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三人上路,中途,鸠摩智借故支开慕容复,好逼段誉将那六脉神剑的剑谱默写出来。谁想段誉不肯,鸠摩智几经好言哄劝后,终于撕破脸皮,一掌挥上段誉肩头,却被他以北冥神功吸去不少内力,鸠摩智既惊又怒,遂问他何以会星宿派的化功大法,段誉想着这人心术不正,也无意相告。正在逼问之际,慕容复回来,鸠摩智只得忍气作罢。
三人起程一路往东,又行了半月后,终于到达苏州城外。鸠摩智自入城后,便让路好使慕容复前行,自己则钳制了段誉跟在后面。三人刚走至太湖水畔,只见烟波渺渺的湖面上飘来一叶小舟,一个身穿绿衫的少女边划双桨,边口中朗朗吟唱着江南小调。
段誉一看就知来人必是阿碧无疑了,扭头去看慕容复,只见他面上漾着一抹似笑非笑,檀黑如墨的眸子里微波荡漾,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三人等了片刻,阿碧划船靠近,先看了眼岸边的鸠摩智,再看向段誉,最后目光落在慕容复身上时,眼眸霍然欣喜,正要说话,慕容复一步上前持剑拱手道,“姑娘,在下和令府慕容公子事前有约,不知慕容公子现今何在?”说话时,眉间眼角笑意温暖。
阿碧一愣,随即回神,笑得尤是客气,“这位公子,不巧得很,慕容公子刚刚出门,公子若早来三日,便可碰见我家公子了。”
阿碧说话时,带着一口的苏州方言,还不时的掺杂着些许官话,听得段誉云里雾里,费了半天的神才算听明白那话里的含义。
不等慕容复开口,鸠摩智抢上前道,“小姑娘,小僧是慕容先生方外至交,特来老友墓前一祭,还望小姑娘代为引路。”
阿碧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旁边的慕容复,又看了看段誉,这才笑眯眯地道,“我家公子如今不在,我只是公子身前一个抚琴吹笛的丫头,不敢逾越。不如请大师父先到我的琴韵小筑饮杯清茶,再为大师父代传,如何?”
阿碧一脸的温柔笑意,仿如三月的春风抚人心脾,令人无法拒绝。
鸠摩智想着,既然慕容公子不在,她一个小丫头虽做不得主,也该将自己直接送到燕子坞去才是,怎能叫他屈尊降贵到一个下人住处用茶。
心里这般想着,但又见阿碧始终笑意柔和,未见半点的不敬和刁难,想来该是小丫头没见过世面,不懂这些礼节,自己堂堂一代圣僧,怎好与她计较?便点了点头,朝阿碧客气道,“如此,就劳烦小姑娘了。”
三人跳上船,阿碧轻摇双桨,小舟悠悠摇曳着往湖心飘去。
三人分头而坐,鸠摩智抓着段誉坐在阿碧的后方,慕容复独自坐在船头。透过阿碧摆动双桨的手去看段誉,只见他满脸郁闷,一手托腮出神地望着湖面,水波映在他水晶般透亮的眸底,泛起层层潋滟的彩光。
慕容复弯唇轻笑,收回视线时正好和阿碧询问的目光不期而遇。慕容复抬眼看了看船尾的鸠摩智,朝阿碧微微点了点头。
约莫一个时辰后,小船从湖心的的菱塘穿过,左转右拐,还未过完菱角满布的湖面,又从一丛芦苇和茭白中穿了过去。放眼望去,碧波荡漾的湖面,满是荷叶、芦苇,微风拂过,绿白交错,跌宕起伏,湖面变幻百端,难以记清来时的路。然而阿碧却依旧笑如春风地划着双桨,小舟稳稳前行,悠然穿梭在绿白交错的水道间。
如此曲曲折折划了两个多时辰,小船在琴韵小筑前停下。
阿碧上岸在前引路,边走边道,“几位请在此处稍候片刻,我去请阿朱姐姐出来。”
鸠摩智还来不及询问,阿碧已笑意盈盈地走进内堂。三人在外厅等候,少时男仆送上茶点,段誉和慕容复都喝了几口清茶,只有鸠摩智见那茶分外幽香,茶叶如宝似珠,疑心有毒,不曾入口一尝。
只是让段誉倍感可惜的是,由于这一次慕容复亲自到来,阿朱以原貌出来相迎,不曾乔装成原著里的那些老大爷、老太太来戏弄鸠摩智。
估计她想着,若是戏弄了鸠摩智,也必是要将慕容复一并算在内的,而自家少主子又是万万不能亵渎的,左思右想后,还是决定原装相见。
鸠摩智等了半晌,见出来的不过是一个相貌清秀、眉眼间笑意灵动的女子,心中满是不悦,却又不好与一后辈女子发作,只得起身见礼,又把之前对阿碧说的那番话再度重复一遍。
阿朱也不看一旁的慕容复,只朝鸠摩智笑吟吟地掬身行礼,道,“我家公子出门去了。燕子坞离这儿还有一日水程,就是要替你代传,也是明日的事了。不如请大师父和两位公子委屈暂住一宿,明日我和阿碧妹妹亲自送三位前往燕子坞,如何?”
鸠摩智原不想答应,但见阿朱软声细语说得尤其恳切,段誉和慕容复也未有反对的意思,况且天色见晚,思忖再三后,也只好点头应允。
阿朱朝鸠摩智点头还礼后,吩咐阿碧送了些点心茶果上来,让鸠摩智等三人入座。段誉见那些糕点小巧精致,跟大理王府的比起来毫不逊色,便拿起其中一块尝了尝,又见鸠摩智坐在一旁不肯动手,便道,“大和尚,你也吃一点,味道不错的。”
鸠摩智双手合十淡淡一笑,既不说话也不去吃那些糕点。
慕容复知道他是心疑这些糕点有毒,也不强逼他,只走进一幕屏风隔着的后堂,朝阿朱点头笑道,“姑娘,上次来此,慕容公子将一幅牡丹绘留在此处,不知姑娘可否取出,让在下带走。”
阿朱软笑绵绵的道,“当然可以,请公子稍等。”说完,转身走进内室,片刻后抱了两卷画轴出来,将其中一幅摊开摆在小桌上,隔着屏风朝段誉喊道,“那边的小公子,也送你一幅画可好?”
段誉正想着此情此景与原著相差甚远,自己该如何脱身才好,听见对面阿朱娇柔的喊声,忙起身就要过去。鸠摩智勾唇冷笑,话语却格外柔和,“慕容公子的画吗?拿出来让小僧也鉴赏一下罢。”
阿朱笑道,“大师父也喜欢,好得很。我这就再取一幅来。小公子,你先过来瞧瞧,可喜欢这画?我也好替你更换。”
段誉堆起一脸干巴巴的笑,朝鸠摩智道,“那,那我先过去看看了。”
鸠摩智瞥了一眼从身旁走过的段誉,心道,此处四面环水,虽然后堂有四人,但其中两个是不懂武功的丫头,一个是内力无法控制自如的小子,只有那姓容的公子倒有几分/身手,却也不能一人救走三个。
想到这里,鸠摩智也放下心来,任由段誉往内堂走去。
段誉几步走到屏风后,见小桌上果然摆了一幅牡丹绘,段誉凑上前看了半晌后,才一脸尴尬的笑道,“画是画得不错,不过我不太会欣赏这……”话才说了一半,只见慕容复突然伸手环住他的腰侧,将他紧搂在怀。
段誉未完的话顿时梗在喉间,刚想挣开,慕容复俯身在他耳边低声道,“走了。”
“啊?”段誉愣神扭头对上慕容复墨玉般的黑眸,只觉身子猛地一沉,那人抱着自己往下落去,脚尖着地时人已站在一叶小舟上。
被慕容复护在怀中,段誉落下时并未受到任何的碰撞,只是站稳的那一瞬间,脑袋有些发晕的震动着。
慕容复右手挥出一掌,小船仿佛被人狠推了一把,往湖心急遽划去。
内堂的响动引来鸠摩智的回头,惊见慕容复等人已划了小船游出数丈远,怒火大炽,随手拆断一根木柱就往小船离去的方向掷去,被慕容复轻松打开。
不消片刻,小船已消失在天水相接的尽头,琴韵小筑在袅袅水雾下逐渐朦胧。
等小舟划远了,阿朱、阿碧这才齐齐走到船头向慕容复掬身行礼,笑盈盈地道,“公子和那大和尚在一起,倒把我们吓了一跳。”
段誉这才回神自己还被慕容复搂在怀里,脸上一阵涨红,慌忙一把推开他,没好气地道,“船都开到大西洋了还不松手!”
慕容复也不管还有两个婢女在场,伸手又在段誉腰侧掐了一把,眸中暧昧的光点灼灼闪耀,“在下怕一松手,段世子又翻脸不认人了。”
被慕容复在腰上这么拧了一下,段誉如遭雷亟般整个人往旁边弹了去,反射性看向阿朱、阿碧两人,见她们甚是尴尬地扭头看向别处,段誉脸庞的两团红晕一直染到了耳根处,就连脖子也尤觉燥热起来。
“少跟我攀亲认戚的,”段誉浑身不自在的退开一大步,恶狠狠地瞪着他道,“就算没有你,我也一样能从鸠摩智的手中逃出来。”最多就是阿朱劳累一下,象原著里一样,把鸠摩智戏耍够了再三人一起逃走。
“这么说,在下倒是好心办坏事了?”慕容复嘴角微微扬起,眸中温和的笑意下滑过一丝几不可见的戏谑,“不如,再将你送回去,如何?”
说完,不等段誉反应,慕容复反手一挥,那小船竟象有人掌控一般,自行掉转头朝着琴韵小筑的方向飞速划去。
阿朱、阿碧也不知慕容复究竟演的哪一出,两人面面相觑,眼底漾动着相同的疑问,却又碍于身份不敢随意擅问。
“喂!喂!”段誉见他竟然来真的,脸色大变,上前就要去抓那双桨,却被慕容复一把拽住。段誉眼见着小船疾速前行,那琴韵小筑的影子仿佛就在远方,若隐若现,心中一急,忙喊道,“快掉头,你疯了!刚逃出来,又送上门去。你找死我还不想死呢!”
慕容复眼中萦笑,不慌不忙道,“不是说你我毫无关系么?为何我要听你的?”
那琴韵小筑的轮廓已在眼底显现,段誉急得额头冒出微微细汗,抓住慕容复的袖子道,“有关系,有关系!你先把船转回去再说!”
“有关系?”慕容复眼中微光一闪,慢条斯理的问道,“什么关系?”
见那轮廓愈发清晰,段誉仿佛看见鸠摩智就站在那小桥上满脸杀气,当下心里一慌,也顾不上多想,胡乱道,“什么关系都行,你先把船转回去,一切好商量!”
慕容复挑眉起笑,将小船再度掉头后,一手揽上段誉肩头,将他困在怀中,柔声道,“这可是你说的,什么关系都行!”
“你!”段誉明知自己是被慕容复戏弄了,但又拿他毫无办法,只能双目圆瞪的瞅着他,一双黑眸因生气而益发璀璨黑亮。
眼底倒映出段誉那张涨红的脸,如星子般粼光闪烁的眸子,慕容复眼光一凝,似有什么东西缓缓沉淀了下去,又有一些不知名的东西浮了上来。
“别生气了,”慕容复轻拍了拍段誉的肩头,口气甚是亲呢道,“等回到燕子坞,我们再好好定下这‘关系’。”
见慕容复死咬着这话不放,段誉胸口那气不打一处而来。正要开口骂他无耻,只见慕容复突然低头在段誉耳垂轻咬了一口,惊得他浑身一震,整个人仿佛被化石了般,许久不曾回神。
段誉目瞪口呆地望着慕容复那朗笑如空的俊脸,宛如海啸般呼啸翻涌的心底在狂呼呐喊着。
谁来告诉我这是梦!谁来给我一拳,让我再穿越一次吧!难道老金笔下的慕容复,是有着特殊嗜好的人?怎么以前看原著时,那书都给自己翻烂了,也没见他在这方面漏过半点形?
这个世界……究竟还是不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