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婆子虽不是这里小厨房的头,有个哥哥在万家当账房,众人都哄着她,平日里这些事情哪轮到她去做?听到青儿指名道姓的,婆子不由怒了,推开拉着自己手的众人,走到青儿面前一个巴掌就下去了:“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进来没几天的毛丫头,服侍姨奶奶就当自己上去了,指使起老娘来,你也撒泡尿照照,你配不配。”
这一巴掌打的青儿脸都红了一块,不由哭了出来:“你也打我,你瞧瞧自己配不配打我,我虽进来日子短,也不是随便就能打的。”这句话更戳了那婆子的心,她不管那些婆子来拉住自己,要冲上去撕扯青儿,那些婆子见她们争吵起来,急得没法,都赶上来劝解。
红儿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打了青儿浑似自己被打一样,扶住青儿就骂回去:“晓得你们年纪大,称呼你们一声婶婶,就真当自己是那上面的人了,不过是让你们烧些热水,服侍的也是姨奶奶不是我们,就在这里不愿,还打起人来了?别说是老爷,就算是老太太也没有动不动打人的。”
红儿嘴皮子利索,那婆子被说的面上青一块红一块,身边的同伴们又在那里七嘴八舌地让她去给青儿陪个不是,青儿哭声越发大了,婆子从来顺利惯了,哪里受得了被两个小丫头排揎,一眼看见旁边的姜奶娘,大声叫着她道:“姜嫂子,你也来评评这个理,哪有这样小丫头说我们的?”
姜奶娘在刚吵起来不由有了几分得意,你们两个小丫头,也该吃点苦头才是,等到吵的越来越凶,她面上的得意之色不免少了些,晓得这样吵起来只怕是落不了好的,就想走出屋子。谁屋子本就小,又在争吵之中,红儿正正堵在门上,竟挤不出去,只好缩在屋角等着她们争吵得差不多了再走,谁知竟被那婆子指名道姓地喊了出来,若要装作不知道又不成,从屋角出来做个公平面色:“都是服侍人的,一人少说一句。”
那婆子见姜奶娘竟这样说,不由又叫起来:“哎呀,姜嫂子,你平日间的爽利去哪里了?任由这样小丫头说我们,况且我们也就罢了,你可是服侍三爷的,比我们有体面多了,这样小丫头哪能在你面前有话说?”
姜奶娘听到这婆子竟说平日的私话,脸上不由红了红,红儿听见,不由往地上吐了一口:“我说怎么一个个今日就闹起来,原来是有姜嫂子您这么个体面人在,要知道再怎么体面,也不过是服侍人的,谁又比谁高贵些。”
那婆子见红儿这么说,正中了下怀,伸手就去拉姜奶娘:“姜嫂子,我们是底下的,您可要拿出几分本事。”姜奶娘被红儿这么一说,心里的怒气被激起四五分来,又想借此发一发威,又怕到时不好交代,见她左右为难,那婆子不由撇一撇嘴:“姜嫂子,亏你平日间说的嘴响,怎么到现在竟拿不出半点真章?”
人最怕被激,姜奶娘被这么一说脸不由红了,看着青红二人道:“你们也别太仗势了,姨奶奶仁慈,不让为难下人们,你们就该感了姨奶奶的恩德才是,哪有这样大呼小叫的?”青儿在哭,红儿不由冷笑:“姜嫂子你也会说姨奶奶是仁慈人,不难为下人,第一个不感姨奶奶恩德的人就是你。”
姜奶娘整张脸都变的通红,顿时忘了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上前扯住红儿就道:“我哪里不感姨奶奶恩德了?我服侍三爷怎么不尽心了?”红儿虽然个子小,但嗓门不小,声音尖利地道:“你还说你服侍三爷尽心?这些日子,你可有一日跟在三爷身边?”
见姜奶娘和红儿吵起来,中了婆子的下怀,她上前就道:“姜嫂子,打她,不给她几下,她不晓得你的厉害。”众婆子见事态越来越大,忙上前来拉红儿的,劝姜嫂子的,让那个婆子住口的,闹的一个纷纷扰扰时候,听见有人叫道:“你们都在干什么,吵闹的上面都听见了,青儿红儿,叫你们要个热水,不是叫你们来吵架的,差使不好好地做,就知道争这些。”
来者是春雀,她一张脸已经罩满了寒霜,红儿见到她,哇一声哭出来:“春雀姐姐,不是我们不好好做差使,是她们欺负我们,不给姨奶奶烧水。”那婆子原先还得意洋洋,听到红儿这样说,忙道:“你别胡说八道,什么时候不给姨奶奶烧水了?”
青儿手就指向她:“就是你说的,说姨奶奶又不是太太,哪里能说要到水就要到水。”婆子还要争,春雀已经喝住:“都少说两句,青儿红儿,你们两个给我回去跟姨奶奶请罪,刘嫂子,你是这厨房里的头儿,你也跟去和姨奶奶好好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被叫到的刘婆子忙站出来:“是,春雀姑娘说的是,只是马上就快伺候晚饭了,这里还什么都没备下呢。”春雀冷笑一声:“你也知道快伺候晚饭了,还放着她们在这里吵个不休?”刘婆子的脸顿时红了:“姑娘,你也知道我虽说是这厨房里的头儿,可王嫂子是外头王先生的亲妹妹,又加上姜嫂子常来,哪个都比我大些,姑娘,我可都不敢得罪。”
春雀哦了一声:“不敢得罪她们,就敢得罪姨奶奶了?”刘婆子不敢说话,春雀冷冷看了一圈:“刘嫂子跟我上去,你们好好地伺候晚饭,有什么,还要姨奶奶定夺。”说完春雀转身就走,青儿红儿急忙跟上,刘嫂子望一眼厨房众人,把那壶热水拎在手里,这壶热水这么一耽搁已经温了,这时候也顾不上重烧,只是让她们赶紧预备晚饭,自己就跟上春雀。
方才还热闹的厨房顿时冷清下来,王婆子瞧一瞧众人:“怕什么,干活干活。”有人担心地问道:“要是姨奶奶把我们全都赶出去……”王婆子冷眼一瞧:“怕什么,我哥哥是账房,说实在些,他在老爷跟前的面子有时只怕比姨奶奶还要大些。”
她依旧张狂,婆子们不好再开口,各自收拾东西预备晚饭,姜奶娘见状和她们说了一声就往外走,王婆子还叫了声:“姜嫂子,你别怕,你是老太太挑出来服侍三爷的,姨奶奶啊,管不住你。”一提到老太太,姜奶娘就觉得自己有了底气,是啊,自己是老太太挑出来的人,比不得这些婆子们没有依靠。
初雪并没有去问春雀为何这么久都没提来热水,等热水一到,让王奶娘给文景换了衣裤,抱着文景下去睡了这才看向刘婆子:“我记得你是厨房里的头儿,今儿这热水来的也比平日晚些,是不是厨房里的灶出什么事了?”
刘婆子的脸不由红了红,青儿开口就告状:“姨奶奶,厨房里的灶没有坏,只是有人使了坏心,不给您烧热水,还说什么姨奶奶不是太太,哪能说要水就要到水。还说我们平日仗了您的势,她们早看我们不顺眼了,姨奶奶您说说,我们平日仗了您的什么势了?”
听到青儿这添油加醋的告状,刘婆子的心都快沉到谷底了,这个小丫头,平日间看着不声不响的,怎么这么悄悄摸摸就告状了?初雪听青儿说完,抬头看见她那红了半边的脸,哦了一声问:“你这脸也是方才挨的巴掌?”
青儿的眼圈顿时红了起来,又哭出声:“姨奶奶您说的对,就是方才挨的巴掌,奴婢虽说是服侍人的,可跟在姨奶奶您身边,姨奶奶也没弹过一指头,那像她们,不过对她们说了句不该如此说姨奶奶,就被打了巴掌,说姨奶奶不配使唤她们。”
刘婆子听到这里自觉不好,忙叫道:“姨奶奶,方才口角是有的,但是并没这么说过,小的们不过是下人,哪里敢说这种话。”青儿含着泪转头:“你们虽没有说,但行径就是如此。”刘婆子面上红了又白,对初雪道:“姨奶奶,这些日子厨房多来了几个人,小的确有管教不周,可是小的从不敢怠慢了姨奶奶。”
初雪扬起手,示意刘婆子不要再说:“厨房里的人,统统都归你辖制,她们有了不是,自然也由你来领,你既是个头儿,也要先从你罚起,先扣你三个月的月例,回去后好好管管你下面的人,到时该撵出去该打该罚的,你来回了我,任由你去做。以后厨房里有个什么我也只找你不问别个,若是再有下次,你也别怪我认不得人。”
这样处罚已经是很轻了,可是刘婆子想起厨房里那几位,不由悄声道:“姨奶奶,您宽宏大量小的们知道,可是厨房里总是有那么几个……”初雪打断她:“你是个做头的人,就要有几分手段,难道还要我教你怎么管教下面的人吗?”
春雀插嘴道:“刘嫂子,这各处都有个头,姨奶奶少了什么,自然只去问领头的,难道下面的人个个出了事都要姨奶奶亲自去问?这样的话还设个领头的做什么?倒不如把月例银子全都关来,让姨奶奶全管了。”刘婆子应是:“这确是小的思虑不周,以后就照了姨奶奶的吩咐就是。”
初雪瞧一眼春雀:“你说的对,各处都有个头,今儿青儿红儿这样做,我就该问问你,要怎么罚?”这话别说春雀,连一旁正在得意的青儿红儿都惊了一下,怎么这矛头又指向了这边?春雀面上有讪讪的笑:“姨奶奶,这话怎么说?”
初雪看着一边的青儿红儿,又把眼转向春雀:“你是她们领头的,难道就教了她们一语不合就和人吵架吗?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青儿开口自辩,话里带了委屈:“姨奶奶,奴婢们也是为了您才和她们吵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