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门,贾赦就挥退了要道喜的下人婆子,亲自上去把门窗都关了。一回头,果然就看见邢夫人狠狠一脚踢了过来,他眼疾手快的避开了来,叫道:“老婆,你先别生气,听我说啊。”
邢夫人看着她,冷笑一声:“哼,我有什么好生气的。你加官进爵的,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有什么好生气的。”
不生气你这么阴阳怪气还冷嘲热讽的?贾赦心底嘀咕,却不敢说出来,只好傻笑着附和道:“对对对,你没生气,没生气。是我、我有话想对你说。”
“这我怎么敢啊,指挥使大人。”邢夫人瞟了他一眼,“你见皇帝的时候很轻松吗?一天没休息,就不觉得累?去睡一觉休息一下吧,我也累了,不说了。”转个身,就要离开。
贾赦怎么可能让她离开,忙拉住她:“老婆,老婆,你别生气,先听我解释。我知道你是在生气我没小心谨慎,跑到战场上去了。可你看,我这不好好的?对不起,你别气了,好不好?”
邢夫人本来就一肚子的火,不过是强忍着才没发泄出来。她本来还打算着让贾赦休息一下再发火,可贾赦半点不领情,还一再地拉着她,不知道她已近爆发的边缘了吗?好啊,既然你这么急着解释,那就说好了。邢夫人抛开自己那一脸无所谓地样子,手指掐起了贾赦手臂上一块细肉,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一扭,看着贾赦脸色都变了,邢夫人总算是心情好了点:“是啊,你当然是好好地,一点危险都没有,进战场就跟去家里一样,那些刀啊剑啊,都是面粉做的,一点危险都没有。啊,还有那些什么夜里去巡逻啊,执勤啊,也不会遇到对方的人,也不会有一点的危险……”越说越气,邢夫人手下一用劲,指甲狠狠一掐,贾赦登时惨叫起来。
“老婆,疼!”太狠了,居然拿指甲掐他的肉。贾赦白着脸大呼小叫,“老婆,快放手,快放手,疼啊,疼!”
“哼,有没有那么疼啊?我就不信你在战场上一点伤都没有过,想必那个,我现在不过就是小儿科吧。”邢夫人撇撇嘴,怒道,可是手底下,却不由自主的放开了。
贾赦都快笑出来了,可怕邢夫人会恼羞成怒,硬生生给忍住了,苦瓜着脸,道:“老婆,我在战场上是受过点轻伤,可那不是没办法,你看你这会儿掐的我,看看,看看,都红成什么样了,你说疼不疼啊。”
邢夫人一瞅,还真是,不但红,还有些肿了,不由懊恼自己出手太重,光想着教训他了,完全忘了下手的分寸。不自在的摸摸了红肿处,嘴上却不服输:“你个大男人,还这么怕痛。”
“大男人那也是人,当然会痛了。”贾赦完全不管什么面子,只怎么示弱怎么可怜怎么来,也不哀求着解释了,捂着手臂大叫道,“我在战场上为什么拼出命去?还不是为了我们的将来啊,为了以后,受那么点伤算什么。我知道你不高兴,可我不也是没办法了,而且我现在好好地啊,这根你掐我怎么一样!呼,疼死了,都麻掉了,啊,还肿了~~”
邢夫人真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好啊,做错了事还敢这么嚣张!她挤出笑:“这么说,我是不是要给你赔礼道歉啊?”
贾赦可能也是感觉到了危险,没敢再那么理直气壮的,轻咳两声,目光有些犹疑:“那、那就不用了……”他眼角往邢夫人那边一看,顿时身子就僵住了,之间邢夫人咬着唇,倔强地看着他,可是双眼里,分明就有水光涌动,“老婆、喂、老婆,你别哭啊,我知道错了,我以后肯定不会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了,老婆,你别哭了,老婆~”此刻贾赦真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明知道邢夫人这几年一直在为他担惊受怕生怕他会有什么意外,结果好不容易回来,他还没个正形的,也不好好解释,这下好了,把她弄哭了。他收起所有的玩笑,正颜看着邢夫人:“老婆,对不起,这五年,让你担心了。”
听他这么一说,邢夫人再忍不住自己的眼泪,一会儿,就已是满面泪痕,她手脚并用地对贾赦又打又踹:“你这个混蛋,混蛋,说好了不会真正上场杀敌,说好了不会让自己遇到危险,结果居然又是去巡逻又是带兵杀敌……你嫌自己命太长了是不是,你故意让我担心啊~~来信只说自己没事,很安全,什么都不说,你是成心让我每天睡不着觉。你知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每天每天地做噩梦,生怕你有什么。你升骑都尉的时候,我早也在猜你做什么升职了,晚也在猜你怎么升职了。我怕你会遇到危险,我怕你会受伤出事,我每天怕得要死,五年来都没睡过一个好觉!你现在还给我装傻,还不说实话……”她越说越委屈,哭得眼睛都红肿了,哽咽不成语。
贾赦心疼极了:“老婆,对不起……”他知道邢夫人会担心,会难过,所以他不想把前线那些事告诉邢夫人让她担心,可却没想到,越是隐瞒,越让邢夫人难过。“我从来都不希望你难过。”
邢夫人吸吸鼻子,抹了眼泪:“说,你到底遇到的什么事。别来那套什么运气什么靠别人提携的,你的为人,我比谁都清楚,要真遇上事,你才不会落于人后,也绝对不会做缩头乌龟。你要再不说实话,那以后,也就不要说了!”严肃的模样,告诉别人,她说的,绝不是玩笑!
贾赦知道瞒不住,或许以前他还会为了不让邢夫人担心而隐瞒曾经发生过的,但是这会儿,听说了隐瞒只会让邢夫人更担心以后,他改变了主意。或许,让邢夫人与他一起分享曾经经历的,才是最正确的。“好,我说。”
在战场上挣军功从来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尤其贾赦这样的,身上带着爵位,上面的人少不得得多注意他的安全。但凡事都有双面,安全的同时,也意味着贾赦要立功的机会少了许多。
为了不白来军营一遭,贾赦是费心心机的找机会表现自己。但是这很难。贾赦荒唐的名声或许别人不知道,但这些来自京城的将领,却是心知肚明,对他自然不会有好感。而那些出自平民的,对贾赦这样有爵位的还来参军,多少都心有隔阂,根本不会敞开心扉。入军中的第一个月,贾赦过得很艰难。
最后没办法,贾赦只好运用了千百年来最常见的办法,让自己能得到一个机会——行贿。
他拿出了邢夫人给她的银票,重金贿赂了一个护军,就是他和贾母说的那个。军人的俸银并不多,贾赦花了他带来的大半银钱,上上下下打点了一番,终于得到了那个护军的带领,有机会能跟着大军一起行动。
那天晚上的执勤也不是巧合。
在那之前,大军和戎狄有过几次交手,双方都没有占到什么便宜。现代那么多的谋略计算不是看假的,两军交战,夜袭是常见的手段。也不知道为什么,贾赦这支军队并不很注重防备,他们只是严防死守着营地,却并不主动去调查对方的行动。所以贾赦打算主动出击。
当然,贾赦并不确定对方什么时候会动手,他只是想碰碰运气。所以他主动的要求晚上去查看巡防,带着人出营地三十里的巡查,每一晚每一晚,从没落下。那个护军心里也不是没有疑惑贾赦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银票的力量更大,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有问,让贾赦做事方便了不少。
终于,那天他撞了大运,他发现了敌方的行动。他带着人一路狂奔回去报告,最后终于成功地让军队有了防备。戎狄的夜袭没有成功,他,立了一功。
这一成功,让他成功扫清了自己纨绔的名声,也让上面的人对他另眼相看。就像贾赦说得那样,神武将军冯唐,到底是荣国府世交,能帮一把的事他并不介意帮帮贾赦,有此,贾赦获得了更多的机会抗敌。
但这也意味这危险。
五年来,贾赦两次腿骨骨折,三次断了手臂,身上大小伤痕无数,还曾有一次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还亏得邢夫人给他准备的珍稀药材才救回了一条命。
不管是四品骑都尉,还是三品指挥使,那都是他拿命搏回来的,没有半点虚假。
“这、就是全部了。”贾赦看着邢夫人,说道。
“真的吗?”邢夫人还是很怀疑,“真的没有半点隐瞒?”
“当然。”贾赦斩钉截铁道。
邢夫人虽然还是将信将疑,却并没有继续追问,脸色缓和了许多,她上前扒开贾赦的衣襟,被贾赦拉住了手:“老婆,我满身臭汗呢,要不,等我洗个澡先?”
邢夫人狠狠一脚踢上他的小腿:“美得死你。我是想看看你的伤!”
贾赦难掩失望,一脸可惜地道:“我伤早好了,有什么好看的?”动动了腿,没敢脚疼,老婆到底还生不生气啊,看着脸色不错啊,怎么下脚还这么重?
邢夫人看贾赦身上,果然,深深浅浅的,一堆的疤痕,不过伤疤都浅了,看来,是很早之前受的伤。看这痕迹,不难猜想当时贾赦伤得多重。
邢夫人心疼不已,却也恼怒。你说你那么拼做什么?弄得这一身伤的。命要没了,还有什么将来?“洗澡水我早叫人准备好了,你洗一洗,睡会儿吧。”
贾赦摸不准自己是不是过关了,小心道:“老婆,你不生气了?”
“生气?我生什么气?”邢夫人笑得很灿烂,“你当初说了会好好地回来,这不是回来了?我没什么好生气的。”
越听越不是味啊,贾赦尴尬地站在那里,讷讷的,什么都不敢说。
“啊,对了,你受过那么多伤,对身体肯定不好。军中条件不好,你肯定没休养好,这次回来,你就好好调理身子。晚上你就去书房睡吧!”反正你在军营也呆了五年了,清心寡欲惯了不是?接着一个人过吧,看你下次还敢不敢拿命开玩笑,还敢不敢骗我!
“啊?~~~”贾赦大叫一声,邢夫人却干脆利落的转身离开了,“不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