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钗应声抹着眼泪出了屋,没一会儿外头便进来俩足足九尺多高地彪形大汉。挽着袖子虎目圆睁的,叫一旁即便是一直淡定压抑着不出声的贾政也不由地吓了一跳,更别说摊在椅面儿上抖如筛糠的薛蟠了。
只见薛母一声令下,那汉子便如同拎鸡仔儿一般单手连同椅子一块儿将薛蟠提了出去。
薛母眼见着他走了,才转过身来,浅浅的朝贾珏福了福身子。贾珏赶忙拽住,不敢受这道礼。
薛母垂着眼帘,声音好似瞬间苍老:“珏哥儿,你..是个好的。我家蟠儿犯下这样大错,还未闻出什么风声。想必其中有你一番周旋。姨母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的,也回报不了你什么,只是蟠儿,是家中唯一的香火了!若是他出得什么事儿,姨母自然也没有脸面去见他薛家的列祖列宗...”
讲到这儿,薛母已泪流满面,只是强撑着声音平稳,满脸哀求地盯着贾珏。其中意味,自然不言而喻。
贾珏满腔恼火。
方才还一副信誓旦旦 必定是自己无理取闹找薛蟠麻烦的架势。这会儿知道事情大发了,又一付垂垂暮已地苍老模样开口闭口姨母,用自个儿性命来威胁侄子,话里话外的你若是不救我儿子,我就不活了地意思。她凭仗的什么!?
可薛母毕竟是自个儿的长辈,再怎么不满,贾珏也不至于当着面儿给她找不自在。暗暗咬了咬牙,贾珏撑起笑脸安慰她道:“姨母放下心罢,只要蟠大哥日后不再触碰这些子肮渣,自然没有人找得着他把柄,眼前这件事儿,侄儿暂且能压下一阵,只是之后,还少不得要叫姨母出血多跑跑衙门了....”
薛母听在耳里,连连点头应是,她毕竟这样大年纪了,倚老卖老的事儿自己做着也不好意思,现下得了这个台阶儿,自然乐意的不行,这回倒是打心底儿地感激贾珏了。
贾政冷眼旁观的,看见自家儿子叫人欺负地节节败退,也忍不住开口劝说:“姨太太,蟠哥儿这品行,我这儿也看出些来了。先不论之前打死人的事儿,咱们下了多大的功夫保住他。才不过多久,又出了这档子事儿,一件比一件严重。你若是这回还不加以管教,只怕他这性子,得罪地人会越来越多。京都这地界儿,不是我瞎说,随手甩个物什也能砸到二品大员的地方,照着蟠哥儿这性子,吃亏早晚的事儿!”
王夫人也阴沉抱怨:“妹妹这回若不好好教训,迟早等他玩儿丢了小命,再到那时,后悔莫及也没法儿追了。”她若是早知道这侄子是这样的德行,傻了才会与她们亲近,平白的拉了自家的后腿。这样想着,又有些歉疚的看了贾珏几眼,也不这道这回的事儿,会不会影响到珏哥儿的仕途呢!
薛母连连称是,领了薛宝钗,赶忙的回去了。这毕竟是薛府家事,贾珏没个由头,就没跟上,只悄悄派了常青,去盯着薛府的动静。若是薛母狠不下手整治,便有自个儿来,下顿药,便有薛蟠的罪受了。
倒不用常青费劲儿。
没一会儿,薛蟠杀猪一般的嚎叫声便穿透院墙凄厉地响彻了员外府的天空。毕竟一墙之隔,声音清楚,连带这其中的骂骂咧咧悔过求饶贾珏也听见个明白。
毕竟,再怎样宠溺孩子的母亲,这基础也构建在有能力保证孩子一世平安上。这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的当口,即便是薛母这样的,也狠得下心肠。
贾珏将这事儿当做笑话讲给水檀听,逗他开心。
水檀知道了此事结局,笑了一阵,又疑惑问道:“那薛蟠说的同宗亲戚,又在扬州,可是和薛聪有什么关系?”
哎呀!
贾珏一拍脑壳。怎么漏了这个?
不过这事儿倒不严重,既然薛蟠知道了路子,到时候逼他说出来就好了。
贾珏也有事情要问:“你原先说的那谈判书,送出去没有?”
水檀掐着指头算了一阵,回答道:“已经送出去好些天了。不过,那东瀛小国,果真有打下的必要?”
贾珏情知他那‘我泱泱大国’的思维又开始发作,敲了记他的脑壳,又从他怀里直起身:“再小,那也是个国!你把他打下了,我朝江山图蔓延扩充,即便赠给诸侯,也比现在划算啊~~~”
水檀也是单纯的一种‘我这样大的王国去欺负人家小孩子会被耻笑’的心态,看到贾珏面色不好,一时也不敢再去争辩,只嬉皮笑脸的再将贾珏拽回怀中,柔柔地给他捏肩。
水檀手艺挺好,贾珏给他按了片刻,眼皮儿一搭一耸地,竟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忽然听见头顶的水檀出声询问:“那兵部的孙绍组,可是和你关系不错?我瞧他一言一行,倒颇有亲近之意。”
嗯?
贾珏恍惚了一阵,忽然睁大眼睛,盯着水檀:“你又跟踪我了?”
水檀吓一跳,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只是最近京中人心浮动,我便派来几个暗卫贴身随侍你,你若是不喜,我撤了他们便是...”
贾珏凝神看了他一阵,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儿的,便松下身子靠回他怀中,模模糊糊地回答他道:“若单论交情,我也疑惑的很。之前幼时有过争执,我派人狠揍他一顿。哪知道现如今,却有些不打不相识的意味。” 贾珏这样说着,其实心中也有些奇怪那孙绍组莫名其妙的亲近和讨好。
“原来是这样....”
头顶传来水檀不喜不怒的感叹,贾珏有些疑惑,想起身看看他,无奈困意非常,合了眼便混混沌沌地会周公去了。
水檀觉察到手下的肌肉渐渐放松,低头一看,不由好笑。贾珏张着嘴儿,眼睛将合未合,原是睡着了。
水檀无奈摇摇头,压下心中的醋意。停了手上的动作,轻轻将贾珏抱到了殿中的龙榻上。自个儿也上了床,将贾珏裹了个严严实实,搂着他打个哈欠,没一会儿便一块沉入了梦乡。
黄昏的柔光透过窗棂,照映在相拥而眠地两人身上,一派的安匿平和,就好像,这温柔的时光能够永远存留于天长地久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