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衬娘家,李氏的泪又要出来,邱嫂子忙拿过帕子给她擦着泪:“姑娘,这些话你自己放在心里,早些歇息吧,再气也不要熬坏自己的身子。”李氏从邱嫂子手里抢过帕子又点了点,转头去看门口,门口处门帘照旧垂着,看不见那人掀起帘子走进来。
邱嫂子顺着她的视线瞧去,这夜怎么说万三老爷也不会回屋了,邱嫂子扶起李氏:“姑娘,睡吧,想那么多做什么,男人的心在那都没关系,最要紧的是名分,他再宠秋蝉,再疼那个孩子,他们也越不过你去,你又何必为此伤心。”
李氏任由她扶着躺到床上,眼里的泪竟流不出来,怎么甘心,他们是少年夫妻,也曾恩爱相对,怎舍得就这样拱手让人?可是不舍得又能怎样?又不是没想过别的法子,但男人的心一走就拉不回来,难道要像娘和嫂嫂们一样,满置姬妾,冷眼看姬妾们争斗?她们只要握了管家的权、受了正室的尊荣就好?
邱嫂子把帘子放下,叫进丫鬟在李氏床边守夜,又叮嘱她们小心火烛,这才离开院子,看着东厢房尚未熄灭的灯火,偶尔还能听到传来男子的笑声,邱嫂子叹了口气,舍不得又怎样呢?男人的心,变起来可是比什么都快的。
虽然关起院门李氏也会发脾气,但出了院门,特别是在万老太太跟前,李氏不管心里怎么想,也要张罗着给那孩子找奶娘,又要给秋蝉再安排个小丫头服侍,做足了正室太太和嫡母风范。
不管这些是不是做给万老太太瞧的,万老太太也要夸奖李氏两句,又让人寻出好些衣料来给那孩子做衣衫。名字就随了哥哥姐姐们,定了叫文珍。家里的下人都称呼她为四姑娘,万老太太还把家里的管事人等都找了来,叮嘱不许私下议论四姑娘是怎么来的,若别人问起也只说一句这孩子和万家有缘就养了,旁的那些话一句都不许说。
管家们自然领命而去,下人们瞧见万三老爷似乎更喜欢四姑娘一些,虽心里奇怪面上也要去凑主人家的欢喜。这样的做法更让李氏恼怒,恨只恨当日棋差一着,当时就不该声张,好好安置了青云然后瞅空子一贴药把她连孩子全都给送了,毕竟满院子都是自己的人,哪会寻不到机会?
本以为把青云打发了能震慑住丫鬟们,让她们休想和万三老爷胡乱,谁知反而夫妻离心,还让婆婆趁机塞了个人进来。现在反倒看着别人拥着美妾,抱着孩子,他们倒像足了一家三口,自己只有孤枕难眠,暗自吞泪。
秋蝉得了宠,又有了文珍这个女儿,外人看着她的日子越发好过,身上穿的,头上戴的,都和原来的不一样,慢慢气度也出来了,再不是原先服侍万老太太那样。万家也有几个姑子媒婆走动,瞧见秋蝉这样总要夸几句万老太太会挑人,瞧着秋蝉是个尖儿,果然就是个尖儿,还要顺带赞几句李氏是个宽容大度的这样的话总让万老太太笑眯一双眼,这后院之中更显得和睦。
而秋蝉的遭际也让这院里的丫鬟们生出了一点向往之心,虽说生的不如秋蝉那么好,但是总有觉得自己长得不丑的。况且万家三位男主人,万克己这只有一个初雪,万二老爷那里没有妾室,万三老爷除了李氏也只有秋蝉一个。他们三个年纪都不算老,最大的万克己今年也不过三十六岁,万三老爷更小,还有好几年才到三十。
怎么算都是上上之选,就算做不了姨娘,先成了通房,等生下一男半女,总是要抬举成姨娘的,那时就有了依仗,一辈子有了靠。不然到了年纪,不过就是出去配个小厮,就算说亲,顶天了就是那种做小买卖的,哪是万家这种日子可比的?
有这种心的人总是能找到空子的,于是初雪奇怪地发现,最近来寻自己说话的管家娘子特别多,还有转着弯儿问自己房里还添不添人的?初雪自从进了万家谨守分际,知道添人撵人这种事自己做不了主,只是笑着回道:“多谢嫂子关心了,只是这种事,哪轮得上我做主?”
管家娘子笑了:“姨奶奶总是这么守规矩,旁的不说,大老爷这么疼您,您要添个把人,瞧准了,去和大老爷一说,大老爷怎会不应呢?况且您这里本就该有两个大丫头的,只是去年人手不足,这才先让春雀过来,现在您又生了三爷,这人啊,就该补齐了。”
听到儿子被提起,初雪觉得心口又有点疼,算起来他从落草到现在也有五个月了,可是这五个月来自己见他的遭数不过六次,有两次不过是在奶娘手里见了一面,连抱都不能抱一下。更别提自己给他做的小衣衫,就从没见他穿过一次。
初雪有些恍惚,管家娘子连叫她两声,初雪这才醒过神来,含笑道:“话虽这么说,不过我这事不多,三个丫鬟尽够使了。再说连老太太那里听说秋蝉走了都没补上去,那里我这里就先补起来?”管家娘子晓得初雪遇到这种事是绝不肯多说一句的,又说几句也就讪讪告辞。
等她走后,春雀进来收拾杯盏,话里不由带上几分不满:“王婶子真是的,她女儿晓绿今年十四了,原本是服侍大姑娘的,最近也不晓得怎么了,见秋蝉上去了,她家也动了念头,二太太三太太那里都插不进去,瞧姨奶奶您说话软和就往这边跑,也不晓得安的什么心。姨奶奶您可千万别被她们哄了去,这些人,哪是真心为您好。”
初雪轻轻一笑,做丫鬟的,遇见男主人年纪不算很大,又有几分温柔宽厚,想往上走也是常事,只是选了自己这里下手未免就有些荒唐了。正室为男人置妾还可以说是贤良,一个妾开口说要给自己再寻个妹妹说出去只会被人笑婢学夫人。
见初雪不说话只笑,春雀哎了一声,姨奶奶什么都好,容貌好、脾气好,可是就有一样不好,心眼太死,不趁着现在得宠的时候争上一争,多攒些银子,那等到年老色衰失宠时候哭都来不及。
看见初雪又拿起针线在做,春雀又叹气,瞧这式样定是给三爷做的,虽然姨奶奶嘴上说着不念不想,可是总会做几件衣衫送去,可是那些衣衫从没见三爷穿过。三爷的奶娘也不晓得受了谁的叮嘱,生怕姨奶奶和她抢孩子一样,每见到姨奶奶过去总是把三爷抱得紧紧的,也不想想谁才是三爷的亲娘?
窗纸咔喇喇地响起来,春雀忙放下思绪上前把窗关好,看向远处的天,不由嘀咕了一句:“都入秋这么久了,怎么这雨还是说下就下?”初雪把针线放下也看了一眼,就这瞬间的功夫,雨已经滴了下来,青儿她们已经忙着把院里晒着的衣服给收起来。
雨刚下大一些就看见万克己跑了过来,青儿忙带着伞迎上去,初雪等他进屋时候已经把热茶倒好,又给他脱着外衫,拿着手巾替他擦着头发,嘴里就在埋怨:“这是秋天的雨,比不得夏天时候淋点雨还凉快些,你不会让小厮回来拿伞,哪有自己冒雨跑回来的。”
刚说着万克己就打了一个喷嚏,初雪忙让春雀吩咐厨房去熬姜汤来。万克己连打几个喷嚏才觉得舒服些,坐下摇头道:“我本是在那里避雨的,不晓得是哪房里的丫鬟竟也进来避雨,见了我就说些胡话,还往我身上蹭,哪里还能避下去,倒不如冒雨跑回来。不然等雨停了,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话呢?”
姜汤已经送了过来,初雪等稍微凉一点这才端给万克己,看他一饮而尽这才笑道:“这还不好?肯这样的丫鬟一定长得也不差,难道你还推了这送上门来的艳福?”热热的一碗姜汤下肚,万克己觉得舒服很多,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我又不是那种十七八的小伙子?况且这种丫鬟,连这种手段都使出来,真收进了房里,谁晓得会做出什么事?”
这番话再加上这几日听到的,初雪不由微微一晒,接着就道:“自从秋蝉得了这番造化,现在有些心大的丫鬟都像学她呢。”万克己的眉不由一挑,自己的娘为什么一反常态把秋蝉给了三弟,内中未尝没有敲打三弟妹的意思在内,毕竟青云那件事情,三弟妹处置的太过于失策了。
不过万克己没打算说出来,只是笑着道:“秋蝉的遭际那是她命好,别的丫鬟也要先掂量掂量,不过你也给我瞧着,别的房里我不管也管不到,要是这院里有哪个想做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全都给撵了,好好的家,哪来这么乌烟瘴气的事。”
初雪的眼一转接着不由笑了:“哦,那你要有了心上人,我要不要撵?”见她的贝齿咬着红唇,带上一丝罕见的调皮。万克己不由伸手握住她的手:“那我许你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