女儿的母亲,都不会在女儿归省的时候回娘家的。再者,高夫人虽然不在,凤蕊却是在的。若高夫人真的回了喜川伯府省亲,也该是带着凤蕊回去的。
张姨娘在旁抢着笑回道:“喜川伯府要给他家六姑娘议亲,请了咱们家夫人过去商议。”
此话一出,让原本脸色就不太好的凤蕊,脸色阴沉的越发难看,恶狠狠的瞪着多嘴的张姨娘。
喜川伯府的四五六三位姑娘都是庶出,可六姑娘在京华的闻名程度,甚至要远高于嫁进东阳公府的三姑奶奶高夫人。原因无它,只因为六姑娘定过两次极为可笑的亲事。
第一次的未婚夫好男风,且沾染的还是有主的男宠,闹得京华满城风雨,喜川伯府为了体面,主动解除了婚约。第二次的未婚夫自幼身薄体弱,定亲不到三个月就英年早逝,让六姑娘成了未出阁的望门寡,且男家口口声声骂六姑娘命硬克夫。
两桩亲事都吵得京华城内人尽皆知,六姑娘就是不想闻名于京华,也是很难的事了。
看了看幸灾乐祸的张姨娘,又看了看脸色极为阴沉的凤蕊,凤舞不用问,也知道六姑娘议的亲事不太好。
李姨娘却在旁笑道:“高家六姑娘命苦,可到底是伯府的姑娘,纵然是下嫁商家为续弦,也要比孤苦终生强多了。况且,这商贾之家能娶到伯府的姑娘,自然是要当佛祖般供养起来的,高家六姑娘也算是熬出头了。”
天太君赞同的点了点头,笑道:“人各有命,纵然士农工商,商贾之家最末。可只要女婿体贴、婆婆慈善,焉知不是高家六姑娘的好归宿。”
对高家六姑娘来说,以她现如今的闺誉和名声,只要能嫁出去,就已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若还去想着门当户对之类的,那高家可就真是疯了。
只是说实话,书香小户还是能结上亲的。只是喜川伯府会挑选商贾人家,还是嫁为续弦,想来也是冲着丰厚的聘礼去的。
如此看来,喜川伯府的日子也确实是真的落魄了。
凤舞一连在东阳公府里住了三天,才依依不舍的请辞,回了易府。
回东阳公府省亲之时,凤舞带了三大车的新年贺礼。可回到易府之时,凤舞却带回了十大车的回礼,又一次惊了易母和陈易氏、安易氏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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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舞是孕妇,除了吃饱喝足、穿暖睡好,也没有大事需要她操心费神。这日子幽静轻闲下来,人也就越发慵懒。懒得陈易氏进忘忧轩五次,三次都赶上她因身子不适,而熟睡休养。
陈易氏若是不甘心的闹到易母那里去,易母一听说凤舞身子不适,就满心担忧她肚子里的大胖孙子,还哪里会去听陈易氏的抱怨呢。
而凤舞这身子不适闹了足有三个月,不紧急坏了担忧孙子的易母,更是急坏了久不见请先生进府的陈易氏。只可惜,陈易氏连凤舞的面都见不上,更别说催促请先生之事了。
陈美珠见母亲急白了头,心中除了苦叹,也别无它法。她虽然也担忧胞弟的前程,只是陈易氏与凤舞闹得如此僵,总要让堂堂郡主泄些心中气闷。况且,陈易氏也确实该吃些苦头,要不然越发闹得不像样子了。
至于凤舞嘛,只不过想要让陈易氏吃些苦头,才一直推托着不愿见她。其实先生是早已看中的,东方昊也亲自上门去请了。只是那先生家中正住着备考的后辈,讲定八月秋闱之后,就进易府教授陈美康。
而且,凤舞不光给陈美康请了教书先生,还给陈美珠请了教女红针线的针线娘子。在她看来,陈易氏是要教训,可其子女无辜,不能耽误了他们的归宿和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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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进了四月,折腾够陈易氏的凤舞,终于派了紫霞去请她进忘忧轩。
受了几个月的心理折磨,陈易氏再见凤舞之时,眼中虽然满是恨意,可说话行事间却老实了许多。
凤舞轻抚了抚已高高隆起的肚子,自然的笑道:“让这肚子里的小家伙给我折腾得几个月都不得安生,倒是耽搁了给康哥儿请先生的事,还请大姐体谅体谅我。不过,也请大姐安心,我已给娘家三哥去了信,让他帮着寻访德高望重的好先生。想来用不了两三个月,先生就能进府来教授康哥儿了。”
陈易氏心急的脱口道:“还要再等两三个月?”
凤舞淡然的笑回道:“是呀,这好先生总是难寻的,纵然寻到了,也是要三拜四请的。这两三个月的工夫,已然是急快的了,有些人家为了请到好先生,寻访了两三年都是有的。大姐也该知道,这清贵之人嘛,总是有些古怪规矩的。”
陈易氏在京华是没有门路的,况且陈易两家都是寒门,纵然有门路,也请不到好先生。给陈美康请先生之事,除了凤舞,她就再无人可托了。
如今听了凤舞之言,陈易氏纵然期盼之心急切,也只得陪笑道:“弟妹行事最是妥当,我哪里有不放心的。弟妹如今怀着身孕,还要为我家康哥儿的学业操劳,真是辛苦弟妹了。待请先生进了府,我定让康哥儿亲自过来给弟妹磕头,感谢弟妹的良苦用心。”
凤舞知道她这话说得不是真心,但也无心与她计较,只笑道:“大姐快别客气,都是自家人,为康哥儿着想,也是我这个当舅母的应该的。”
陈易氏又强挤出笑容,不伦不类的奉承了凤舞几句,就起身请了辞。
在踏出忘忧轩之时,她脸上僵硬的笑容,瞬间灰飞烟灭。恶狠狠的向忘忧轩内啐了两口,她方扶着梅儿气冲冲的回了寒梅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