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恂的眼眶竟是转瞬微红。
慕初晴怔愕了一下,不及说什么,面前的男人已经一把紧紧把她搂入怀中。
“慕慕,我……”声音也听得出几分抖颤的味道。
“有什么不对么?”就是再迟钝也察觉了,她的异能,就是他失态的原因。
被他紧紧的抱住,她甚至能察觉到他的身体在隐约的颤抖着。
“不能再拖了,到这个月月底,我们就去破腹产。”王恂咬牙说道。
“为什么?”她点了点头,却又忍不住的问道。
王恂伸手蒙住了她的眼睛。
她眼前的世界,在瞬间变为一片灰暗:“只看见过去……还不是太严重。等你这双眼睛,闭着也能看见未来的时候,等到那个时候,事情就无法挽回了。”王恂在她耳边低低的说道,他旋即找了什么过来蒙住了她的眼睛,那东西像是跗骨之俎一般的盖住了她的视野。
明眼人大概可能体会那种,全世界在一瞬间暗下来的滋味儿。
慕初晴却还来不及不安。
王恂抿着嘴唇认真的给她系好了罩子,手就一直紧紧牵着她的手,一秒钟也没有离开:“慕慕,这半个月,你辛苦一下,不要把这个摘下来,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不要害怕。”
慕初晴一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全世界都黑暗下来,但此时此刻,却如此鲜明的感觉到,好像只有彼此紧紧相牵的手处,传来人体的温度。
慕初晴难得的沉静下来,她微微仰脸对着他,隔着那面罩,两人的视线仿佛在虚空之中交汇,她看着他说道:“王恂,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给我交代清楚。这么说一点藏一点儿的,我实在……于心难安。”
她说到最后,微微一颤。
就算再镇定的人,也有自己的软肋。
而她可以接受这半个月的“暗无天日”,也可以接受不到预产期就剖腹生子,但她不能接受,身边这人哪怕是一点点,冠之以“为她好”为名义的隐瞒。
她一直就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女人。
王恂叹了一口气,牵着她小心的在桌边上坐了下来:“好,你想知道,我就全都细细的讲给你听。”
***
神之瞳的瞳术,已经失传数百年了。
实际上,从这门瞳术的最后一任传人死去之后,这门瞳术,就断了传承。
神之瞳的异数,本来就是属于“不定期遗传”的,也就是说,在那条庞大的血脉之中,或许父亲有这个能力,女儿没有,儿子没有,忽然孙女儿有了---很是不确定。
传人的稀少,血脉渐渐的单薄,也就使得神之瞳这个瞳术传承,渐渐隐于世人眼中。
但对于龙族来说,神之瞳却是有一门让他们充满阴影的异术传承。
无它,因为它上一任的传人,就是那个,给龙族下了无法生育诅咒的女子---而代价,就是她本身的性命和精血。
在王恂所知的过去之中,这个女人的出身,原本也是龙族的仆役---就和陈蓓一样。
但不同的是,百多年以前,当时的华夏也还处于封建制的统治之下,而且做龙族的奴才,总比做“蛮夷”的奴才要好。
所以这个女人,就卑微的,顺服的接受了这种管制,在龙族内部渐渐长大。
但就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之下,这个女人却发现,她的眼睛,开始能够看到一些奇特的东西。
从最开始的神怪,鬼魂,幻阵,到后来的过去,最后的未来,甚至于是最后的用瞳术之力控制时间,这个女人的成长,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以过去的记载,或许是需要花费一生才能修到顶点的瞳术,在这个女人身上,却只花了……短短数年。
而且,最后三个阶段,她还是在一年当中突破的。
这一点,当时没有人知道。而这个女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卑微,也就对一切一直守口如瓶,谁也不知道,她暗地里竟然有了这样的能力。
“为什么会这么快?”慕初晴的心里忽然猜到了一个可能性,她的手抚上了自己的肚子,情不自禁的联想,让她低低呼了一声,“她是不是,也跟我一样……”
“对。”王恂叹息着点了点头,“她也有了孩子。”
但不同的是,这个女人的孩子,却是在一种完全不被祝福的情况下怀上的。
她是族中的奴仆,像陈蓓那样,她也需要伺候自己的主人----这种伺候,也包括了在床上。
对于当时的龙族来说,他们并不缺子嗣。
傲慢,偏见,歧视,直接导致了后来悲剧的发生。
当时,这个女人并没有想着要拿这个孩子去要挟那个主人,她只是在发现自己竟然怀孕了之后,决定偷偷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然后想办法离开。
但和她住在一起的,一直妒忌她的另外一个仆役,却在她怀胎八个月,肚子很大身体开始累赘的时候,把这个消息往上报了上去。
若是这个女人的瞳术没有修到“可知未来”,那么也就不会有后面的一系列事情了。
但当时,这个女子的瞳术刚刚才到这个阶段,她用碗筷吃饭的时候,手刚刚握上筷子,就看见了之前用过这个筷子的她的同屋,前去告密的景象。
这个女人当时就跑了。
是她伺候的那个主子,带人追了上去。
他们说,不可以留下这个混血的杂种。
那一天发生的事情,让龙族为之震颤百年。
这也是一个影响深远,让如今的龙族做出了各种妥协,以及改变的重大事件。
***
王恂说到这里,轻轻叹了一口气:“说起来,你我还真应该感谢这个女人。”
“也对,”慕初晴想到百年前的悲剧,就忍不住的往他怀里缩了缩,“你我能有今日,的确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确该感谢她。”
她有些后怕:“你说若不是有这件事情,是不是你跟我,现在已经是陌路?”
以她的骄傲,她不会跟一个无法跟她平等相对的男人在一起。
她不会不要自己的孩子,也同样不能容忍自己被歧视和厌恶。
而王恂是龙子,他的身份也就决定了,若不是有那些过去发生的悲剧和后来的一系列巧合,那么他们注定只能是相对陌路。
但和他在一起这么久,慕初晴却觉得,自己越来越依赖他在身边的日子,那是,由无数小事无数细节堆砌起来的依赖和感情。
这种感情随着日子的流逝而一天天越来越浓烈,也让她越来越无法想象,或许有一天他们会像很多情侣一样,分手,分离。
“不,”王恂却微微勾起了唇角,笑的灿烂,他的声音里也带上了笑意,只是那张瞬间明亮俊朗的脸孔,慕初晴却蒙着脸看不见,“我想,你我如果注定能在一起,那么不管任何事把我们分开,都只是一时的。你是这么多年以来,唯一让我心生爱慕的女人。不早一刻也不晚一刻,你就已经住在我心里。”
“喂喂喂,”慕初晴当下只觉得脸上发烧,她干咳两声以期摆脱心里骤然生起的羞涩,“说起这个,我还没问你呢,陈蓓跟你又是什么关系?她跟我说,她是你的奴仆?哦,对了,还要负责解决你的生理需求?”
说到最后四个字,慕初晴的声音开始带上了几分阴测测。
“诶诶诶?我没碰过她,”王恂大急---他可看不见慕初晴被蒙住的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慕慕你不要听她乱说,她是我的奴仆没错,不过当时我还未成年呢,哪有什么需求,我刚成年就遇到了你……”
“啥?”慕初晴瞬间一惊。
她被蒙住的双眼骤然瞪大:未成年!???
喂喂喂,不对吧,王恂的外貌虽然年轻,但看上去怎么也有二十六七了,嗯,更像二十□□,刚成年???
自己不会是……老牛吃了嫩草吧??
她紧紧抓住王恂了手,声音都带上了显而易见的惊吓:“到底是什么回事?”
“额……”王恂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干咳了一声,开始支支吾吾,“其实……”
“快说!”
她厉喝一声王恂只好实话实说:“其实龙族的成年是很晚的,当我的容貌和身体发育到相当于人类的二十八岁左右,外貌就会固定下来了。在那个时候,我才算真正成年。所以我,额……那时候才会有某方面的需求。”
“……”这世界你还能再奇幻一点嘛?
王恂立马转移话题,嘀嘀咕咕:“再说了,我都还是处,我又怎么会找一个不是处的来占我便宜……”
“!!”也许是因为视觉被蒙住了,听觉这瞬间就格外敏锐一点。
慕初晴被他话里透出来的信息愣是给惊得又呆了一呆:好吧,他这事儿也要讲平等。
行,算他狠。
但她回想起陈蓓在学校里面对追求者时候的冷若冰霜,她怎么也猜不出,那个和她上了床的,会是谁。
或许不是大学里的?
那上了一个不足十八周岁女孩子的男人,这也为免太……太禽兽了吧?
慕初晴忍不住的皱了皱眉,不够想着这是陈蓓的私事,也就没继续多想下去。
王恂瞧着她像是低头想着什么,小心翼翼的伸手过去紧紧抓住了她两只手:“慕慕你难道怀疑我么?”声音里全是委屈。
“啊,呵呵……”我要是告诉你我只是诈你的,你会不会气暴走?
慕初晴只好也干笑。
王恂于是明白过来,他倒是来不及生气,只终于放下了心---对恋爱当中的男女来说,最重要的不是别的,而是恋人哪怕一点点的情绪波动吧?
他忍不住的嘟囔着抱怨:“慕慕你吓死人了。”
王大人你能不卖萌么?能有点出息么大人,不要学你儿子靠卖萌来吃饭啊喂,他一个小baby穿红肚兜学红孩儿一样卖萌还是很有人吃这套的,你一个大人明明该走可靠镇定儒雅风,如此卖萌为哪般啊?
“……”于是慕初晴索性不说话,有些不适的揪了两下自己的眼罩,“那我不能用瞳术的话,就不能帮你找你哥哥了,你真的……不担心他么?”
“哼,那家伙皮粗肉厚的,就是要受罪,也是活该。不管他了!”王恂带着点儿赌气的,这么说道。
不过他的确有了这样的觉悟,反正,别想他害自己老婆。
兄弟如手足,老婆如衣服,嗯,不过谁要是要剥他衣服的话,这手足也是宁可切了的。
就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