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精和愤怒已经成功的剥去了一部分他的伪装。
慕初晴想要的,就是这样而已。
她不要和醉鬼的一夜风流,更不要肉体接触之后他的被迫负责,她要的,很简单,只是他的坦然无伪。
爱就爱,不爱就不爱,如果真的不可以,就坦白的说出来,然后她就止了这份心念,停了这一刻的心动。
她拉着王恂直接就出了酒吧门,清凉的夜风扑在脸上,但那种凉意,却并没有将他心里的嫉妒的火焰扑灭半分。
于是他不得不承认,他无法继续忍耐下去。
当她和别人亲密的情状真真实实的摆在他面前的时候,当亲眼看见那种程度的亲昵的时候,王恂不得不对自己坦白:他的忍耐力,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高。
或者,是他对她的感情,已经超过了他自己所臆想的程度。
原来已经如此心动。
一直等到他们在街角站稳,慕初晴骤然站定捧住了他的脸,对上他泛红的眼角:“王恂,你到底在怕什么?你到底是在担心什么?为什么要躲着我?如果只是为了你的身份,我说过我不在乎,我难道就这么不能让人相信么?”
他怔怔的看着她,良久方才哑着嗓子开口:“如果我们没有天长地久呢,假如在一起的结果,注定要面对的是分离呢?我记得你说过,你不谈恋爱,是因为恋爱的结果不是结婚就是分手,而你还无法承担婚姻,所以你不谈恋爱,你不想最后面临的是离别……慕初晴,我的确对你动了心,但我无法许诺你的,是相携白首,至死不渝。”
慕初晴怔了一怔:“你是什么时候听我说过这段话的?”
她没有对他说过。
这的确是她的爱情观念,她一直没有谈恋爱,不是因为身边一直没有合适的人,而是因为她害怕分离的痛苦。
她想要地久天长相濡以沫,所以在她没有准备好成家和安定之前,她才一直一直拒绝所有的追求者。
可这个想法,她并不是逢人就说的,所以她很确定,她从来没对王恂说起过。
王恂怔了一怔,旋即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被酒精弄的有些晕乎乎的头脑也清醒了一点:“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但你的确是这么想的,对不对?如果这是你的原则和底线,那么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去打破它,有一就有二,我不希望你为了我打破你自己的原则,然后就像你自己曾经害怕的那样,打破了一次就有第二次,接着就会不停的一次一次的恋爱下去,或许也是一次接一次的失败。我是对你动了心,但相比之于我自己的情绪,我更希望的是你此生幸福安定美满,可那些东西,是我无法带给你的。”
他的脸上有着浓重的阴霾。
慕初晴怔怔听着,听他说到最后,几乎是毫无理由的,一滴眼泪就从她的眼眶里落了下来。
她甚至没伸手去擦,那一刻,她甚至都没感觉到自己落下了眼泪。
“我没有看错人,王恂……不管怎么样,你是值得我动心的男人。”重重吸了吸鼻子,慕初晴下了决心:她一定要找出他为什么会这么做的原因。
如果他的心里有一个让他觉得会让他们无法顺利在一起的死结,那么她只想和他一起找到它,解开它,而不是……只是靠着酒后吐真言,逼迫他,让他即使和她在一起,却依旧心存恐慌。
但很快,事情就急转直下。
***
在这个晚上之后,王恂对她的态度,愈发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之前拿她没办法,放了她进他房门和被她拉着去喝酒,这会儿他索性严防死守,直接不开门不出房门半步,气的慕初晴私下偷偷骂他“懦夫”。
两个人这么僵持的相处了两天,到第三天上,异能协会那边处理这件事的人终于抵达---比他想象的快很多,而这个人,他们都认识。
这一天夜晚,王恂房间的房门悄然打开,原本就睁着眼睛的他倏然起身,目光森寒的看向正缓步而入的女人。
“是你?”
“是我。”女人点了点头。
如果慕初晴此时在这里必然会震惊:这个走进了王恂房间的女人,正是她在美国大学的室友,同时也是她同系的同学兼闺蜜,她的名字,叫做陈蓓!
“怎么会是你来?”王恂冷冷问道。
“我离这里最近。”陈蓓随意的在椅子上头坐下来,她微微眯起了眼睛,“我也希望我不需要来,但是显然,是你,逼得我不得不来。”
王恂猜想过,会是谁来清除她的记忆,但在看见陈蓓出现在这里的一刹那,他就清楚知道了他们族中对“龙族必须隐世”这件事的态度:宁可错杀一万,不能放过一人。
陈蓓的异能叫做催眠术,这种催眠术,和人类那种半吊子半桶水,要倚靠手势语言还不一定能成功的催眠术不同,陈蓓的这种异能,只要一秒钟,就能将记忆洗的干干净净。
一劳永逸,永绝后患的快捷。
但,这并不是不需要代价的。
她的异能不分敌我,洗去的不一定只是记忆,可能还会附带人本身的自理能力和导致自我认知的紊乱,甚至之前出过很多次,被她洗去记忆的人,从此进了疯人院。
王恂见过那些人痛苦的样子,他又怎么能容忍,自己的喜欢,给那个女人带去的,却是伴随终身的痛苦和折磨?
泄密的事情本来就是他的错,但要承担恶果的,却是她。
就好像他们族中口口相传“曾经”发生的那件导致龙族传承消失的诅咒一样,在他眼里,故事里那个被他们全族人痛恨唾弃的女人,并没有太过的过错。
王恂几乎是硬生生打了个寒噤:族里已经对泄密的事情矫枉过正了。
不,他绝对不能眼睁睁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原本以为,被派来的会是另外一个人,但竟然是陈蓓……看起来,大概是族内鸽派和鹰派的斗争,终于出了结果了。
所以原本的处理方式,也完全变了。
他的视线定定的在陈蓓脸上停留片刻,面上未动分毫,但心里却已经改变了想法:“好,我明天带你去见她。”
“现在不行么?”陈蓓仿佛丝毫没察觉他心里的动摇。
王恂无声但坚定的摇了摇头。
陈蓓冷笑一声,摊了摊手,丢下一句话:“随你。”转身就去开门。
一俟确定她离开,王恂立刻转身去了隔壁,敲响了慕初晴的房门。
***
慕初晴刚刚洗完澡,头发上甚至还在滴着水,她裸着脚过来开门,看见王恂有些诧异,又很是不满的嘟了嘴,语气里带着轻轻的自嘲:“咦,我还以为你玩消失不理我了呢。”
王恂高大的身体在她面前投下浓重的阴影,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我没时间和你详细说太多。慕初晴,你信我么?”
抬眸就瞧见了他慎重的面色,慕初晴犹豫着点了点头。
“那好,你改机票,立刻走。回国,立刻就回去。不要再在这里停留。”王恂拉着她进去整理行李,脚步匆匆,“越快越好。”
慕初晴呆了呆:“为什么?”
她嘴上问着为什么,但实际上已经听着他的意思开始整理证件,几乎是没多久就收拾好了她的东西,她有些纠结的轻轻皱起了眉头:“我的机票是明天的呢……”“不要管机票了。”王恂斩钉截铁的说道,“到了机场立刻订一张就是了,只要你尽快……”他话音未落,慕初晴低低“咦”了一声,看着他,不,是看着他身后的眼眸一动,脸上忽然浮起了笑容,她朝着门口招了招手,兴高采烈的喊了一声:“蓓蓓!”
王恂的脸色倏然大变,转头一看,门口,陈蓓果然双手插袋,一脸笑嘻嘻的偏头看着他们:“g,真巧!两位好啊,匆匆忙忙的,这是要去哪儿呢?”
她的脸上在笑着,眼睛里却凝聚着一片惊人的森寒。
迈着轻松的脚步走了进来,陈蓓朝着他们两人“hi”了一声,正要去拉慕初晴的手,王恂却倏然挡在了她面前,陈蓓顿了一下想要绕开他,但旋即瞧着他分毫不让,脸上的笑容这才骤然一敛,两人竟就着这个姿势,对立起来。
气氛一时有些紧张,连原本不知道这两人认识的慕初晴也看出了不对,她呆了一呆:“等一下,你们认识?”
陈蓓瞧着王恂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很清楚自己不是这家伙对手的她深吸一口气,终于无奈的摊了摊手:“这话,慕慕,你该问这家伙才对。啊,不过说实在的,我很怀疑,偷窥狂到底敢不敢告诉女神他居然酷爱偷窥这件事……啧……”
“什……什么?”慕初晴目瞪口呆。
她的脑子那一刹那差点儿没转过弯来:偷窥狂?谁是偷窥狂?
女神?这种用词,怎么让她感觉这么不现实,又这么疯狂呢?
几乎是僵硬的转过头去,慕初晴在王恂的耳垂处,捕捉到了一片让她几乎不敢置信的薄红。
她瞬间觉得自己像是被雷劈了:这家伙偷窥自己?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