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要在平时,又是自己喂奶,姜奶娘一定会得意洋洋地应,是,三爷只吃的惯自己的奶。可是换了个人,现在文景又在王奶娘怀里,姜奶娘不敢应,只是低声道:“三爷挑剔的很,平日都是小的喂奶。”此时王奶娘已经喂好孩子,姜奶娘又想伸手去接孩子。
初雪已经起身接过孩子,王奶娘自然是把孩子抱到她怀里,姜奶娘的手伸在那,脸色渐渐有些不好看起来,咬一下牙走到初雪身边,笑着道:“姨奶奶,三爷吃饱之后总要……”
不等姜奶娘话说完,就看见初雪已经把孩子竖抱起来,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孩子趴在她的肩头,轻轻打了个嗝,满足地笑了。
初雪这才重新抱好孩子,看着姜奶娘:“我知道你们两个照顾孩子辛苦,不过我平日也没什么事,以后除了喂奶,别的事你们搭把手就行。”王奶娘已经恭敬应是,姜奶娘是没料到初雪会这样说的,愣了一会儿才道:“姨奶奶,小的们本就是来服侍三爷的,现在姨奶奶这样,小的们没事可做,小的们岂不拿着钱不做事?”
春雀看着姜奶娘的神情,心里十分高兴,该,谁让她仗着奶了三爷几个月,就不把姨奶奶放在眼里,怎么说姨奶奶也是三爷的亲娘,现在好了,她只去奉承老太太,不理会姨奶奶,怎么也没想到老太太会吩咐把孩子抱回来吧?
春雀想说几句话刺一下姜奶娘,又想起初雪的话,生生忍住了。姜奶娘说的话初雪没听到一样,只是看着怀里的孩子,他吃饱了又玩了一会儿,已经打着哈欠揉着眼睛想睡了,初雪把他抱起往床边走,王奶娘忙上前一步,把小枕头小被子摊开。这些被子枕头都是新做的,姜奶娘忍不住又道:“姨奶奶,这些新做的东西有些发硬,还是换上三爷用惯的吧。”
初雪轻柔地把孩子放到床上,给他盖上被子才拍着他的身子哄他睡觉,春雀已经又开腔了:“姜嫂子,晓得你照顾三爷照顾的好,可是这些枕头被子,都是姨奶奶特意做的,絮的是新棉花,怕新衣料磨到三爷,还特意剪了几件衣衫,把那些边都包上,怎会磨到三爷?”
姜奶娘循声望去,见那些枕头被子的边角,确有些颜色稍微不同,王奶娘已经伸手去摸枕头被子,笑着道:“姨奶奶真是精心,连这样法子都想出来,不但磨不到,我摸着,比三爷用惯的还要软和一些。”就她会奉承,姜奶娘眼里又射出火来,却不敢说出来。
孩子已经闭上眼睡着,初雪又给他调了下枕头,还让他睡着舒服一些,这时初雪才抬头吩咐她们:“你们累了一早上了,先在外面歇着吧,有事我会来唤你们。”王奶娘恭敬应是,姜奶娘眼里分明带着不舍,怎么会这样呢?三爷之前不是只吃自己的奶,只肯让自己抱吗?可是现在他却吃了别人的奶,睡觉也让别人哄,这才刚回来一早上啊,以后该怎么办?
春雀回头看见姜奶娘这样,伸手扯了她的袖子:“走吧,姨奶奶体恤我们,让我们出去,还不快些出去?”姜奶娘想滴两滴泪,可是进万家那天就被人嘱咐,喂孩子要喂的好,可千万不能哭出来,只得随了众人出去。
屋里安静下来,初雪拿起针线在床边做着,不时抬头看一眼儿子,脸上有满足笑容,只要孩子在自己身边,什么都不怕。
帘子轻轻被人掀起,万克己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初雪要站起身迎他,他拿起一个指头放在唇边做个噤声的动作。初雪会意地坐下,万克己走到她身边看着熟睡中的孩子,抬头对她一笑,初雪抿唇一笑,小声问道:“三老爷寻你去有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不就是明日要和万三老爷去李家接李氏回来,可是就不晓得李氏听不听劝。万克己轻轻皱眉就道:“毕竟是夫妻,总要彼此让步才是,娘方才也让我们过去了,她这次,是真的伤透了心。”
万老太太自觉自己这个婆婆做的没什么不好,可是突然之间,平日看起来和和美美的媳妇会对自己说,你再多的辛苦再多的努力也改不掉你的出身,她侍奉自己时有无尽的委屈。这样的话对万老太太的打击不可谓不大,心淡了冷了那是必然的。
初雪听出万克己话里的叹息,这样的事,轮不到初雪来置喙,眼看向床上睡着的文景,以后等他娶媳妇时,会不会也有这样的事呢?毕竟不管未来如何,文景是从自己肚里生出来的这是怎么都没法改变的。
万克己顺着她的眼望去,轻声道:“以后我们娶的媳妇,不要看家世怎样,一定要看家教如何。”初雪笑着白他一眼:“你这算不算因噎废食,又算不算不听老太爷的话?”万老太爷的心愿,是要万家越来越好的,万克己也笑了:“当年爹没有靠别人,自己赤手空拳打出来的,我的儿子,比爹当日情形要好许多,又何必非要娶大户人家的千金来让自己脸上争光?”
这话听起来真好,初雪又是浅浅一笑,许是方才万克己的声音稍微大了点,惊扰了文景,他的眉头开始皱起,小手挥舞起来,嘴巴也张开,准备哭一哭。万克己见他眼已经睁开了一点点,干脆上前把他抱了起来:“睡不着就起来,爹带你玩。”
这下本来只打算意思意思哭两声的文景十分不满,挥舞着拳头想把面前这个碍眼的人打掉,嘴巴张的更大,哭声也大了起来,这样让万克己笑的更加高兴,用下巴去磨他的小肚子:“儿子,来,给爹笑一笑,不要哭。”
有这样哄孩子的吗?初雪上前把文景从他爹手里抓下来,用手拍着他的后背:“乖,我们不理你爹,他把你吵醒,乖哦。”文景哭的抽抽噎噎,被初雪抱在怀里温柔地哄着这才慢慢停下哭泣,万克己还想来逗儿子,被初雪一把推开,抱着孩子唤人进来给文景洗脸。
第二日刚用过早饭,万三老爷那边就来人请万克己,要和他一起去接李氏,万克己别了初雪和儿子就往万三老爷那里去。
院里少了个女主人,似乎少了很多人,万三老爷这些日子也是愁眉不展,看见万克己过来只行了一个礼,看见一向意气风发的弟弟这样,万克己拍一下他的肩:“夫妻之间吵架是常见的,当初你大嫂还活着的时候,我还不是和她绊过嘴。你又何必一蹶不振呢?”
万三老爷用手抹一下脸,好让自己精神一些,听到这话就道:“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次吵架和平日不一样。是,我是知道万家以前出身是什么样的,也知道她嫁了我,虽然面上从没说过,可是人多嘴杂,她回娘家难免会受到一点委屈。这八年来我已经够迁就她了,银钱尽着她花销,遇到点什么事总是让着她,房里的丫鬟真是多看一眼都没有,可她还是不依不饶,特别是这一年多来,她更是把我当仇敌看待,冷着一张脸,说话句句带刺,我晓得女人爱吃醋,可她这醋吃的也太久了吧?”
万三老爷这几句话万克己这几日听了好几遍了,听他又抱怨,一边让小厮们把送到李家的东西都收拾起来,一边和万三老爷走出去,笑着道:“这女人难免小性了些,她吃醋也是还惦着你,如果……”说到这万克己微微皱眉,初雪从来没有吃醋过的表现,难道说她不惦着自己?
万三老爷并没察觉到万克己的停顿,只是自顾自地道:“要说吃醋是她还惦着我,那她那样对娘又是怎么一回事?丫头婆婆,她难道不知道女人出嫁从夫的道理吗?”这连万克己都不晓得该怎么替李氏解释,过了半响才道:“虽说这话有些不妥,可是吵架时候难免话赶话,你还不是冲口就要休妻?”
两人已经来到门外,管家已经把车备好,万三老爷先上了车,等万克己坐定才闷闷地道:“她既心不甘情不愿,我又何必苦苦恋着?”这话说的就有几分伤感情了,万克己拍一下他的胳膊:“三弟,这样的话可不能说出来,夫妻本是前世修来的缘,哪能轻易舍弃?况且三弟妹对你,也是情深意重。”
万三老爷没有再说话,情深意重吗?如果真的情深意重,又为何出口伤人?万克己没有再劝,夫妻相处如人饮水,旁人只能从旁劝解,内里情形还要他们夫妻自己去解。
车已经停了下来,小厮掀起车帘,不等万克己让人去通传,李家的门房已经迎上来行礼:“四姑老爷到了,大老爷早就吩咐过了,四姑老爷来了不用传报,直接进去就是。”看来李老爷为这事也十分焦急,万三老爷这才觉得心里好受一些,和万克己双双往里面走。
刚走进一段路李老爷就迎了上来,老远就拱手:“四妹夫,四妹夫,怎么也得让为兄的出来迎接才是。”人家笑容满面,万三老爷也要行礼回去:“舅兄无需这样客气,常来常往的。”
李老爷呵呵笑了:“虽说是一家人,可是礼不可废,礼不可废。”说着就把万家兄弟们往里面请,又给管家使眼色让他把话传到里面,让太太们知道万三老爷来了。
李太太知道了信儿,忙走到李氏住的屋子:“四妹妹,四姑老爷来接你了,等会儿你就和他们一起回去,我教你的话,你可要牢牢记在心上。”这几日李太太是口唇都要磨破,李氏总算点头回去万家时候去万老太太面前认错,听到李太太这话,李氏的嘴不由又撇了下:“他呢,难道只是来接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