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妃依旧是那副温柔平和的表情,劝解她道:“青鸢,在这宫里,言语已经是最轻的恶意了,如果事事我都要计较个明白,那日子还怎么过啊?”
见蓝青鸢有些冷静下来,云妃又说:“大路那么宽,那几人怎么偏偏在我们马车旁说话,不就是说给我们听的嘛。你若是真的出去找她们理论,不正中了她们的计?”
蓝青鸢细想,也明白了这个道理,见她想清楚,云妃便吩咐启程,跟随皇帝留下的宫人和御林军前往昆山行宫。
到了夜晚,众人都安置妥当,如月正在小厨房亲自给云妃熬安胎药,换了别人她不放心。
蓝青鸢坐在屋中陪云妃说话,屋中只有她们两个人,院子里也没什么外人,蓝青鸢便问出了她一直以来都颇为好奇的事情——
“姐姐,皇帝登基整整两年,为什么都一直没有子嗣呢?”
云妃也不准备瞒她,将这其中缘由娓娓道来。
原来,皇帝登基两年,却从未有过子嗣,原因还是跟嘉庆王脱不了干系。嘉庆王自先帝驾崩以来,一直都养精蓄锐,在外私制兵器,招兵买马,而内呢?他不惜把他正值婚龄的外孙女塞进后宫,用来监视或者说是牵制皇帝。而一旦皇帝有了皇子,地位必然更加稳固,所以嘉庆王是万万不能让皇帝有孩子的。
皇宫里整整两年未有皇子或者公主出生,除了有皇帝勤于政务并不耽于女色的原因,更有嘉庆王和丽贵妃在其中的手笔。使得朝上流传出皇帝没有生育能力的流言蜚语,也是对保皇党的一大打击。
对此皇帝也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有自己的私心,他希望他的第一个孩子是由云妃生出来的,别的女人他都不在乎。
皇帝把云妃保护得很好,使得她和皇帝相处时不用顾忌丽贵妃他们。可是他们两个终究是聚少离多,云妃身体又不好,太医不建议过早怀孕,皇帝估计云妃身体,于是直到如今,云妃才怀了孩子,怀了皇帝第一个皇子。
某种意义上,这个孩子也将会是皇帝的福星,使他的皇位更加稳固。
可皇上看起来却没有要公布的意思,即使如此做对他有益,他依然把云妃和孩子的安全放在第一位,可见他对云妃的心意。
夜深了,蓝青鸢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穆萧何已经许久没来过信,难道上一次的回信把他气的狠了,不理自己了不成?她又想,几日后皇帝秋围狩猎,听说王公贵族都要来,不知穆萧何到时候来不来,自己能不能见到他,蓝青鸢想着想着,便睡着了。
第二日,听说皇上众人已经回了行宫,安顿下了。云妃依旧是称病,不与人往来,她平常就是如此,倒是没有引起什么注意。蓝青鸢闲得无聊,便在行宫中到处逛逛,云妃也不拦她,只叮嘱她别走远了,恐她迷了路。
蓝青鸢一路走一路逛着,不得不说,皇宫跟这里比起来,景色虽一样的好,规矩却实在太多,身上时时刻刻感觉套上了一副枷锁,真是让人不自在。
而这里就不同了,行宫虽大,平常皇上不来的时候,就只有打扫的佣人住在这边,即使皇上来了,那些显贵们也都是围着皇上转,没有皇帝的地方照样是清闲,没有人的地方就没有规矩。
走了许久,蓝青鸢感觉也逛了个够,正准备打道回府,忽然听见一阵小孩子的吵闹声——
“小哑巴!小哑巴!没爹没娘的小哑巴!”
“打他,打死他!他偷吃东西!他是个小偷!打小偷喽打小偷!”
蓝青鸢转过拐角,正见一群小孩子吵着闹着,围着墙角另一个孩子朝他扔石子,有的还拿木棍戳他,嘴里还喊着:“小哑巴!小哑巴!没爹没娘的小哑巴!”
见有人欺负弱小,蓝青鸢正想“拔刀相助”,结果还不等她上前教训那些小孩,却看见那被欺负的孩子突然发狠,一下推倒了身边离得近的孩子,那孩子顿时哇哇大哭起来。
蓝青鸢走近,装作恶狠狠的样子警告道:“喂!你们是谁家的小兔崽子!在这里欺负小孩,小心我告诉你们爹娘,打你们屁股!”
小孩子们见有大人来了,纷纷作鸟兽散,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墙角那被欺负过的孩子依旧呆愣愣地立在原地,那孩子颇瘦小,看着不过十岁出头,一身粗布小褂有些不合身,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跟这些比起来,小孩的模样倒是极周正,看着格外惹人心疼。蓝青鸢凑近些,想看看他身上有没有受什么伤,嘴里问了一句:“你没事吧?疼不疼?哪里疼告诉姐姐?”
说完又禁不住暗骂一声自己傻,这孩子看着好像是不会说话的,问他不是白问?
男孩却张嘴嗫喏着,低头小声说了一句:“我没有偷东西。”
蓝青鸢一时没有回过神,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心里顿时一阵酸胀,牵起他的手:“我相信你没有偷,不用管他们说什么。”
男孩又闭紧了嘴不说话,蓝青鸢无法,只好自己撸起了他的胳膊和裤腿,挨个查看,看看有没有伤。
结果只有膝盖和胳膊上有几块淤青,看起来倒也不严重,蓝青鸢又问他疼不疼,男孩摇摇头不说话,只拿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盯着她看,那眼神,像湿漉漉的的小动物,招人怜得紧。
“你叫什么?家在哪?姐姐送你回去好不好?”见天色渐晚,蓝青鸢虽舍不得,却也怕小孩的家人找不到他而着急。听了这话,男孩却还是摇摇头——
“没有家了。”
蓝青鸢一急:“你没有家?你的爹娘呢?你住在哪里?”
男孩不回答,肚子却叫了一声,见此情形,蓝青鸢只好将他带了回去。
一路上,那男孩依旧是一句话也不说,任由蓝青鸢牵着他的手。蓝青鸢要是问他问题,他就拿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她,她便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真是个奇怪的小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