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这婆子又对那人道:“王嫂子,这是我们姨奶奶身边贴士服侍的,姨奶奶最近苦夏,老爷吩咐了让她每日在假山这边歇两个时辰呢。”王婆子虽早已知道,但听了这话却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来。春雀不由一凛,这太太虽说没进门,可这名分已定,她家的下人那可是不能得罪的,忙对王婆子连连行礼:“王婶婶,我们家姨奶奶……”
话没说完,王婆子身后的一个婆子已经冷笑开口:“姨奶奶?一个姨奶奶就这么大的谱儿,等到正经太太进了门,是不是该整座花园都封起来不让人用才衬?”管花园的婆子和春雀两人都被这话噎到,王婆子已经啐了说话那个婆子一口:“呸,来之前老太太就说你上不得台面,不让你过来,谁晓得你又怎么求了老太太,这才跟了过来,跟过来还不会说话,真是丢了罗家的脸。”
那婆子被王婆子骂着,脸上红了一红,嘴里却叽叽咕咕地道:“王嫂子,你也晓得我心直口快,一个姨奶奶,就要晓得自己的本分,纵然老爷宠爱,也不能由着自己性子来,这花园人来人往,为了她一人就要众人不方便,说到哪里都不成。”
春雀咬一下唇,却要硬着头皮上前:“几位婶婶,我家姨奶奶有了身子,为了她肚里孩子老爷才……”话没说完,方才那个婆子又笑了一声:“孩子,纵再如何不过一个庶出,那能比上……”话音未落,那王婆子已经扬手往这婆子脸上打了一掌:“今儿你是不是又多喝了两口酒,胡说八道什么,叫亲戚们笑话。”
那婆子挨了一巴掌把脑袋一缩就往后去,王婆子已经瞧着春雀道:“这位姑娘,你要担待我们家的人不懂得礼数,连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都不明白。”那巴掌再加这句话,活似那巴掌是打在春雀脸上,她的脸顿时红成一片,眼圈红了下,却不敢掉下泪,只是怎么也要把这眼前事情敷衍过去,忍了又忍才勉强开口:“王婶婶,我不过是做下人的,服侍好主人是我的本分,老爷怎么说,我就怎么做罢了。”
王婆子听了这话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眉又挑起来,看着春雀不说话。管园的婆子见状忙道:“王嫂子,不如我们往这边瞧瞧,那地方空旷,又临近荷花池,种牡丹最好。”
王婆子顺着手指望去,笑了一笑:“等到牡丹花栽下去,还要人随时看守着,到时又要惊扰姨奶奶。这边太过靠近假山,十分不便。”整个花园都各自种满花木,的确只有那边最合适。管园的婆子晓得罗家下人为的什么,只是赔笑着道:“王嫂子,你瞧还有哪里合适?”
王婆子想了又想,面上的神色变幻莫测,春雀和管园婆子都仔细瞧着她的脸。此时已是六月,万家花园林木成荫,看去竟毫无隙地。王婆子看了又看突然笑了:“怎么看也只有这里合适,只是你们姨奶奶要歇夏,我有个主意,不如等到夏天结束再来种牡丹。”这听起来是个好主意,管园的婆子还没说话,方才挨打的罗家婆子已经伸出个头来:“等到那时候已经入冬,这牡丹可就种不好,明年姑娘想赏牡丹也赏不了。老爷让我们过来,不就为的快些把花种下,姑娘嫁过来时明年好赏牡丹?”王婆子嗔了那婆子一句:“就你话多。”
说完那王婆子却又对春雀她们两人道:“这说的也是,万家的孩子重要,姑娘的牡丹花瞧来就要让一让,这事我不能做主,还得回去问问我们家老爷才是,告辞告辞。”
说着王婆子就对她们道个万福,转身带着自己的人走了。看着她的背影,管园的婆子哎了一声就对春雀道:“春雀,这事,你去和姨奶奶细说说。”说着管园婆子小声地道:“毕竟罗家的进来就是太太,你啊,要自己想清楚了。”说完管园婆子就去追王婆子:“王嫂子,我送送你。”
姨娘和太太,春雀叹了一声,姨奶奶还说不争,这没过门起了冲突,等进了门不晓得会不会对姨奶奶恼怒,到时姨奶奶的日子?春雀看着远去的人群,叹了一声还是回转山洞。
初雪已经醒了过来,青儿正服侍着她喝水,看见春雀走过来,青儿就道:“春雀姐姐,你怎么去了那么半日,外面还一直吵个不停,连姨奶奶都吵醒了。要不是没人服侍,我就该出去外面瞧瞧。”
初雪拉一下青儿的袖子:“这花园里人来人往的,总不能不让他们说话?”青儿的小嘴嘟了起来:“可是明明老爷吩咐过,定是管园的林嫂子不注意,又把人往这边放了。”
青儿在那叽里咕噜地说,初雪已经看见春雀脸色不对,用手拢一下头发:“今儿也差不多了,先回去吧。”说着就走了出去,春雀忍不住上前小声道:“姨奶奶,方才是罗家的过来种几棵牡丹,说这是没过门的太太喜欢的,可是要种花就会打扰你,我在外面和她们说了几句。”
初雪见春雀吞吞吐吐,眉头微微皱起:“种花就种吧,牡丹不错,看来太太是个喜欢花的人。”春雀迟疑一下:“牡丹娇贵,种下要随时有人在那瞧着,偏生只有这边有块地方,这样就会惊扰到姨奶奶。”春雀的声音越来越低,初雪低头微微思索一下,接着就轻声道:“我知道了,你去和林嫂子说,牡丹还是照常种,明儿起我就不来了。”
春雀紧走两步跟上初雪:“姨奶奶,您在这里歇夏,是老爷准的,要是您不来了,总要去和老爷说一声。”初雪停下脚步,微微叹了一声:“和老爷说?”春雀的点了点头:“姨奶奶,虽说那是太太,可您肚子里怀着孩子。”初雪没有说话继续往前走,春雀咬一下唇:“姨奶奶,您还是再争一下,太太要的花再重要,也重要不过您肚里的孩子才是。”
初雪摸一下肚子,怀孕已近三个月,肚子已经凸了出来,初雪把手放开,轻轻叹了一声:“我有些后悔,不该让这孩子投在我肚里。”六月的太阳刺目,风带来的全是热浪,这话进了春雀的耳朵顿时如同被一桶冰水浇了下来那样浑身发抖:“姨奶奶,您在说什么胡话,谁都瞧得出来老爷那么疼您,巴望着你肚子里的孩子出世,您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是啊,初雪的眼里露出温柔,如果不是现在这样的情形,自己也会极巴望着这个孩子,可是现在这样的情形,这个孩子出生会带来什么?
太太还没进门,可为了迎接她进门所带来的种种变化已经来到自己身上。曾期望的平静安稳的生活,在多了一个太太之后,会得到吗?初雪觉得手心全是汗,不行,自己不能这样想,这样想了就会生出不该生的心,到时就会变的很坏。
初雪觉得胸口有些发闷,用手抓一住胸口的衣襟,耳边已经响起万克己的声音:“在想什么呢?”初雪抬头,迎上的是万克己那依旧温柔的笑容,初雪吸一口气才笑道:“今儿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万克己顺势握了她的手:“今儿罗大爷过来,说要种几棵牡丹花,我就回来的早些,刚送他走。”牡丹花,又是为了那几棵牡丹花,初雪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脸上的笑容和原先一样温柔:“太太这么喜欢花,看来是个温柔宽厚的。”
提到罗家姑娘,万克己面上露出几丝尴尬,转而问起今日孩子乖不乖?春雀在旁急的不行,怎么姨奶奶的话永远都这么不变,再这样的话,等太太进了门,定会带来陪房丫头,那时姨奶奶就会被挤到不知什么地方去,难道姨奶奶真的一点也不着急?
看见红儿端上的还是酸梅汤,万克己转头就问春雀:“昨儿码头来了一船西瓜,我让他们送过
来两筐,怎么不见送上来?”春雀忙道:“那西瓜昨儿才到,还在井里放着呢,老爷要吃,就让她们送上来。”
万克己笑了笑:“又不是什么金贵东西,还放那么久,快些送上来。”春雀出去吩咐了一声接着进来道:“东西是不金贵,只是怕以后再吃不到。”万克己听出春雀话里有不对,皱眉问道:“怎么这么说话?”初雪喝春雀一声:“不去瞧着她们把那西瓜切好送上来,来这里多什么口?”
春雀难得逮到机会怎么肯走,对万克己道:“老爷,眼看着新太太就要进门了,等新太太进了门,什么事都要……”初雪把茶杯重重放到桌上:“今儿你是怎么了,话这么多,还不快些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