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谢玉芙为太子侧妃之事,让凤舞的心情很低落。而凤舞有一个不太好的习惯,每当心情低落或不顺的时候,她就想花钱。每回都是东花花、西花花的,她的心情也就慢慢的好了。
于是,连着好几日,大小不一、各式各样的箱子、盒子、匣子,就流水般不断的从府外送进了忘忧轩。这从忘忧轩里的粗使丫头起,一传十、十传百的,不过半日的工夫,府内就传出了十几种版本不同的小道消息,不外乎是那些箱子、盒子和匣子里都装着哪些珍贵的东西。
满府的下仆们都咋舌的议论纷纷,说大姑娘果然是最受宠爱的,自来想要何物就得何物,从没有想要而不得的时候。
而四位姨娘和凤蕊、凤玲则羡慕的红了眼,凤蕊更是撒气般的躲在福云轩里摔砸了许多东西。只可惜,她们虽然心心念念的想看一看凤舞所得的那些珍贵东西,但却无一人敢跑到忘忧轩里去瞧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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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歇晌起来,就有人回禀,说珍宝阁送了打好的首饰进来。凤舞因没心情应承朱氏,只打发了韦嬷嬷出去相迎,只说她歇晌尚未起身。
那朱氏连正厢也没进,只与韦嬷嬷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喝了杯红枣茶,托韦嬷嬷转达几句对凤舞的奉承之言,便扫兴的请了辞。
韦嬷嬷带着绿柳和紫霞,将朱氏送进来的两匣子首饰,捧进了正厢西暖阁,并皱眉苦劝道:“姑娘心里闷,花些银钱消消心火就完了,总不能一直这么胡花乱花下去。这不过才短短五日的工夫,姑娘已花了近三万两,该收一收了。”
歪在炕榻上的凤舞,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一面坐直了身子,一面吩咐绿柳和紫霞道:“把那两个匣子打开让我瞧瞧,有一套祖母绿首饰是要送给老太君的,也不知珍宝阁师傅的手艺能不能雕出我要的那种花纹,那样式图可是我花了足足两天的工夫才画出来的。”
绿柳和紫霞闻言,忙将那两个匣子轻放到炕桌上,然后谨慎小心的打开了匣子,并好奇的向里面望去。果见一套祖母绿的首饰躺在里面,那翠嫩绿的光泽着实耀眼,看得绿柳和紫霞连连咋舌。
韦嬷嬷望向匣子里,仔细的瞧了瞧,方笑赞道:“珍宝阁师傅的手艺是越发的精进了,这套首饰打得既华贵大方又细致精巧,看着倒要比姑娘画的那张样式图还精美几分。”
凤舞从匣子里拿出一根祖母绿嵌猫眼石的玉钗,轻用手掂了掂,又仔细端详过,方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这套祖母绿的原石可是母亲当年的嫁妆,听祖母说很是珍贵。祖母还说她嫁妆里也有一套祖母绿的原石,后来打成了首饰,送了当今太后,贺七十的高寿。我当时听了,就想着用母亲这套打了首饰,送给祖母作寿礼,全当是补祖母的那一套。本来我还怕珍宝阁师傅的手艺不精,倒毁了这么好的石料,如今看来,倒是我小瞧了珍宝阁。”
语毕,合上那祖母绿首饰的匣子,对立在一旁的青鸢,叮嘱道:“把这匣子仔细收好,待祖母寿辰的前一日,我再送去,正好让祖母在寿辰那日戴。”
青鸢笑应道:“姑娘如此孝顺老太君,也就怨不得老太君最疼爱姑娘了。这套祖母绿首饰是姑娘亲自设计的,待老太君见了后,定然万分喜欢。”
说着,小心的捧起那匣子,转身进了内室,将它收进了梳妆台旁的紫檀木矮柜里。
凤舞又检看起另一个匣子里的新首饰,见与之前设计好的样式图并无太大出入,方放心的让青鸢也收了这匣子首饰,并吩咐道:“按之前商定好的手工价,取了银子来,请任妈妈辛苦一趟,送去珍宝阁结账吧。”
青鸢笑应了一声,轻手合上那匣子,往东里间走去。
凤舞银钱箱子的钥匙,一直都是由她收着,就连忘忧轩里的私账,也由她收着并记录。自凤舞将钥匙和私账交给她,她就觉得身上的担子比韦嬷嬷还重了一层,越发谨慎当差,好给忘忧轩里所有的丫鬟丫头们,作一个好榜样。
检看过了首饰,凤舞就又轻闲了下来,百般无聊的拿过只绣了边纹的喜帕,开始绣起喜帕中央的展翅孔雀。
为了与嫁衣上的金线孔雀搭配,凤舞特让最为手巧细心的青鸢,照着那金线孔雀的样子,描了一张孔雀的花样,想着绣在喜帕中央,好与嫁衣相互映衬。又怕喜帕上只有一只展翅孔雀,会显得太过单调,又找出了大朵合欢花的花样,打算绣在孔雀的四周,以示百年好合一说。
只是凤舞才绣了几针,就见红袖快步走进来,回禀道:“姑娘,大奶奶过来了。”
凤舞闻言,忙将喜帕收回绣篮内,起身略整了整衣裙,就迎了出去。
红袖则手脚利落的将西暖阁里简单归置了一番,就见凤舞和席氏说笑着走了进来,忙伶俐的倒了刚熬好的红枣茶,轻奉于炕桌上,便规矩的退了出去。
席氏从随侍丫鬟手上接过一个红楠木匣子,轻放在凤舞的面前,先行笑道:“也不知你大哥从哪里弄来了十块鸽血红的原石,说是给咱们姑嫂打首饰用。我自留了三块,送了二婶婶三块,这里的四块是送给大妹妹的。”
说着,将红楠木匣子打开,掀开包裹着的红绸料子,里面赫然是极为耀眼的四块鸽血红原石,红艳如血一般。
凤舞惊叹一声,双眸一眨不眨的看着那四块鸽血红,随后又伸手拿出一块,映在阳光下晃了晃,连声笑赞道:“这可真是上品中的上品,以往得的两三块鸽血红,都没有这四块如此红艳。到底还是大哥有本事,竟能弄来这样好的原石,妹妹我真是沾了大嫂的光了。”
提到丈夫,席氏自然难掩自傲的神色,却失笑道:“大妹妹这话错了,不是大妹妹沾了我的光,倒是我和二婶婶沾了大妹妹的光了。原是你大哥想弄几块鸽血红原石,让大妹妹打一套首饰,明年及笄礼上戴。只是没想到竟能弄来十块之多,这才让我和二婶婶跟着沾光,每人各得了三块。”
凤舞听了这话,欢喜的笑道:“还是大哥疼爱我,公务如此繁忙,竟还为我的及笄礼操心,倒让我不好意思了。”
话落,将手上的鸽血红放回匣子里,小心的将红绸料子重新包裹好,又轻轻合上匣子,递给了橙玉,让她送去东里间,叫青鸢仔细收好。
姑嫂俩坐在西暖阁里,亲亲热热的说着家常体己话。因知道东方景晚上不回府用饭,凤舞就热情的邀了席氏留在忘忧轩用晚饭,还吩咐紫霞去景风轩,叫云画抱着思慧也过来用饭。
一时,欢欢喜喜的用过晚饭,尚未来得及喝茶歇息,就见绿柳急急的走进来回禀道:“姑娘、大奶奶。佛光轩派丫头过来传话,说夫人回府了,正在老太君那里请安。老太君请姑娘和大奶奶用过晚饭后,早些过去。”
凤舞闻言,先是一惊,后又在心里略算了算日子,才觉着也确是该回来的时候了。姑嫂俩略喝了两口茶,就带着思慧坐了各自的小轿,急急的往佛光轩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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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佛光轩正厢的东暖阁里已聚满了人。尤其是四位姨娘,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赶了过来,见东方烨并未回府,均难掩失望之色。特别是看见高夫人满面春光,难掩欢喜之色,四位姨娘心里就更加的不是滋味。
凤蕊却很是高兴,紧紧缠在高夫人身边,犹如漂浮在深海中,终于发现了一根可救命的枯木,双眸中满含泪光,看着极为可怜。
高夫人虽然不知女儿受了哪些委屈,心里担忧得紧,可也知在这里不便张口寻问,只得先行对天太君笑道:“本来国公爷的意思,是明日用过了早饭,我们再回府。只是晌午过后,宫中派了公公去别苑,说皇上有急事,要召国公爷商议。国事最为要紧,国公爷只得先让媳妇回来。”
天太君赞同的点了点头,又打量了高夫人一番,方笑道:“你的气色比先时好了许多,看来身子已是康健了。往后凡事要往宽处想,少费心神,身子也就会结实许多。”
高夫人忙陪笑道:“婆婆说得是,媳妇谨记了。”
说着,就见席氏和凤舞相携着走了进来,后面跟着抱着思慧的云画。
天太君一把抱过思慧,笑问席氏道:“听说舞儿请你和慧姐儿在忘忧轩用的晚饭,她可有摆下大席宴请你们娘俩?”
凤舞不等席氏回话,已先行在天太君身旁坐下,笑着撒娇道:“祖母这话说得偏,孙女若是摆下了大席,定然会请祖母一同享用,哪有胆子与大嫂私下享乐呢。祖母是最知道我的,若真得了好东西,自然要先孝敬给祖母。”
凤蕊在旁听了,冷哼一声,笑着嘲讽道:“大姐姐这话说得也偏,这好东西孝不孝敬给祖母,也是要分清挑明的吧?听说大哥送了四块极上等的鸽血石给大姐姐,怎么就没见大姐姐送过来孝敬祖母呢?大姐姐是长姐,诸事也该给我和三妹妹做个好榜样。”
一席话,让东暖阁里瞬间安静了下来。众人纷纷看向凤舞和天太君,见二人的神色都沉了下来,吓得个个屏气噤声。
“橙玉,回一趟忘忧轩,将我给祖母备下的寿礼取来。”凤舞骤冷的双眸,紧紧盯着凤蕊,见橙玉应声而去后,方对着凤蕊,冷笑道:“大嫂下晌才送来那四块鸽血石,不过才一顿晚饭的工夫,二妹妹就知道了。看来二妹妹的消息极是灵通,倒让我作姐姐的自叹不如了。只可惜,二妹妹到底年纪小,思虑行事太过不谨慎周全了。那四块鸽血石是大哥让我打了首饰,好在及笄礼上戴的,为的也是东阳公府的体面。至于我是不是真心孝顺祖母,待二妹妹看过我为祖母备下的寿礼,心里就明白了。”
高夫人这时也反应了过来,忙轻斥道:“蕊儿,怎么这么跟你大姐姐说话,真是没有规矩。”
话落,狠瞪了爱女一眼,才转头对着凤舞,不安的陪笑道:“蕊丫头不懂事,竟胡乱说话,大姑娘万不要与她计较才好。”
静坐在旁的天太君闻言,沉声道:“既知道是胡乱说话,往后出言就该谨慎一些。老婆子请了廖先生和郑嬷嬷进府,为的就是教导好咱们东阳公府的姑娘,可不要让老婆子的心意白费了才好。”
一席话,说得高夫人和凤蕊都白了脸色。
一时,橙玉捧了装有祖母绿首饰的匣子回来。凤舞打开那匣子,掀开罩着的白绸料子,笑对天太君道:“孙女记得祖母曾说过,您嫁妆里有一块上等祖母绿原石,您喜欢得紧,却用它打了首饰,贺了太后七十高寿。所以孙女在娘亲的嫁妆里看见这块上等祖母绿原石后,就亲自设计了样式,让珍宝阁打了这套首饰,以贺祖母寿辰。还请祖母看在孙女一片孝心上,不要嫌弃这套首饰粗糙才好。”
天太君见了这套祖母绿首饰,又听了凤舞之言,心里万分喜欢,连连点头称好。后又有意将整套首饰摊在炕桌上,引得东暖阁里的众人都伸着脖子细瞧。
那通体翠嫩绿的光泽,耀得众人连声赞叹称奇,也耀得凤蕊的脸色越发苍白起来。
此时,凤蕊才懊悔起来,暗骂自己只图嘴上痛快,竟在准备不周全的情况下,将忘忧轩的眼线轻意暴露了不说,还得罪了天太君和席氏,却仍未能动得了凤舞分毫。
想到这里,凤蕊心里更加的痛恨凤舞,看着她脸上挂着的淡淡笑意,觉得甚是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