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闹钟已经指向七点半。
“咔..咔..咔....”动一动脖子,感觉全身上下都被灌了水泥似的僵住了,一动就发出那样奇怪的咔咔声。
感觉自己成了一团茧,周冉僵着身子慢慢从床上爬起来,“靠,怎么搞的,谁他妈搞的恶作剧。”周冉眉头直跳,终于忍不住爆粗口。
僵尸一样,直绷绷的一步一挪,朝浴室行进。
关门前,周冉回头看了眼那干净的不染纤尘的床单,虽然奇怪为什么自己全身上下裹得满满一团泥,而床上却并没有想象的那么脏,松了口气之余,还是庆幸啊,自己一点都不想太过劳烦自己的母亲,好吧,原谅他,上辈子加这辈子,两人的关系甚至比不上一个陌生人,他也是诚心想要改正的,一切交给时间吧,这事急不来。
抽丝剥茧,花了半个小时,周冉终于稍稍能看清自己的身体了。
仰头淋水,少年闭着眼睛,揉搓着涂满泡沫的身体,思绪一下子发散开来。
是时候该、去送爷爷最后一程了。
其实周冉很清楚,经过昨晚,爷爷大概已经离开这个世界,去陪伴奶奶了。当一个人坚持了那么久的信念得以完满,那么,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是值得他留恋的呢。
周冉不打算再像上辈子那样傻傻的苦等消息,以进为退,机会要抓在自己的手上才是最为妥当的,这也是上辈子吃多了闷亏之后才总结出来的一个经验之谈。
而且,既然已经被赶了出来,想来林家人,尤其是自己的父亲更加不会及时将消息告知自己的,难道还等着自己去和他抢遗产不成。
谁让林老爷子喜爱孙子多过儿子呢。
“呲!”,少年不屑的轻笑出声,摸摸嘴角,随手捋起渐长的刘海,露出饱满的额头,明晃晃的嘲笑摆上脸庞,只是少年不注意,不过一晚上,自己身上的皮肤仿若婴儿一般细嫩,白皙光滑仿若丝绸。
这个时间段,周华宁早早就出门上班去了,早餐放在厨房里,简简单单的清粥小菜,盛好的白粥上面还冒着些微的热气,一圈一圈的,再慢慢散开。
等他穿好衣裳,吃完早餐,时针已经稳稳当当的指向了八点三十五分。
这次,周冉没打算从前门进去,这种傻缺事干过一次也就够了,没必要再去犯第二次。
翻过小仓库后方的草丛,径直朝厨房暗柜爬去,再经过些曲曲折折的小道道,终于直步走到大堂。
林家处处挂满白布,大堂为奠祭之处,更是黑黑的一团,个个罩着白布条,不论平时再怎么意见相左,矛盾重重的人,到了这,也得乖乖的摆上一张庄严肃穆的面瘫脸,即便你心里指不定怎么高兴的直拍手,也不会在这样一个临别仪式上去明目张胆的兴高采烈,去集结吸引仇家的火力。
少年一身纯黑,身形挺拔,咋一出现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想当然,作为林老爷子生前最受宠爱的长孙,又怎能不来送葬服丧呢。
林大少林重文也就是周冉的生父,怎么也没想到少年会突然出现,不是说已经病了很严重了吗?明明家里也没人告诉他消息,外界消息也封锁的很好,除了受邀前来的,林家四周可谓把关森严,连只苍蝇都飞不过。只是他小看了周冉对于林家的熟悉程度,住了十四年的地方,就说是眼瞎了,他也照样能指哪摸哪,毫不含糊。
到了这地步,再怎么样他林大少也不能当众扯下面皮来责斥周冉的不是,心里各种小人乱掐,面上却还是摆出一副严父模样,愠色斥道:“怎么来得这么迟,你爷爷真是白瞎了对你这么掏心掏肺。”
周冉心里冷笑,面上依旧淡淡,冲他点个头便径直走向奠堂。
爷爷,一路走好。
黄泉路上,莫要回头,大步朝前走;
爷爷,不要担忧。
彼岸花开,永记恩情,痛饮孟婆酒;
爷爷,放下忧愁。
来世投胎,富贵荣华,夫妻偕白头。
点好三炷香,周冉虔诚的鞠躬叩拜。
来参加丧礼的人很多,各种或明或暗的目光投注到少年身上,周冉恍若不闻,静静伫立在遗像一旁,微侧着脑袋,神色淡漠的盯着眼前的某一点,专注凝神。
林老爷子排行老二,上头还有一个哥哥,下面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身边也只有林大少一个儿子,至于孙子辈,除了周冉,还有一个孙子和一个孙女,是后来林大少的发妻生的。
用脚趾头也想得到,众人这样不掩热烈的目光所关注的是什么?呲,不就是遗产嘛。
周冉挑眉看了眼直直走过来的林少夫人,哦不,现在该唤作林夫人了,没了林老爷子,想来她的气焰会更嚣张。至于他的父亲,周冉心中漠然,那个软脚虾,上辈子就是这样,没什么本事,却改不了花花肠子,平时也不知祸害了多少善良姑娘,最后不还得靠着妻家成事,也不想想自己娶的到底是怎样的人物,单是一张柔弱可怜的脸蛋就能把他吃得死死的,还能在他后边为他擦干净屁股,这让他如何不感激涕零?可不就差点就把林家偌大的家业给送的一干二净嘛。
“呀,阿冉回来啦,听说生了很重的病呢,现在感觉还好吗?嗯?”林夫人作惊讶状,眉目微敛,佯装慈母模样关心的问。
少年轻笑,并不生气,只是淡淡回了句:“谢谢夫人关心,现在已经没什么事了。”
他不是上辈子那个傲气不知世事的笨孩子,不会蠢的抑制不住自己的脾气,直咧咧的在爷爷的葬礼上和人争的面红耳赤,不管结果如何,最终被冠以无礼不孝的名号的人都只会是周冉而已,甭管他之前多受宠,在他们眼里,掌握实权的才是值得被尊重的人。
这回黄凯丽倒是真的惊讶了,看来这人碰了几回壁倒是学聪明了点嘛,不过贱种始终是贱种,就算他是林家的私生子,那也还是贱种。
周冉不打算再和他纠缠下去,眼前这女人的手段他可谓是体会深刻,阴狠毒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伯公,堂哥。”见到右侧明显自成一体的人群,周冉主动打招呼。
林老爷子的大哥林阔峰也只比他年长三岁,六十多岁的老人精神灼灼,眉目慈朗,唇角紧紧抿着,板着张脸,不怒自威。
周冉跟在林老爷子身边的时候见过他几次,要说在林家和林老爷子感情最深的同辈,也只有他这个老大哥了,爷爷对他一向极为敬重,若有重大事件需要下决定,都会事先和他一起商量斟酌,所谓独木不成林,到底是兄弟抱成团才能成事的。
林阔峰睥睨一扫,轻轻点了点头,一下就转开了视线,凝神望着胞弟的遗像,眼神冰冷,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周冉顿了顿,动作迅速的走到一旁,不动声色的隐藏自己的身影,悄然观察周围人不断扫来的视线,一力做到心中有数。
丧礼维持了两三个小时,待林老爷子一入葬敛坟,旁人都已散去,律师才站在了高台上宣读遗嘱。
“家主去世之后,家族重大事件需要做决定时必须与林家老大林阔峰等兄弟商议,非洲几条线交给林时威接管.......”
“........”
“.........”
“另给爱孙周冉,一栋朝阳区别墅,西村度假岛,家主生前收藏,还有中信集团9%的股份。每月两万元抚养费,直至周冉成年为止。”
众人哗然,纷纷将目光转向周冉,虽然心里清楚家主留给他的不会少,却仍不敢相信林老爷子竟然还将9%的股份留给这个姓周的孩子,要知道林大少身下可还有两个嫡孙子嫡孙女呢,也没见他留给那两个多少啊,至少是远不及周冉的。
各人心里暗暗咂嘴,这人的心果然是偏的离谱了。
林阔峰一众倒没多少奇怪,大家都是道上混大的,众人有多少个小心思鬼心眼,那都是一目了然的,谁也别想蒙过谁。
林大少和黄凯丽现在是一根草绳上的蚂蚱,谁也不是什么好货色,狼狈为奸什么的大家是心知肚明,也就林大少那个傻叉还遮遮掩掩的自以为别人不知道。
林重文夫妇对视一眼,顺势就站了出来,言辞恳切,情深意重的说道:“阿冉啊,爷爷给你的这些东西,就让爸爸代你保管吧,你现在年纪还小不知道世道险恶,就怕被人惦记上了,还是爸爸收着妥当啊。”说到世道险恶时,林重文明显瞟了林阔峰一众,这就是□□裸的挑拨离间了,周冉信他才有鬼。
少年抓着文件袋不着痕迹的后退了一步,信手一捻就将文件袋里的股份书给挑了出来,笑道:“父亲提醒的是,我年纪尚小,留着这东西确实不稳妥,所以,”看到林重文眼前一亮,顿了顿后,转头却对林阔峰说道:“所以,这文件还是由伯公代我保管才好,相信在林家没有比伯公更加公允的人了”。
老人一愣,眼神顿时莫测深沉起来,之前倒是没看出这小娃娃脑子还挺好使的嘛。
黄凯丽娇笑着出来合稀泥,“阿冉说的哪里话,我们自然相信伯公是公平公道的,只是阿冉到底是重文的孩子,俗话说虎毒不食子,放在你父亲身边那你也没什么可不放心的,不是吗?难道还怕重文惦记你那点财产吗?”
少年眨眨眼,笑的一派天真,忙摆摆手笑说:“怎么会,夫人说笑了,父亲自然不会惦记我的这点小财产,只是父亲向来耳根子软,就怕别人扇扇耳边风说东道西的可就不好了,你也知道父亲的红颜知己确实挺多的,我虽说不姓林,可到底还是林家的孩子,怎么也不能让爷爷送我的东西,落到林姓以外的人手上去不是。”
话里话外,无不讽刺两夫妻狼狈为奸,各筑爱巢,心怀鬼胎,妄图吞下林家这块大肥肉,顺便也表明了立场。
黄凯丽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这些虽然是事实,但是大家都不戳破这层纸,自然相安无事,这被人当面狠扇一大耳刮子的滋味可不好受。
周冉vs黄凯丽,首战告捷!
少年笑吟吟的将文件书交给林阔峰,真诚的恳求道:“念在阿冉真心感激爷爷的恩情的份上,请伯公一定为我留个位子,好让我能畅通无阻的看望爷爷。四年之后,我一定会再回到林家来的。”
林阔峰难得正眼看待眼前的少年,感受到那一片赤子之心,心里也是老怀安慰,到底是自家弟弟亲手抚养大的,比那个吃里爬外的狗儿子有出息。
“你放心,我还在这呢。”拍拍周冉的肩膀,老人郑重的许下承诺。
大步朝前走,周冉回头朝老人笑着挥挥手,抓着文件袋和那一百万抚养费支票。
外面阳光明媚,一切都会变得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