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古言小说 > 凤舞战歌 > 48、飞鸟的爱全文阅读

一盏绿茶,刚泡出来,在午后的阳光下泛出了嫩绿带金的色泽,清香四溢。

阿木图在庭院中抿了口茶,望向远处的小荷花池,有些出神。

“王?”身边站着三公子的使者战战兢兢的唤声把阿木图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恩?你刚才说到哪里了?”阿木图收回目光,又喝了口茶。

“这个……雷大人失踪了。”三公子派遣来的人重复了一次。

对于这个差事,若不是报酬可观外带主子凶狠,他是真不想来的。这个契沙王实在让他怕得紧!

说起来,三公子让人看着寒从心起,而这契沙王,是不怒而威。光是悠闲地喝茶说话,他就腿抖了,要拼了命才能克制住不让自己“扑通”一下跪地。

所以来者不能想象如果阿木图凶狠起来会是什么样子。但有一点他深信不疑——阿木图是个残忍的人,并且此种残忍的程度不会亚于他们的三公子。

他虽没亲眼看过契沙与汉统边境上的战况,但听那些探子回来说的,那地方百里外可听见鬼魂的哭嚎,千里外可闻血腥味,更甚至河流中的鱼虾都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这些,都是阿木图所占领过的汉统土地上百姓的鲜血,面对莫凌霄拼死的军队,契沙战力毫不逊色,有几座城看起来像是故意放回去的,只是那汉统所归得的,都是空城。

堆满了尸体,充满了尸臭,连狗都没有活着一条的空无一人的城池。

天气越来越热,该是要腐烂了吧……

想到这里,使者又打了个寒战。

阿木图听到雷若月的名号,表情明显一滞,连眼神都冻了起来,碧如玉,冷如冰。

“他失踪了?”他重复这句话,却是在想,他失踪了,宁夏也失踪了,所以他们是一起失踪的?所以他们在一起?

宁夏终于回到了他身边,她开心了吧?

阿木图冷笑一声,让一边的使者听得心惊胆战。

“告诉你们三公子,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契沙全力支持他,请他放手去做。待时机到,定归还他所想要的,一根头发都不会少。”阿木图起身,长袖一甩,“你下去吧。”

说罢自己向外走去。

这座庭院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听夏园。

庭院内种了许多花草,都是夏季植物,此等初夏,正是争相展示各自的美丽的时节。满眼的绿色,和点缀在其中的姹紫嫣红,让阿木图有片刻恍惚。

那个从他身边逃跑的女人,也有这般姹紫嫣红的美丽。

他在荷花池边的石阶上坐下,呆呆地望着池中嬉戏的红色鲤鱼。

有时候做条鱼比坐个人开心多了吧?

曾经听八环说过一个故事,说天上的飞鸟爱上了水底的鱼,虽然飞鸟天天去看鱼,但它们永世不能拥抱。当时他还笑话八环女儿家的情怀,现在想起来却忽然有些心痛。

两个世界的人,注定不能彼此拥抱。他的鱼回了水底,他还痴痴站在岸边等待。他很清楚,钟宁夏心底从来就只有一个人的影子,那么他的,是否注定了是绝望的爱。

他脱下鞋子,把脚放入水中,顿时一阵清凉。初次见她,她便是这样无拘无束地露出了细白的脚裸,脚裸湿了,还沾湿了鹅黄色的裙边。

宁夏,如果我宁可沾湿了衣衫也要跟你去水底,你是否会回头看我一眼?

心脏的位置还在疼着,那是宁夏对他下的毒。她就这样把他忘了吗?从此和雷若月浪迹天涯。

对啊,她从来没把他放在过心上的,就算她在他身边,视线也永远都望着天际,而不是他。

可他终究不是那只无望的飞鸟,她也不是那没入水底的鱼。所以他一定会让她回来的,即便她的心系在了别的男人身上。

阿木图扬起唇角,一抹绚烂的笑容在阳光下透明了起来,碧绿的眸子映衬着水中的红色鲤鱼,竟闪过一丝血般的红光。

下过雨的天空,晴得眩目。湛蓝的天空,纯净得跟她身边的男子一样。

流夕带着宁夏来到一个边陲小镇上找了家旅店落脚。

因为战火的关系,这里的人走的走,散的散,留下的不是老弱病残,就是家产都在本地并坚定的相信阿木图而不愿意离开的百姓。

宁夏忽然想到曾经洛平川跟她说过,对契沙人民来说,阿木图已经成了一种信仰,成了契沙的神。

宁夏歪着头打量身边的男子,“流夕,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一手扶着牛肉面碗,一手扶着筷子,锐利地望进流夕眼中。

流夕浅笑,仿佛是乌云缝隙中绽出的阳光,绚烂到极至的美丽,又像是花儿轻轻开放时能听见生命流淌的声音……

原来世间真有如此勾人心魄的微笑!

宁夏摸摸胸口,心还在,没被勾走。

“我……和你一样,会受伤会流血会老也会死的正常人。”对于她眼中□□裸的惊艳,流夕有些无奈。

“别跟我兜圈子!”宁夏白了他一眼,“你这样的人如何会参军?而且你又懂医术,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正当理由会进入军队!”

“抬举了,我只是……继承父亲的遗志。”流夕依然微笑,温柔回视宁夏的横眉怒眼,仿佛说的话与他毫无关联,“我父亲是个军人,死在战场上了。”

宁夏沉吟一阵,皱起了眉,“你没有说实话。”

流夕笑得很无奈,眼中却多了份宠溺。

“不说实话就不要跟着我了!”宁夏抢过流夕面前放着的牛肉面,吃起来。

她很慌,仿佛心中被挖了个洞的那般慌张。

她宁可流夕跟她吵一架,然后她可以撒泼,可以打骂。最好可以让他把她打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可是流夕还是那样温柔,如水的眸子在阳光下流光四溢,眨眼的瞬间也能筑就出一个永恒。以至于多少年后宁夏回想起来,都会泪流满面,然后吃一碗牛肉面,任眼泪滴落碗里也不理会。

在宁夏吃完自己的面准备吃流夕那碗时,四下里响起了马蹄声。

原本一脸温柔看着宁夏吃面的流夕,忽然脸色一变,拉过宁夏就向后院走去。

宁夏先是一怔,发现情况不对,就任由他拉去找小三。

还在吃粮的小三被宁夏在脑门狠狠一拍,终于委屈地放弃了还未吃完的食物,甩了甩尾巴带着他们跑起来。

宁夏在马上问流夕:“怎么会知道那些人是来找我们的?”

流夕略低头,嘴唇刚好贴到宁夏的耳朵,轻笑道:“是邦什人,从马蹄声上听得出来。”

宁夏惊讶道:“马蹄声也能听出不同?”

“不同种的马,蹄子都是不一样的。”流夕补充道,“以前我是养马人。”

“养马人?!”宁夏诧异。

流夕完全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怎么能跟养马人联系起来?

谁见过世界上有这般肌肤细腻的养马人了?靠那么近,只能隐约看出下巴上胡须剃过的印痕,小脸蛋上连毛孔都看不见!

还有养马还能养出这般淡定的气质吗?跟个神仙似的!此人只应天上有,人间岂能奢望留!

流夕若是养马的,那天下读书人都该集体跳河去了!

流夕笑了,很温柔。她的发被风吹起,轻抚在他脸上,带着一丝青草的味道。

“我是邦什的落难公主,我本名叫夏宁。”宁夏仰面吹着风,没有一点被追的自觉,心情很好地说,“我够诚意吧!这么重要的事都告诉你了。换你说了。”

“我说得都是实话……我父亲是契沙军人,在二十年前契沙和汉统的那场战争中去世了。当时我母亲正怀我,跟我外公闹翻了,结果生我的时候血崩,去世了。我外公因此懊悔又痛苦,收养了我,让我跟他姓,还非让我叫爷爷。他是个医术还不错的大夫,到现在还痛恨着军队,现在住在南疆。”

宁夏点点头说:“我有一个亲弟弟,是现在我最牵挂的人,跟他失散了一年半了,我想找到他。”

“我从小有个梦想,可以见见我的母亲。”他的声音很低,依然温柔。

宁夏一愣。

流夕淡淡地说,“她生我的时候才十八岁。”

“你母亲一定很漂亮。”宁夏真心赞美,能生出这样美人胚子的儿子,做娘的不知道有多花容月貌了!

“应该吧。”流夕笑了,“我只知道,我和我爷爷很像。”

“啊?那你爷爷也是美人了?”宁夏的话没经大脑,也没考虑会不会不礼貌,直接脱口而出。

流夕不以为意,笑了,低声道,“美人?是吗?”

宁夏猛点头,这样美到匪夷所思的容颜还不能叫美丽,那她这样的算什么?

“喜欢?”流夕又问。气息吹拂在她耳边,让她心中一惊。

宁夏不敢再说话了,点头或摇头似乎都不合适。可是流夕这样什么都进不了眼里的人,也会开这样的玩笑么?

她宁愿他把她损一番。

可是她又发现,这样的尴尬似乎只有她一人在感受,那流夕竟然在笑。

宁夏恼怒地回头瞪他,在接触到他眼眸的一刹那,怔住了。

惊艳啊!

娘的!这男人真是妖孽啊!

他轻轻地笑,清亮如泉,明净透彻的眸子清晰地映出了她呆滞的脸。

一个有欲望的人,是绝对没有办法拥有这样明净的眸子,就连她也不可能有。

“坐稳了。”忽然流夕手上一用力,搂紧她的腰,双腿一夹小三,飞奔起来。

宁夏回头,远处隐约可见扬起了尘,看那灰尘飞扬的范围,也可知来者数量不少。

本来凭小三的腿力,要甩掉这些人是不成问题的,可如今马背上两个人,加上跑了一夜还未休息够,已有了倦态,无法更多拉开距离,甚至眼看着尾随的大队人马渐渐靠近。

来者,光看那阵势,就非善类!要是被他们抓到的话,每人一马蹄足够把她踩扁了!

宁夏咽了咽口水,下意识抓紧了流夕的手。