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开这些念头,丽娘又体贴地叮嘱贾赦要好好保养身体,不要操劳太过。等知道他自昨晚就滴水未沾后,丽娘又强拉着他回了梧桐苑简单地洗漱一番,吩咐丫头端了白粥小菜上来,亲自拿了筷子搛了小菜添到他碗里,服侍他简单地垫巴一回,才让人把抵饥耐饿的面叫了浇头端上来。
贾赦吃饱喝足了之后,放下碗后,又急急忙忙地去了正院料理。
如此这般,太医一直不断地在荣国府进进出出,一直到快要八月初的时候,张氏的病才稳定了下来,却也是半瘫了,痊愈无望,只不过留住了半条命而已。
八月十三这一日,远在江宁的贾瑚已经考完了三场秋闱的考试,一出了考场,就有吴府打发小厮过来接,他像是褪了一层皮般顶着浑身的疲累与酸臭跟着来接的小厮回了吴府不提。
且刚进知府后衙,还没有来得及喝一口茶,就被吴立行跟前的小厮急急的拉着进了书房。吴立行三年任满,年年考评都是卓异,等他的上峰苏州知府升了京官,索性顺水推舟卖了吴立行一个人情,保举他为下一任苏州知府。如今,吴立行已算是地方的中级官员了。
到了吴立行的书房,贾瑚刚打千请安毕,吴立行也没有问他考得如何,只递给他一封家信,说:“你先看看,我们再说话。”
贾瑚闻言,疑惑地看了吴立行一眼,拿出信快速地浏览了一遍,已经大体知道了来信主要说张氏病危,让他赶紧赶回京城侍疾。
吴立行见他快速的看完了信,才道:“这封信是八月初八到的,是你们荣国府当家奶奶王氏写的,不过在收到这封信的前一天,我已经收到了你娘让人快马加鞭送过来的急信,说你母亲的病情早在月初就已经稳定下来了。我怕你看了信要急着赶回去,影响你考试,就做主压后了几天。如今你考完了,就不能再在这里耽搁了,我已经安排好了快马和可靠地家人送你回京。你去收拾一番,一会儿就跟着他们回京吧。至于其他的事,有我帮着打理,你自不必担心。你要知道,如果你想出仕,这孝顺的名声是相当重要的。有些事在你还没有能力去改变它的时候,不要轻易去同他对抗,只需要暗地里积蓄力量,静待时机即可。这些道理我早已经交给你了,至于如何领会其真正的含义,就需要靠你自己慢慢摸索和实践了。这个是我无论如何也帮不了你的。”说着,吴立行拍了拍贾瑚的肩膀,郑重道:“去吧。”
贾瑚听罢,心潮一阵起伏,忙跪下磕头道:“谢谢舅舅,我知道如何做了。”
然后起身出去了,赶到内院,表弟表妹们都在陶氏的院子里等着给他接风。
不过贾瑚却没能吃上这接风酒,只一脸歉意的看着他们,略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接着倒头就拜倒在陶氏跟前,简单的说明了来意。
陶氏早在几天前就从吴立行那知道了事情的始末,贾瑚的行李她也都备好,这会儿见贾瑚过来告别,她也很是不舍。只不过情势所逼,她也不好留他,只点了点头,又喊了丫头端了面过来给贾瑚吃了好赶路,一边还不停地嘱咐了一堆注意安全,保养身子之类的话。
贾瑚快速地吃完了面,行了告别礼,就急匆匆地出了门,上了早已备好的快马,一路向京城驶去。
光阴荏苒,时光匆匆。转眼又过了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荣国府的内院诸事因着张氏卧床养病已经交由二房王氏掌理。据说前些日子,王氏在知道贾政收用了红衣之后,没有生气,还特地贤惠大方的去了贾母跟前说要摆酒请客,让红衣给她磕头行礼,正正经经的收房。贾母见了她贤良大度的样子很是喜欢,就应了她的要求,还很是赞了她几句,赏了一套金头面给她。中秋节前贾母还特意在贾代善跟前提了让王氏打理府里的内事。贾代善也没多说什么就应了。
自此,王氏又成了荣国府里威风凛凛的掌家奶奶,只是这一回她收敛了很多,不再张扬行事,独断专行,但凡重要的事都要请示过贾母之后再作决定。贾母对她也越发的满意,渐渐地就把手里的权力都下放了给她。
于此,王氏在荣国府的地位越发的稳了,就连贾政因着她厚待红衣的缘故,也对她的看法改观了不少,偶尔还会去她房里留宿。一时间,妻贤妾美,贾政享尽了齐人之福,渐渐地也淡忘了之前还觉得刻骨铭心永世不忘红颜薄命的表妹,日子倒也过得其乐融融,和乐异常。
同二房的和乐惬意不同,大房的日子倒有些凄风苦雨了。贾赦受了正三品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虽然也依然不需要日日上朝,但因着管的都是些杂事,也似在山西的时候需要日日去衙门里处理各项军务政事,相比前些日子的闲散还是忙碌不少。这样一来,他去张氏那里的时间也越发少了起来。倒是丽娘又拖着重重的身子帮着打理大房的内院琐事和照顾贾赦,安哥儿父子的日常起居等。
至于贾琏因着已经去族学里读书,张氏有病着,他也挪到了荣禧堂如贾珠元春兄妹一起跟着贾母居住。丽娘回府已经大半个月,只在张氏那里见过几回,话都说过几句,彼此到不怎么熟。只知道他长得很讨人喜欢,外貌集中了贾赦和张氏的有点,俊秀白皙,一双桃花眼很是招人喜欢。倒是能看出他日后的风流摸样来。
日子在忙碌中一日一日的过去,过了中秋节后不久,这一日一早,丽娘挺着已经高高隆起的小腹,看着丫头们服侍贾赦用饭。
待贾赦用罢早饭,盥洗漱口之后,丽娘亲自上前替他整了整衣服帽子,贾赦温柔地轻扶着她的小腹,又絮叨了安哥儿让他乖乖听话,不要吵着丽娘等等闲话,才在出了门。
送了贾赦出门,丽娘又带着安哥儿去了瑚哥儿之前的书房,陪着他念了一个时辰的书,才放他出去玩。
自丽娘查出又有了身子之后,贾赦就吩咐免了她的日常请安,让她在梧桐苑好好养胎为要。既然有了这样的福利,丽娘也就不再日日去张氏那里服侍伺候,只天天派丫头或是吴嬷嬷过去看看,偶尔送些补品药材什么的。
待用了午饭,丽娘哄着安哥儿歇了午觉,自回了房里。刚了褪外衣也准备上床歇午觉的时候,只听二门外有人回道:“瑚哥儿回来了!”
丽娘一听,激动地站了起来,惊喜地笑道:“瑚哥儿回来了?他什么时候到?”
话音刚落,外头一阵靴子脚响声,进来一个穿着一身士子服,身材挺拔,面目清俊的少年,正是丽娘三年多没见的贾瑚。
贾瑚见了微微有些发胖的丽娘,一脸慈爱柔和地注视着他,心头一柔,一时也怔住了,待回过神来,忙喊了一声:“娘亲!”,接着就跪下磕起头来行礼问安。
丽娘顿时觉得鼻酸眼润,眼泪也唰的一下流了下来,她这会儿也顾不得礼仪,忙用手胡乱地擦了擦眼泪,快步上前扶起已经拜倒在地的瑚哥儿,携手揽于怀内,仔细打量起来,只见他略显清瘦的脸庞已经脱去了孩童的稚气,完全是一幅少年人的摸样,轮廓分明。个子也长高了好些,都和她一样高了,她再也不能和以前一样抱着他坐在自己的膝头了。内心失落不已,想到她错过了贾瑚这三年的成长,心下更是酸涩不已,滋味儿难辨,刚刚擦干的眼泪又顺着眼角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
瑚哥儿也觉得情绪激动,心潮澎湃,各种心酸委屈一下子都涌了上来,这会儿见了亲娘,也情难自已,一头扑进丽娘怀里也放声哭了起来。
周围的丫头婆子们也忍不住拿了帕子擦起眼泪来。
一时,待他们母子发泄完了心中激动的情绪,心情平静下来后,丽娘拿了帕子替瑚哥儿揭了揭眼泪,看着瑚哥儿哭得红肿的眼睛,取笑道:“这么大个人了,还哭得像个小花猫儿似的,羞也不羞?”
少年的自尊心从来就是经不得调戏的,他也取笑回来道:“这是有其母必有其子,都是跟您学的。不信的话,你问问嬷嬷和姐姐们,看我们谁的脸更花些?”
丽娘见他身上退去了暮气,又有了些少年的活泼,心下很是高兴。不由一伸手轻轻拧了拧他的脸颊,笑骂道:“小兔崽子,跟谁学的这口花花的毛病,这么没大没小的,我可是你亲娘,也是你能取笑的,仔细你老子回来捶你!”
瑚哥儿也怪模怪样地做戏道:“哎呦,亲娘啊,三年没见儿子了 ,您就舍得下这么大的劲儿啊。”说着,他还装模作样的揉着脸。
“真的疼?我没使劲儿啊。”说着,丽娘急忙凑近了仔细看了看,见并没有红肿青紫,才放下心来,轻吁了一口气,才见瑚哥儿一脸窃笑的模样,才知道又被这小子骗了,顿时又好气又好笑。
丽娘一脸纵容慈爱的看着瑚哥儿,眼中含泪笑道:“我的瑚哥儿都长这么高了,……”,一句话没说完,先前强忍下的泪水又涌了上来,一时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