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州,处在大梁和越国封国交界的地方,是司马浩然率军攻下的第一个城池,攻破义州后,他率领越国十万大军北上伐梁,先攻义州之东的东阳、雍州,一鼓作气,如今已到了定远,并在那里驻兵屯扎,以逸待劳等着常百胜的三十万大军的到来。
当然,他之所以这样做,完全是因为已称帝登基的天佑帝,给他下了一道密旨,让他坚守定远城的缘故。
这位纵横沙场的老将,至今还以为,年轻的皇帝是因为顾虑到两军人数悬殊,而常百胜又威名震慑天下才下了这道旨意,他也以为白重润和灵屏公主楚优辞再率六万精兵从灵州赶赴过来,是为了增援他。连老谋深算的枯寒,这一次都没有猜到楚优章的用意。不过他们自接到密旨的那日起,便开始着手巩固城防。
他们离开义州之时,楚优章派了一个才能出众、颇有魄力的文官名叫欧阳祝的过去,在义州镇定安抚民众,用晓谕和布告等种种方法,披露延德种种罪恶,并宣扬楚优章的仁义,制定法令约束,恩威并使,渐渐收服当地的的民心,使当地的人民心甘情愿给军队供给粮食。尔后,他又开始在义州、东阳、雍州招募兵丁。
当白重润楚优辞率领的军队到达义州后,惊讶的看到,这绝不象是一个刚刚经历过战争的城市,一切的一切,都显得那么井然有序。他们不禁都对欧阳祝刮目相看,心里暗赞楚优章用人的眼光。
欧阳祝率领一些官员从城中迎出,迎接大军的到来,由于越兵所到之处,楚优辞装傻逃脱叔叔魔掌的事迹无人不知,在所有人的心里,她的耀眼的公主的头衔上,又添加了英勇智慧等美好的词语,所以,当她从马车中走出的那一刹那,所有的人都沸腾了,从城外到城内,沿途不知多少百姓沿途为之欢呼跪拜,甚至有人眼里泛起泪光,这一刻,她又不仅仅是一个传奇,她的风采折服了每一个亲眼见过她的人。
欧阳祝并未因为来的是公主和将军,就有什么天大的特殊,他叫人弄了一桌简单的饭菜,陪着楚优辞等吃了一顿饭,算是接风洗尘。而楚优辞更未摆出什么公主的架子,饭后便谢绝了欧阳祝留她住在城里的太守府的安排,执意随大军驻扎城郊,仍然住帐篷。
夜晚,城郊的旷野之处,燃起无数星星点点的火光,一座座行军帐篷连绵延伸着,一直到几里之外。
王晓晓用筷子点着前面木几上的菜,道:“你看,那些士兵吃的都是粗茶淡饭,我们这里却有鸡有鱼的,实在太奢侈了。我们心里应该充满着幸福感才对,不应该臭着一张脸呀。”
对面的丁浅语有气无力的拨拉着碗中的饭菜,并不接话。自那日与楚优辞分开,她哭了一大场,后来既不再去找楚优辞,也拒绝见白重润。幸而那晚开始,军队开始日夜兼程赶路,白重润虽是担心她,也无太大闲暇来看她,被拒绝过两次之后,只得派身边的侍从不时来问候。
这些日子里,她看起来更显消瘦了。
小果抿嘴笑道:“姑娘这话说得,你怎么能跟那些士兵比,你是公主的至交,丁姑娘又是白将军的意中人。。。”
王晓晓不等说完,急忙打断道:“行了,这里不用你侍侯了,你去公主那里找你宁儿姐姐玩会吧。”
小果一听叫她去找宁儿,倒是满心高兴,连忙答应着出去了。
王晓晓看向丁浅语,果见她已放下筷子,她不无忧心的皱眉道:“你看你最近身体这么虚弱,东西又吃得这么少,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丁浅语苦笑了一下,轻声道:“我没法高兴得起来,现在我终于知道她是喜欢我的了,可是,我自己却设置了一个障碍在我和她中间,她现在是真的以为我喜欢白重润了,她看向我的时候,我分明能看到里面的退缩。我。。。我真不该当时不听你的话,那么任性的。”
王晓晓想到那晚的情景,叹了口气,道:“放心吧,既然有喜欢,还是有机会的。不管怎么样,你的身体,你自己还是要爱惜啊。楚优辞到现在,见识到的都是人性之恶,她连信任一个人尚且那么难,何况是把心和感情交给一个人,你当时真不该把话说得那么过分。”
丁浅语忽然抓住王晓晓的手,眼里全是急切之色:“晓晓,你还有别的办法可想吗?现在这种避不见面的日子,对我来说真的很煎熬,你要帮帮我。”
王晓晓眼里露出一丝异色,为难的道:“我是还有第三招是没错啦,不过不是在你们现在这种情况下用的啊,这个。。。你让我观察下情形再说吧。”
丁浅语“啊”了一声,正想问她第三招是什么。
门帘此时忽然被掀开,丁浅语和王晓晓同时往那边看去,只见小果嘟着嘴巴一脸闷闷的走了进来。
丁浅语诧异的道:“你怎么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小果道:“我去找宁儿姐姐,谁知道公主已从城中回来了,宁儿姐姐偷偷出来告诉我,让我赶快回到自己住的地方,说公主心情奇差,她今晚没空理我,就匆忙又进去了。”
王晓晓和丁浅语几乎是同时“啊”了一声,又同声问道:“公主为什么心情奇差?”
小果奇怪的望着她们的反应,道:“我也问了她,她说的我都没听明白,好象是京城中传来什么封皇后的事。”
这么一提醒之下,丁浅语忽然脑子里一灵醒,记起历史上有延德封皇嫂为后的事,可是。。。可是。。。书上记载说的是逼嫂为后啊。
她来不及细细思索,心中想到的只是楚优辞现在怎样了,眼里忽然涌上满满的担心。她匆匆对王晓晓说声:“我得过去一下。”就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她的身后,是一头雾水的小果,还有一脸深思的王晓晓。
那巨大的黄色帐篷里,炉火正熊熊的燃烧着,整个帐篷里面暖洋洋的。楚优辞斜坐在炉火旁边的一张铺着虎皮褥子的椅上,手支撑着下巴,一张俊美的脸虽被火光映得通红,却仍如冰雕石刻一般,毫无表情。
她静静的坐着,象是在思考着什么,又象是什么都没有想。
不知过了多久,宁儿怯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殿下,丁姑娘在帐外求见。”
楚优辞神色不变,只轻轻的从嘴里吐出两个字:“不见!”
宁儿不敢再说,只得转身走出去,顷刻,又回来道:“丁姑娘说,如果殿下不见她,她就在风里站一夜。”
楚优辞微微抬起头,深邃的眼眸忽然变得锋利,直视着宁儿,宁儿被她眼里的怒意吓了一跳,正手足无措,却听楚优辞轻哼一声,道:“叫她进来,你回自己那睡吧,我这不用你侍侯了。”
宁儿暗中抹了把汗,连忙恭敬退出。
不一会儿,一抹绯色的娇俏身姿便闪身进了帐篷,楚优辞眼睛盯着面前的炉火,头也不抬的冷冷道:“你居然拿自己的身体威胁我。那么说吧,你非要见我,为的是什么?”
丁浅语望着她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色,心中酸痛,低声道:“我。。。我只是来看看你。”
楚优辞淡淡的道:“我有什么好看的,你若无事,还不如去白将军的中军帐里关心关心一下他。”
丁浅语被她的话语刺痛,眼泪忽然控制不住的流下来,心中的怒意忽然也被激起,她哽咽道:“楚优辞!我来见的是你,你非要扯到别人身上干吗!你非要拒绝爱你的人的关心,而宁愿自己一个人坐在这里伤心痛苦吗!”
楚优辞面色一变,轻笑道:“呵,原来你什么都知道了,你是特地跑过来安慰我、可怜我的吗?”
丁浅语不理会她讽刺的语气,缓缓走近她,在她面前蹲下来,拉住她手,抬起头看着她:“我都知道了。”
楚优辞望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尖酸的话忽然再也说不出口,她抿了抿唇,沉默了一会儿,将脸别过一边,苦涩的道:“她生了我,却不爱我。她爱的,就是延德那个小人,那个杀她丈夫和儿子的屠夫。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这一刻,丁浅语分明看到了她的眼里的悲凉和绝望,她心中一痛,喃喃的轻唤道:“优辞。。。”
楚优辞忽然又转过来,与她正面相对,狠狠的道:“连生我的人都不爱我!你又凭什么来说爱我!”
丁浅语此时反而镇静下来,她深深的注视着楚优辞的眼睛,道:“这世上爱有很多种,有苟恐榘褂杏寻阍趺茨芤蛭渲幸恢郑骋善鹌渌阌衷趺茨芤蛭愕哪盖祝穸u鸬陌愕娜耍俊
楚优辞听到情爱二字,嘴角边浮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容,道:“哦,你对白重润的,是情爱么?”
丁浅语紧紧抓住她手,摇头痛苦的道:“优辞,你非要这样折磨我吗?我爱的是你啊,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白重润,只是我因为你漠视我,拿来与你赌气的一个幌子而已呀。”
这些话,既让她觉得震惊,又似在情理之中,楚优辞呆呆的听着,内心忽然生出一种酸甜交加的感觉,似乎还夹杂了一丝恐惧,她一时竟不知是喜是悲。
丁浅语望着她,道:“优辞,你也是喜欢我的吧,如果不喜欢,我怎会威胁得到你,如果不喜欢,你又怎会那样在意我跟白重润的关系。优辞,今晚,现在,你能对自己,也对我诚实一次吗?”
她的眼眸亮晶晶的,象天上璀璨的明星,眼波柔得就象一池春水,蕴涵着浓浓的情意。她在焦急的等着回答,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她的心也跟着一点一点的下沉。
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只听得到略显急促的呼吸声,还有那火苗上窜的哧哧,良久,空中飘来一个甜美却绝望的声音:“好吧,你不用回答了,我。。。我走了。”
说着,丁浅语忍住眼里的泪水,站起身便欲往外走,楚优辞忽然低声道:“别走,留下来陪我。”
丁浅语身子象被定住,一动不动了,跟着她感觉自己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中,一双手圈住了自己纤细的腰,她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如明珠般一颗颗往下掉落。
楚优辞从背后搂住她,将头深深埋进她的颈窝,喃喃的道:“别走,别离开我。。。别走。。。”
声音中竟似充满了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